第十三章 择(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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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衣袍之上,青年笑着看着一众人,“你们还在等什么?”青鸾焦急地瞥了瞥内里仍不落的冰雾,迟迟等不到动静,又见面前缓缓走来的鹤知,提上一口气,决定先发制人。

宿予见状不妙,飞身前去,但青鸾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拦不住,连忙立撑原地,垂手滑动,空气瞬而逆流回转,他大喊一声,“空相!”

空相抬首,就要划开操术的两指,却还未待到,自半空中传来一声巨响,“等那两具尸骨吗?很快,你也是了。”

青绿夹红的焰光中,地上掉下了几根骨头,再见上方,就是几具骇人尸骨,环腰卡住了青鸾的下身,空洞凹陷的人骨眼窝上是女子痛苦的面色。

青鸾咬牙一喝,“鹤知!”翠羽漫天,终于尸骨中的痛苦得以脱身,她跌在地上,捂着脖子,脖颈下全是通红的勒痕。

来人缓缓走来,背上挂了两柄大而宽的布裹,弯着的嘴角上是刻薄的面容,眉宇阴沉,右眼连着小半块脸带了一张银制的面具。

他阴鸷的眼神分毫不改,举手一揭,便见内里深而洼陷的面目,那一半的五官都被扭曲,坑坑洼洼,再显不得。

鹤知从背后一拔,锃亮的剑映着天边暗下来的光,连带着空气中的潮湿愈加愈重,空相按紧手指,紧拧眉心。

那剑划开暗灰的剑气,却未往这三人的方向袭去,青鸾转头一看,竟是沂轩被安置着的地方,她瞬间一下起身,还不待赶去,只听的一声响,地上的草皮被劈碎扬起。

却见宿予双手回摆,将剑气扭了个方向,劈歪了去,宿予也吐开一口血。青鸾飞身,蜂鸟迭起振翅,又是一闪,眼不待声快,又听一声,剑被一下击掉在地,一阵火球爆开,却不是青绿翠色的,而是火红直冲云霄的焰光。

“九哥哥!你怎的不等等我!”一个娇嗔的声音喊道,就见火光消散后,一绯衣女子挽住鹤知的手臂。

青鸾则从枯枝落下,虽是毫发无伤,神色却异常凝重,“姑姑!”宿予喊出一声,青鸾稍愣,回头一看,竟是一大团紫黑色的浓云,正向她的方向扑来。

鹤知蹲下来,又拿起了那柄被她打落在地的剑,随手一挥,剑势又起。

青鸾欲与远处的雀羽换形,可却发现指尖的灵力分毫聚不起来,宿予见着那瘴气就要扑上来,眉心一横,从袖里拉出一杆长柄,甫一拉出,晚暮中腾腾起云,霎时风雷电闪,长杆化斗斗长幡。

“燮斗!”宿予唤出声,风吹而过,转瞬毒气被扬得退散,又见后方出现一人,盈盈衣摆亦轻随风动。

青鸾见罢,低语一声,道出来人名讳,“枸那。”

女子自暗处盈盈走来,生得袅娜多姿,垂眸顺眼地站在鹤知的一旁,而鹤知此时嫌恶地推开了搂着他的昱焯,阴恻恻地道,“怎么,宿予,这才一剑,你就拿出了你那杆子破幡?”

这时宿予手上的幡早已在用过的一霎就已收回,红袍之上,宿予颦眉,“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

鹤知笑了起来,这样的快意在这张扭曲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缝合的伤疤被带动的像是蠕动的蜈蚣,这笑里混杂着阴翳与畅快,他走向宿予的面前道,“是我的脸丑?还是这一片地方都丑呢?”

空相手上的光闪了一瞬,他骤然一愣,随即迟疑地看向内里,就发现里面比斗的二人俱是倒地,却是生死不知,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再将双眼紧闭。

这时又听鹤知捂嘴笑了起来,“我都说了,里面是什么,等会你们就可以看看了。”暗灰剑意迭起,那一场比斗完,天色已近落暮,与瑄鎏金山上的傍烟,剑拔弩张,而这一场拉锯又是即将开启。

空相迅速将中指一弯,两手紧握,骤然凌空压下重堑,将青鸾与沂轩一同移到后方,青鸾看着全无意识的沂轩,只能忧心忡忡地暂退后方。

宿予闪身一起,向前近身用匕首抵住剑刃,鹤知笑着,凑近了宿予的面前,缓缓开口,“看。”

