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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带出一连串血液，贺新凉收剑，将提灯妖踢倒在地。
“我还以为小友已经走了。”玉华子似笑非笑看着他。
贺新凉擦拭木剑上沾染的绿色血液，冷冷看着提灯妖。
“妖物未除，我怎能先行离去。岂不是丢了九酝宗的脸面？”
“不愧是九酝宗弟子，心怀大义。”玉华子赞叹，随即又问：“怎么不见你的朋友？”
贺新凉请玉华子出山时，说的便是朋友被提灯妖抓走。如今提灯妖已被降服，贺新凉却没有丝毫找人的冲动。
“实不相瞒，方才我便去找了。只是找来找去，也不见人影，想必是此妖物将人转移。晚辈恳求前辈，先留他一命，待我审出他将人藏在何处，再给他一个痛快。”
玉华子笑眯眯道：“如此甚好。”
两人押着提灯妖回到玉山，随即将其投入地牢。
贺新凉惊讶，玉山只是一个矿区，怎么还会有地牢这种东西。
“小友不必惊讶。玉山采玉人，除了外头招来做工的良民，还有因罪流放而来的罪民。两方人群不在同一处劳作，自然待遇不同。罪民性情顽劣，时有斗殴，便需要地牢来进行惩戒。”
贺新凉随玉华子走入地牢，牢中监房人满为患。见到贺新凉和玉华子，眼球转动，更多的却是麻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贺新凉皱起眉头，对地牢中阴暗潮湿的环境感到不适。他忽然弯腰，右手撑在监房的栏杆上。
“小友怎么了？”玉华子表示关切。
贺新凉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没什么。第一次见到这些，有些犯恶心。”
贺新凉抬头，正好对上一张皱巴巴，满是污泥的小脸。
地牢中连小孩都有！
小孩满脸关切看向贺新凉，两人眼神相交。很快被一个身影挡住，是监房里别的罪人。
贺新凉直起身，继续跟着玉华子前进。
监房深处，是一间刑具房。各式各样的刑具一一摆好，各有妙用。
玉华子将提灯妖扔了进去，吩咐道：“从他嘴里撬出一切有用的信息。”
从角落中走出两个狱卒，回道：“遵命。”
玉华子看向贺新凉：“他们都是审讯的老手了，想必很快就能问出你那些朋友的下落。还是说小友想要亲自动手，也不是不行。”
贺新凉回道：“有专业人士审讯，自然不用我越俎代庖。只是这方地牢是用来关押罪民，能否防备提灯妖逃走？”
两个狱卒顿时笑了：“仙师不知，此方地牢乃是玉山之玉，混合阴沉乌金铸造，再加上封了他的七脉，便是他本事再高，也逃不出去。”
贺新凉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就期待两位的好消息了。”
贺新凉跟着玉华子离开地牢，来到玉山顶上。
玉华子邀贺新凉坐下，挥了挥手，桌上出现红泥火炉。炭火烧的火热，上方架了铜壶。不出片刻，便沸腾起来。
玉华子顺势烤茶，碾茶，调香，冲茶，煮茶。
一股冲人香气扑鼻，茶汤浑浊，当中不仅有茶，更有多种香料。
“小友请！”
贺新凉抬起茶杯，几番犹豫着不好下口。最终还是在玉华子的注视下，一口饮尽。
茶味有些淡，更多的是香料的味道。
贺新凉没有过多回味，运用剑元将口腔的味道残留清除。
“前辈喜欢古法煮茶？”
玉华子仔细品味着茶汤味道，回道：“如今冲泡法虽然简便，到底滋味不足，还不如前朝便已流行的煮茶法层次丰富。”
加了那么多香料，层次能不丰富吗？
贺新凉心中腹诽。
玉华子又问道：“小友可会下棋？”
贺新凉看向旁边的巨大棋枰，以玉石作子，有黑白两色。每一颗棋子，都有脸盆大小，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品玉石。无论运去神都还是仙门，都是价值千金的东西，在玉华子手中只能充当棋子。
贺新凉连忙道：“我就是个臭棋篓子，前辈面前不敢自称会下棋。”
“那就是会了。”玉华子哈哈大笑：“那就来手谈一局。”
……
周伯畅和祁蘩带着小孩们回到稻香村，敲响了熟悉的大门。
老人家自从和贺新凉交谈后，便忧心忡忡，一直没怎么睡着。听见敲门声，他赶紧将门打开。
门后是昨日里见过的三人之二，他看了看门外，问道：“那个后生呢？”
