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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杨南好整以暇地看向韩卫：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是众人才注意到他的身上汗涔涔的，好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会议室的中央空调制冷效果极好，温度也调得低，他却如此反常。
“我，我……”
韩卫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此时此刻，他好像被架在烧烤架上疯狂炙烤，身如烈火焚身，心却如堕冰窖。
“又或者，计经理或是刘孟前辈，还有什么话要帮他说吗？”
杨南若有所指，直接将他们划分到同一阵营去了。
刘孟明显的心虚，连连摇头否认道：
“你可别瞎说啊，我能跟他有什么关系？最多不过是同事情而已。我只是看他不太会说话，想帮他说几句公道话而已。这能代表什么，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当然和计总也没关系，他顶多是关爱下属而已！”
计林也很无辜地道：
“年轻人话不能乱说。问题是你提出来的，你说韩卫抄袭了你的方案，我不过是主持公道顾全大局保卫正义而已，跟我当然当然没关系。”
杨南轻笑，这叫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完全把自己摘干净了。
韩卫紧咬着牙关。
他的处境似乎变得更加艰难了，刚才还帮他的人转眼逃跑了。
他现在形单影只，需要一个人面对暴风雨。
但这暴风未免也太猛烈了些吧。
杨南道：“所以韩卫，这事真是你一个人干的吗？”
韩卫看向杨南，张了张嘴，但一言不发。
这双眼睛非常睿智，仿佛能洞察人心。
也许是自己小瞧了他，他大概早就发现了什么吧。
以为能用阴谋诡计除掉他，到头来不过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而已。
“我”
韩卫刚要说话，刘孟立马道：
“计总，您可得主持公道，千万不能听信谗言。总有人自己受苦，也想要拉个垫背的，我是无辜的呀！”
计林皱眉道：“你说这话做什么，韩卫这小子这么老实，能污蔑你吗？别天天瞎讲。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做什么？”
杨南道：“所以经理的看法是什么呢？现在应该怎么结束这件事呢？还是按照先前说的那样吗？还是说，当罪魁祸首不是我了，一切都好说。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标准和处理方法呢？”
计林干笑了两声：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领导的吗？一言既出，当然驷马难追。”
众目睽睽之下，暗箱操作并不容易。
主要问题是他要是没失败，一切都好说，现在失败了，自己再下场救他，根本不值得。
弃子就是弃子。
但挺恶心杨南还是可以的。
计林道：
“这个事情上，大家也看到了。结果还是比较明显的，错在韩卫。
他确实还是太年轻了，所以犯下了这种错误。
但说真的，谁不犯错呢？这世界上本就人无完人，就算圣人也做不到不犯错误。
我们还是应该以比较包容的心态来对待犯错的人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大家觉得呢？”
众人纷纷讨论。
有赞同的。
“经理这话说的有道理啊，韩卫毕竟只是个新人，很多事儿不熟悉，工作完成不了，一时间鬼迷心窍，才抄袭了别人的方案……这样就离职了，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惩罚也确实太严重了。”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这事确实做得特别不对。但已经发生了，咱们就降低损失，减少影响吧。要是传出去了，咱们部门出了这样的人，咱们也跟着丢脸不是吗？”
“我听过一句话，一念天堂一年地狱。韩卫可能真的无计可施了才这样。我看他已经知道错了，不如放他一马吧。”
“就是就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他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只要他改了不就好了。犯不着这样，大家同事一场。相遇就是缘分。”
当然也有反对的。
“抄了别人的方案这事很严重了吧。不是明确要求了吗？”
“难道经理想要反悔了吗？我觉得还是得公事公办吧。毕竟先前已经这么说了。”
“虽然韩卫现在看起来很惨，但杨南才是最委屈的那个吧。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这么好的方案，如果不说，就成了别人的东西了。好不容易才证明自己的，现在说算了就算了？”
“别的不说，人品确实有问题。”
“而且先前已经说好了，谁抄袭了谁走人。现在难道情况又变了？”
夏心玲的脸色变幻。
她比谁都知道，职场就是这样勾心斗角，阴谋诡计。
但每一次面对，总还是不禁感叹人心的复杂。
人在职场混，果然得有金刚不坏之心。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崩溃。
今天这事如果是她的话，怕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蒙受不白之冤又如何，根本没人在乎。
所以杨南啊，你到底有多强？
杨南见招拆招：
“经理的意思是——现在又不准备惩罚他了是吗？明明之前还说，公事公办，谁要是抄袭了谁就走人。”
计林道：“我当然可以公事公办，不过现在问题在于——你。
你要是想让他走，那他今天就得走。
而如果你要是能原谅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他就可以留下来。
我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你。”
杨南算是明白了，这老小子，给爷玩道德绑架呢。
刘孟等人应声而动，开始劝说。
“杨南啊，你们是同期的新人啊。谁没犯过错呢，原谅他吧。”
“好歹是朋友，这一次，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不信你等着，下一次，哦不，根本就没有下一次了。”
“韩卫是老实人啊。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不是什么坏人。”
“他确实工作能力上和为人处事上都远不如你。所以，他太着急了也情有可原不是吗？”
“给他一点时间，他会适应工作的。他会做的很好很好的。”
铺天盖地的声音袭来，分明是在给杨南施压。
似乎不原谅韩卫，他就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了。
杨南道：“好了，别说了。”
他的音量不高，但能轻松掌控全场，场面很快安静下来。
“如果今天要走的是我，你们还会说这么多吗？”