风寂叶无声,剩落的雪絮融在血肉的裂口上,洗刷去了血色,只剩寒凉。

沂越倒在雪里,艰难地扭了下头,看向一旁亦是砸进雪里的赵淮序,又扭回看了眼天边愈来愈小的雪,茫然的,尔后笑了一下。

这样透彻的冷,让他想起了一个夜。

“师父!”??沂越抓着剑,眼眸里遍是愤怒到极致的血丝,预兆着他的愤怒即将失控。

周边全是同门师兄弟的尸体,俱是一刀毙命,与遍地碎成渣的刀片,迭起血红的迷烟。空旷的长廊上只对立着二人,满面癫狂的垂垂老朽,和一个举目欲裂的及冠青年,而又都抓着剑,一派腾冲杀意。

“越……沂……越……你是……”老朽鬓白的头发在风里凌乱,他嘴里喃喃的,兀自呻吟着。

红光大作,自老朽周身泵开极大的杀气,腾腾直逼沂越面门,“你是……我的徒儿,哈…哈哈……”一闪眼的一瞬,暗红光泽的刀直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千钧重压,沂越在这一刻大脑一空。

沂越只是挺着刀,面对着的是将自己捡回教导的师父,尽管他气到杀气腾腾,却也没想直接动手,才对峙着,直到这一击的袭来。

这一击,这一刀,径自将沂越差两寸劈成对半,他那只握着刀的手直接在空中连着鲜血,划成这一道令他永生难忘的红,最后映在了他的眼中。

在痛苦猛的击彻他的大脑时,沂越什么都想不到了,他也不知如何躲开的下一刀,只冲了过去,在血喷如柱面前,抢下了他那只手里紧攥的刀。

正是因为祭刀术,老朽的下一刀较之前一分钟力量更大,速度更快,他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发佝偻,下一刀沂越没有接上,那暗红的刀砍进了他的脊骨。

疼痛到了极致就只剩下了茫然,血色如瀑,他呢喃着癫狂地捅出那一刀,卡在他的血肉的那一刻,沂越仅剩的一丝理智看到了。

看到了泥泞混着的乱发被风吹开,那一抹和蔼的笑。

正如往日教导他的时候。

诡暗的阴风里,鹤知用错位的眼睛睨着宿予,嘻嘻笑着,“宿予,你护着他们,是忘记了你的那杆幡了吗?”

眼前秀丽的眸里闪过一星怒火,鹤知阴阴道,“还是——忘记了那地底的人?”

闻言,匕首的劲稍顿了一瞬,长剑挥下,宿予回手,避开了那一击,他眸中阴晴不定,红袍烈烈,只冷冷道,“你最不配提这件事。”

“我最后劝你,可不要多管闲事啊。”

“打架可用不上你的嘴。”一势轮转,宿予一脚上起,将鹤知一下踹了出去。

那边倒在地的人从枯草里起身,坐了起来,继而又疯狂的大笑着,将手里的剑举起,滋滋绕绕的暗光竟在剑尖凝结成雾,化为一个摇晃的人形。“这个人,你还认得吗?”

宿予见着,细眉上挑,尔后半皱半起,亦是犹豫又是愤怒,青鸾这时见了,惊得叫出一声,“宿予!别看!”

一块不明状的东西落在了青鸾的面前,翊羽换形,青鸾堪堪落地,但是灵力的透支让她缓气连连。

火光后,欢快的少女声音传来,?“笨鸟,姑奶奶在这呢!”昱焯跳起来雀跃道。

青鸾被昱焯缠住了,她不知因何发不出平时的实力,像是被人压制住了,而空相此时只得将重伤的沂轩带走,又要维持着空间的稳定,若他撑不住,他们迎来的命运只有全军覆没。

可是,此刻他亦分身乏术,有人从后方步步逼近,空相转身将沂轩放下,挡在其前,皱眉道,“枸那,不要做傻事。”

雪青色的裙摆垂地,面前的人盈盈一拜,向他拱了拱手,“大师,失礼了。”转瞬毒气漫起,又是一战将要触发。

雪融在眉睫,空旷的旷野一个修长挺拔的人立在其中,他看着雪融后缓显的草地,亦看着面前的人。

双眸紧闭,安宁的同往常一般冷淡,若不看那伤口里深嵌的骸骨,便只像安然入眠,手探到鼻下,有人轻笑,“这可就真要死了。”

这边空相松开了紧阖的指掌,一瞬落在了消融的雪处,看见昏迷的二人,也不管季从霖,六指结印在胸前,这时有人打断他,“慢着。”

空相喘着气,紧阖的眼睑颤了一下,后方腾起的毒瘴愈来愈近,他骤然睁开了眼,两手握拳,横击纵上互叠,毒瘴的气味一瞬消失,“我暂时屏开了那毒,告诉我,怎么才能救她。”

季从霖盘腿坐在一旁,慵懒地用手指轻支下巴,浅浅的笑意俱是冷漠,“我为什么要救她?”

