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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将你眉间花印隐去，再赠你避邪珠傍身，切忌随身携带左右，万不可现于人前，好自为之。”
想起那位仙师说过的话，桃娘深吸了口气。
避邪避邪，避的当然是邪祟，这老怪物活了一千多年，难道真是什么山精魅怪？
可也不像啊！
桃娘狐疑地看着他，握紧了手里的簪子，“你……你到底想干嘛？”
季清风莞尔一笑，轻松从她手里拿过簪子，送回她发间，“长这么美，伤到就可惜了。”
桃娘心中升起美意，嘴上却道：“花言巧语，老怪物……”
“你说什么？”
“你都活了一千多年，不是老怪物是什么？”
季清风面色一滞，空有一身法力却又无可奈何。他深吸口气，随手翻出一粒红色药丸，送到桃娘面前。
“这是血凝护心丹，和那回天丸效果有些类似，不过蕴含仙力，就这一粒，可保你一个月内无虞，且无副作用。”
“一个月……”
“这一个月你可以像常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桃娘目光一亮，想着自己大吃大喝的样子，问道：“可以喝酒么？”
“可以。”季清风一笑，把药丸送进她嘴里，“待我寻药归来，带你入第一疗程，排毒回补，等身体有所好转，我才能用修为帮你彻底根治。”
“彻底根治……”
桃娘感受着药力带来的温暖，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尊大神。
彻底根治，这是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是现在，她也依旧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季清风皱眉道：“怎么了？”
“为什么？”桃娘视线朦胧，努力克制着这种要落泪的情绪，“仙家有诫，转他人因果……尽负己身，三界六道更是奉你为尊，却没想到以你的身份也肯为我一介凡人耗费修为，承这因果……”
季清风站直身体，“本尊行事图的是高兴，没有那么多缘由。”
桃娘有些莫名失望，“要是哪天不高兴了呢？”
“当然就不治了。”
桃娘瞪起眼。
季清风扬起一边嘴角，“本尊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帮你，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待你痊愈，最少得为我酿三十年的酒。”
“什么？三十年？”桃娘一呆，“小半辈子光阴，那跟卖身了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什么话？不愿意？”
“也不是不可以，此等恩情桃娘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只是先不说爷爷定下的规矩，若要我跟你走，一走就是半辈子，又觉得哪里不对……”
桃娘声音越说越小，脸上闪过一道红晕。
季清风干咳一声，“你想到哪里去了，以后你就留在城中，酒管够不就行了。”
“原来……我还以为……”桃娘别过头。
越来越有趣了，季清风看着她的脸慢慢红到脖颈，心中也不禁一阵荡漾，追问道：“还以为什么，怎么不说下去？”
桃娘咬了咬嘴唇，忽地转过头来，“老娘我还以为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
“早年的风流债，你都还清了？”
季清风面色一滞，并出两根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桃娘不闪不避，两人四目相对，又在同一时间移开了目光。
“不就是承包你三十年的酒水，完全不是问题，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哦？说来听听。”
“过些日子就是踏青节了，陪我吃顿便饭吧……”
白云悠悠从身旁飘过，桃娘眺望远方，只觉浑身舒畅，说不出的轻松与愉悦。
她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身边已多了一片青衣，飘起淡淡檀香。
“踏青节……”季清风喃喃说着，脸中多了几分迷惘。
“你没有要悼念的亲人吗？”
“有，很多……”
天地苍茫，千年岁月，多少情愁都在这一声“很多”之中。
桃娘察觉到了一丝悲凉，也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都是些什么人？”
“父母、兄弟、同门，还有……”季清风没有说下去。
这就是修仙者的苦楚，虽然拥有悠久的生命，但也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
蓦然回首，只能独自一人留守岁月长河，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方能续上一杯浊酒，叫一声“师兄，别来无恙”。
“看来这仙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世人尊你不老仙，可这风光的表面，换来的却是上千年的寂寞。”
“是啊，一千年了……”
桃娘皱皱眉，“那你有没有亲兄弟，可有妻室续过香火之类的，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季清风面色一滞，一眼瞪了过来。
“你瞪我干嘛？”桃娘顿了顿，“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哪天双腿一蹬驾鹤西去了，你父母九泉之下，只怕也要怪罪你吧？”
季清风好气又好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世人这么多年对我的供奉，被你一下给咒没了！”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看来你这一千年来也不似我想的那般遍地开花。”桃娘又想起什么，咬咬嘴唇，“我先前也问过你，在你心里还有位牵肠挂肚的女子，不知……”
她话未说完，就见季清风没了影子，转头一看，发现季清风已经气得背过身去，不由得呆了一下，心中腹诽起来：
不问就不问，还老神仙呢，怎似一睹气少年？
不过好在他也没什么架子，大抵也是这个原因才让我觉得亲近……
桃娘狐疑地看着他，心里这么想，却不知这天底下能看到季清风这般模样的人，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肩膀上戳了戳，“喂，那个……你可答应我了，踏青节要陪我吃顿饭，到时候带你去见我爷爷，我也好当着爷爷的面谢谢你。”
“本尊何时答应你了？”
“你……”桃娘目光一转，抓着他手臂摇了摇，弱声道：“季大哥，算我口无遮拦，错了还不行吗？”
季清风怔住，当年那说话能把人气得半死的少女，也曾几度摇着他的手臂，这般讨好于他。
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一个下意识的转身，一个早就习惯了的动作。
桃娘也浑然不觉，自己这第一声季大哥叫得多么顺口。
只听桃娘又道：“我都叫你季大哥了，你还不答应我，往年都是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季清风嘴角露出笑意，摇了摇头，“罢了，看在你这一声季大哥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一言为定！”
桃娘转到他面前，一脸狡黠，把小指头伸了过去。
季清风恍惚间也像是回到了自己年少意气的时候，伸出手指头与她勾了勾，“我不认识路，别把我带偏了。”
“自然是不会的，难道我还能诓你不成？”桃娘想到什么，“素闻绝尘一脉洞天福地，与世隔绝，也不知是怎样的一幅景象，你给讲讲吧！”
“绝尘谷……”
季清风转过头来，却见桃娘不知何时偷偷挤了过来。
女子眉目含笑，娇美不可方物，长长的睫毛勾起一抹狡黠，充满了生气。
淡淡香味，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