“他错了，他就是无辜的，他是新人，他没有经验，他能力不足，我该原谅他。”
“我要是被开除，我就是应该，罪有应得？”
“被抄袭的人是我。我辛苦了几天几夜的工作成果，就这样说被抄就被抄了。他还打着原创的旗号在我之前说了。霸占了我的努力。
如果不是我刚巧有所准备，能证明自己，今天恐怕……
现在你们一个个轻松悠闲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哼，如果有一天你们遭受我这样的处境，我看你们还能笑得出来吗？”
“他是一念之差，但错了就是错了。”
“错了，就该接受惩罚。”
“经理，我不原谅。还是说，就算我不原谅也无所谓，反正你还有千百种方式赖账，是吗？”
“不原谅，那就不原谅吧。”计林扁着嘴道。
一定是错觉。
此时此刻，计林面对杨南竟然会感觉到害怕。
这种脊背凉凉的感觉。
不行，得打起精神来。这毛头小子，纸老虎而已。拿什么和我斗啊。
“那就请尽快公事公办吧。按照经理说的那样就行。毕竟这惩罚措施，一开始就不是我提出来的，是经理你说的。如果这惩罚只是约束我一个人，那岂不是太有意思了？”
计林冷哼了一声：
“我可没那么说。是你想多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剩下的方案明天接着讨论。至于韩卫，你可以走了。你自己办理离职，总比我们赶你走好吧。”
别怪我。
这就是失败者的代价。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没用了。
竟然各方面都输给杨南。
是你太没用太差劲，所以活该遭受这一切。
计林冷哼一声走了。
刘孟也恨铁不成钢，还以为韩卫能搞出什么大动静杀杀杨南的气势呢。
结果还是被吊着打。
不过最多只是惋惜而已，毕竟失败的并不是他啊，他走人就走人了，对他刘孟并没有什么大影响。
只要自己没被拉下水就好。
至于杨南，以后再找机会就行了。
韩卫至始至终，一直低着头。
厚重的框架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就坐在原地，仿佛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塑。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落魄。
聚集的人逐渐散了。
杨南坐在他身边，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
韩卫嗤笑道：“还能是为什么，因为嫉妒呗。”
如果是以前的韩卫，他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现在反正要离开了，干脆破罐破摔吧。
“嫉妒你这样的人才。你要是远在天边也就算了，可偏偏天天在我眼前晃，那你让我怎么接受呢？所有人都说我不如你，我不如你！是啊，我不如你！”
“你多厉害啊！我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永远都是衬托你的背景板！”
“所以我就该一直这样吗？”
“明明……明明我也很努力的……”
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此时此刻爆发。
他声泪俱下，摘下眼睛，尽显颓废。
杨南把餐巾纸推给了他。
“不用你管！你是好人，你们都是好人！那我算是什么？！”
捍卫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好像每个人都很好，只有他才是最糟糕的那个!
杨南道：
“所以你在委屈什么？你做的事情对吗？”
“还是我对你很差呢？我和你有仇吗？”
“比起我对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
要捋清一些人的脑回路并不容易。
韩卫道：“是，我知道我错了。但那又怎么样呢，我还不是因为没办法！”
杨南摇头，道：“你并不是因为没办法，你也没有多努力。明明张嘴问问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靠窃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昨天吧，下午茶的时候，我没离开，然后复制走了我的文件。”
韩卫又一次如遭电击。
不过，被打击了太多次了，他整个人都麻木了。
看他的表现，杨南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比起你，该委屈的是我。”
“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努力。承认吧。”
“大家积极讨论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有问题为什么藏着掖着不说出来，是我不帮你吗，还是你放不下你可怜的自尊心？我还不够照顾你的自尊心吗？
没有人给你建造囚笼，是你被自己束缚住了。
如果把自己的问题藏起来，不交流也不展示更不想着解决就叫努力了，我想每个人都挺努力的。”
“至于我，你也不用心态不平衡。”
“我只能告诉你，我得来的这一切，也不是从天上轻松掉下来的。”
“与其嫉妒别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别人的就是别人的，你自己怎么样呢？是不是一天天的想的太多太多，却做的太少呢？
学生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在职场是另一套模式了。你得认清现实啊。”
杨南可是打工十三载，归来仍是新人。
你怎么能跟我比啊？
哎，真是的。
“其他的我也不说了，总之就这样吧。好歹同事一场，好聚好散吧。”
“等一下。”
看杨南要出会议室了，韩卫叫住了他。
“怎么了？”
“这件事，其实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刘孟吧。也许还有一个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杨南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想到。
就算没参与，肯定也授意了。
“你，还真是聪明。”韩卫默默吐出一句话。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总之，你小心一点吧。”韩卫还是用上了杨南给的纸。
现在除了杨南没别人，收拾一下，走的时候不会太难堪。
“我知道了。”杨南道。
“虽然现在说有点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他转身叹息道。
“那参考资料的目录，我都记得，之所以写下来，其实是给你看的。”
“我可不是故意说这些话让你后悔的——只是你太轴了，每天又想做好事情又萎靡不振的样子，顺手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反倒是我的好心救了我自己。”
造化弄人，天道好轮回啊。
韩卫愣住了。
身体好像灌了铅，一定也动不了了。
只有两行泪默默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