空相的手颤抖着,抿紧了唇,平静的面色显出了怒意,却仍控制着。

“求死之人,”季从霖站起身来,随意地掸了掸肩上的雪,缓缓道,“我救不了,也不想救。”

骤然无形的空间破碎,毒气从四面八方蔓来,带着醉人的浓香,冲彻在了没一方土地。

“不要试图调动我的情绪,操心纵意,适可而止!”空相闭上了眼,手上金光大显,佛珠持手,“嗡班匝巴呢吽,嗡班杂儿巴尼吽…”他闭目而念,举手上抬,嗡地金光盛满四周。

枸那被这一掌拍进了地里,连带的毒气也全数消失殆尽,击飞的尘土将那人埋了进去,不一会儿钻出一个头来,“十年不见,您的掌法更加精妙了。”

她缓缓垂眸,“不过——晚辈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您保得了自己,保得了堂主,保得了很多人,但是保护不了一个,这就够了。”空相闭着眼,枸那朝后招了招手,就见毒烟消散后的人。

沂轩!

他尚有余力,空间定不会被打碎,正当他要阖掌,枸那此时掸开了周身的泥土,从土里出来,道,“您的空间实在精妙,想进去当然不可,所以——”

女子笑了起来,“当然是他自己出来的。”枸那看他仍是要结印移动,垂下眸,“这一支蛊,想要下的,可是万分艰难,母蛊在我体内,大师,你要动他,他可就要同他那兄长一样,都成为了一具枯骨了。”她低眉顺眼说的恳切,像是在请求,却是十足的威胁。

枸那见他收手了,就随意一掀裙摆,坐在昏死的沂轩一旁,“大师,您很清楚鹤知的路数,所以,从一开始,不会不知道这地底埋着的是什么吧。”

空相垂手攥拳,又听女子盈盈道,“费了这么大的力,松手了,可要功亏一篑了,晚辈不敌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将尾音加重,言语里尽是退让,却三言两语道出了他们此时的绝境之危难。

一声轻笑打破了对峙的凝重,也吸引了那方枸那的注意,“现在没兴致了,安静些,好吗?”

空相紧阖着眼,檀紫佛珠挂在手上,他两手一拉,将串着佛珠的绳一下扯断,佛珠掉在地上,滚到了四周,空相合掌,佛珠带着亮红的光泽,自向四面八方,一瞬远掷飞空。

“你还在愣着做什么?宿予,可没见的你是这般优柔寡断的性子。”鹤知笑着道,半空中一个人形模样的东西正和宿予缠斗着,说是缠斗,实则是宿予一避再避,从未出手。

宿予一语不发,只死死盯着面前的枯骨,眸里的执拗像是要将凹陷的眼窝里看出什么来,那枯骨却毫无意识,只盲目的横冲直撞,对着宿予不断的扑去枯爪。

“怎么,你的收魂幡呢?这可是上好的宝贝,怎么不用了?”鹤知笑起来,枯骨外尚还有未腐蚀完的血肉,宿予的眼中俱是血丝,看着那血肉在疾驰的打斗中丝丝剥离。

他大脑嗡鸣,心如擂鼓,大喝出一声,“闭嘴!”

“到时间啦,你不出手,我来——帮帮你吧。”半空中传来鹤知的声音,他自空中转了几个剑花,挽剑一劈,却向着那具枯骨。

宿予怔怔的看着那一剑暗光,身体不待大脑判断,飞身过去,伸手去揽,背后就被那暗色的剑刃捅了个对穿,他感觉胸前湿漉漉的,低头一看,竟是怀里的枯骨探爪,直捣他的心肺。

鹤知开始癫狂的笑起来,用手抓着脸上的死皮,看见面前的人的举目欲裂,他眸光里满是满意的开怀。

这时青鸾纵跃过来,避开了连绵不断的火球,翊羽飞空直穿,就将鹤知握剑的手穿了过去,鹤知收回手,看着手心的血洞,脸上一派被打搅的烦闷,他看向后方的昱焯,稍收起了笑意。

“宿予,清醒些!”青鸾急忙的摇了摇宿予,又是火光飞袭,将这二人笼罩在焰火中,鹤知挥了挥手,瞥了昱焯一眼,“退开,这里不需要你了。”

“可我无聊嘛,九哥哥,不嘛,我还没玩够。”昱焯收手,嘟哝着,鹤知眼珠一转,笑了一下,指去了一个方向,“去吧,到枸那那边去,那儿总有更精彩的。”

面前的檀紫佛珠悬空顶在面前,两颗罩了两人,季从霖蹲下来,含笑道,“晕在这里,你指望谁会——来救你呢?”