不等周伯畅回答，一个小孩哭喊着跑了上去了。
“爷爷，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老人家看清是谁，赶紧将人抱了起来。
“乖囡，我又看见你了。你阿爹阿娘呢？”
“阿爹阿娘都在黑洞洞里，是华玉哥哥救我出来的。”
老人知道事情很重要，先让一群人进入房屋，将门关上。
老人家一一辨认了小孩，竟有一半是稻香村的孩子，被他们在玉城的父母接了过去。如今怎么成这样子了？
剩下的一半，听他们自己说了家乡，也是玉城周围的村子。
老人家一一敲开村中的大门，将稻香村的孩子送了回去。其余的孩子，就只能先留了下来。
做完这些，周伯畅才坐了下来，仔细询问提灯妖的事。
老人说道：“这些都是很久以前传下来的了。听我阿姥说，从前莹山盛产莹玉，能在夜里放出光来。就引来了许许多多的人来采挖，不知道过了多久，地底下的莹玉被挖了干净。上天震怒，地崩山裂，将数不清的采玉人压死在了地底下。”
“从那时起，莹山不再有莹玉，而是生出了大片大片的萤虫。老一辈的人都说，萤虫就是从莹玉中生出的，一只萤虫就是一个惨死的采玉人。”
“在萤虫当中，有一只最为强大的，化成人形，出没在黑暗当中，提着绿色的灯笼，专门捕食过往的路人。当你在路上听见哭声，千万不要回头，否则就会被抓走。”
“后来大概二十年前，从玉山来一位仙师。他用比太阳还要亮的光辉驱散萤虫，打倒了提灯妖。可提灯妖是杀不死的，隔了二十年又会重新出现。”
周伯畅仔细揣摩故事当中的信息。
如果提灯妖真的是从死去的采玉人中孕育出来的，他成妖必然有一个契机，是根基所在。
他们所遇见的提灯妖，跟老人所说的大为不同。
而且为什么不能回头？
……
玉山地牢，提灯妖从醒来以后，便一直被狱卒折磨。然而提灯妖坚持不开口，生生忍受了所有折磨。
直到一天一夜，狱卒也受不了，跑去休息，才有一些喘息时间。
刑房阴森恐怖，各式各样的刑具挂在墙上，沾满了绿色的血。
一个纸人从角落飘起，随风飘到提灯妖面前。
纸人单薄非常，却用两脚站了起来。
贺新凉的声音从纸人中发出：“醒醒！”
“醒着呢。”提灯妖双眼肿大，只剩一条缝。若不仔细看，竟看不出他睁着眼睛。
“你就这样来见我？”
“不然呢？我还真身跑下来，众目睽睽之下跟你说话？”
纸人是贺新凉从祁蘩那学习的剪纸法，只是从剪纸成马，变成了剪纸成人。说来也怪，上次的白莲净化术也是，贺新凉上手极快。
但终究是第一次用，贺新凉操纵纸人翻了几个跟斗，动作非常流畅。
“你的计划是什么？”提灯妖问道。
贺新凉感受着纸人身躯，淡淡道：“没有什么计划。”
提灯妖挣扎起来：“你骗我？”
“难道你就没骗我们？”
贺新凉不和他争论，继续道：“在那之前，说说吧，你是如何从人变成了妖物？”
提灯妖沉默许久，贺新凉提醒道：“你不想救玉山中无辜的人吗？”
提灯妖神色复杂，许久才缓缓开口。
他的故事很简单。
前十年无忧无虑，度过了孩童时光。中间十年在莹山采玉，白天采玉，夜晚读书。后十年问题便开始出现了，莹山的矿脉开始枯竭。
直到某一天，采玉人在莹山矿洞里挖出了一件东西。
上面的人为了封锁消息，将所有矿洞炸毁，所有采玉人被封死在矿洞中。他因机缘巧合，没有被炸死在矿洞中，却变成了不人不妖的怪物，
贺新凉却问：“提灯妖吃人的传说，是真是假？”
提灯妖沉默不语。
“看来是真的咯！”纸人从提灯妖身上跳下：“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吃人的妖物呢？”
“不是我想要吃人。我控制不住。我真的控制不住。”提灯妖低声嘶吼着，脸上都是悔恨。
“小点声，别把人招来了。”纸人再度跳至提灯妖身上：“我问你，你是提灯妖，那你的灯呢？”
传闻提灯妖出没黑暗中，提着一盏灯笼。
可从贺新凉见到提灯妖时，虽然有一团荧光，但那是萤虫聚集成团，不算灯笼。
没有灯笼，算什么提灯妖。
提灯妖目光闪烁：“我的灯，对了，我的灯在那个妖物手里。”
在玉华子手里，那就难办了。纸人双手交叉，似乎非常苦恼。
忽然有声音传来，纸人无火自燃，销毁痕迹。玉山另一处的客房中，贺新凉睁开眼睛。
看来想要破局，需要找到那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