空相立地而坐,满面都是青筋和大滴的汗珠,枸那端正的跪坐着,头顶亦是有一颗檀紫色的佛珠,她微笑着道,“大师,不出五寸,他死不了的,”她看了看身旁的人,“你太担心了。”

“不过也是,我做不到催动蛊术,可是,鹤知可以啊。”她抬手抚面,端的一派袅娜娉婷,见空相不理会她,兀自道。

“还需要我重复一次么?”季从霖抬头,这时惯带着的淡淡笑意退散了,他看了那方一眼,枸那正想继续,却猛地被那那眼神震的心间一悚。

面前这个毫无灵力的人,却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枸那不由得神色一变。

火光退散,青鸾挂下一抹鲜红在唇角,一边紧盯着面前走来的鹤知,一边低声道,“宿予,宿予?”

“哦?青鸾——姑姑,我也这么叫叫吧,他怀里的东西是什么,你该知道的吧。怎么,不劝了?”青鸾迅速看了一眼跪地的宿予,他举目若狂,喃喃地捧着骇人的头骨。

青鸾回头怒视着鹤知,却见那狰狞面容上满是畅快,又是怒火腾冲。

“不过,我才想好心提醒你,这边,你光顾着你的侄儿了,还有人呢?那个不成器的少堂主呢?”他伴装无奈地扶额,向青鸾道。

青鸾神色一凛,心中紧张,“哦……是那位大师带走了,可是,他现在状况可很不好呢。”鹤知笑着道。

青鸾咬牙着,“鹤知,你到底想做什么。”

鹤知又是伴装疑惑的思考了一番,好似认真地道,“杀人放火,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这一点,你也很清楚。”

“你绝不会得逞。”青鸾恨恨道。

鹤知听罢觉得颇为好笑,最后忍不住嗤出了声,歪着头笑着看她,“小鸟儿,你现在还剩多少力气?不过——”他摩挲着下巴,“你的徒儿也与你一般无二,也活不过多长了,”

青鸾蹙着眉,一瞬过去,鹤知身前是青鸾的怒目,他骤然被这么一拉,稍愣一下,却也不恼,听她喊道,“你说清楚!”

鹤知摇头晃脑地,“他可是为了整个江风堂,他想救那个人,想让你们放弃行动,我如他所愿,给他了一个方法,那窗台上的东西,不是最好的证明吗?”他抬起手,欲要拉住青鸾扯着他衣襟的手上,青鸾见状,连忙回手。

又听他笑着道,“我告诉你,想让你俩都死的瞑目些,当然啦,他本来就对我抱有戒备,没那么蠢,要是蠢的话,现在我不用在这,也够你们都已经死个八九回了。”

在那欲裂的目光下,鹤知继续道,“可惜我那一支蛊,给了这么个人,实在可惜,”他用手擦了擦剑刃上的血,弯下腰,凑近着青鸾的耳朵,“在他拿到手里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尽管因为他难得的清醒,让你们避过了这么一劫,不过——”

青鸾举目欲裂,再听不下去,挥手就是一袭,在鹤知脸上出现红痕的后一刻,那剑也到了,就要将青鸾未收回的手砍断。

“你们很快也会下去陪他的。”

浓黑的云穿过狂风,余霞最后的微光转瞬即逝,却仍有一派红光,青鸾只见到眼前飘扬的绛幡,一个久不响起的声音传来,哑声而平淡地道,“姑姑,”

青鸾骤而回首,见到那往日明艳张扬的人此刻虽不见任何怒色,但越是平静,越让她心头不安。

“去吧,这里让我来吧。”宿予扬手,绛红的大幡环旋着阴闭的气压扬起,青鸾一下被掀了出去,落地时,她盯着那红袍青年许久,直到眼眶都不自觉地通红。

这是一个选择。

可她将手心都嵌进了手掌,却还难以抉择,幡布在烈风中狂舞,“去吧。”又是淡淡一句,青鸾死咬着牙,最后甩回头,一瞬再不见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