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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昆仑山巅某处，此地风高水寒，大雪封山，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白雪茫茫，前后绵延不知多远，却有一座孤亭伫立于风雪之中。
此时亭中正有两人，一袭青衣的季清风，在她对面盘坐着一白衣女子，白巾蒙面，闭眸入定。
季清风道号清玄，已是常人眼里辈分奇高的老神仙，可他对面这名女子更是了得。
论道法，两人在伯仲之间，可若论辈分，女子竟还要高出他一辈，当世绝无仅有。
“萧绾柔萧师叔，多少年了，昆仑山的雪都化了一次，你还是这般清冷不着尘世，世人唤你冷月仙，可担得起绾柔这两字？”
萧绾柔睁开双眼，冷不丁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季清风随手拈来一撮风雪，引人茶壶之中，片刻间，阵阵茶香已然飘散开来，他抬手倒了两杯茶，取下腰间葫芦，“我遍历世间为寻佳酿，前些日子去了趟城中，终有所获，这酒竟同样是出自一年轻姑娘之手。”
萧绾柔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酒葫芦上，随手一勾，那葫芦便落到她手里。
她打开葫芦，浅吸了口气，“藏花？”
“尝尝？”
“这是你的东西。”萧绾柔随手把酒壶抛还给他，朝着城中方向望了一眼。
这一眼像是穿过了千百里绝地，过了漫长岁月。
“下次定为你准备两坛。”季清风收起酒葫芦，沉吟道：“说来也奇怪，那女孩倒是给我几分故人的感觉。”
萧绾柔一怔，“故人？”
“不是，她眉间没有花印。”
“不是……”
“不去见见她？”
萧绾柔沉默下来。
“你还是你。”季清风摇头叹了口气，“明天又是三春会了，要不也去看看？”
“看什么看，早就腻了。”萧绾柔回头看了眼桌上的茶水，“这茶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喝吧！”
萧绾柔话音落下，已然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她心里还是怨我的吧，口是心非的女人，什么性子？”
季清风喃喃说着，旋即神色一变。
“轰”的一声，这方山水陡然塌陷，季清风连人带亭子被埋在了风雪之中。
……
小院里花瓣纷飞，酒水已尽数上了马车，韩管事在汪莫离的示意下先一步运酒回去了。
汪莫离从袖口拿出一个玉盒，置于桌上，眨了眨眼睛，“这是给姐姐准备的！”
桃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打开玉盒一看，却见里面是一株血色人参，“这是……”
“八百年份血玉参！”汪莫离得意一笑。
桃娘呆了一下，连忙把玉盒推了回去，“莫离妹妹，承蒙贵府照顾，桃娘身体确无大碍，这血玉参太过贵重，此番美意心领就好，就此谢过了！”
汪莫离把玉盒塞到桃娘手里，“姐姐不要推辞了，这可是专门为明日‘天泽’做准备的，六年一度，机会难得！”
“凡人避祸，以求天泽……”桃娘看着手里的药材，沉默了半晌，这才合上盖子，放回桌上，“莫离妹妹，正好你今日亲自过来，我有一事相托。”
“姐姐但说无妨。”
桃娘站了起来，面向桃花，“世人皆恋盛世桃花，殊不知盛世易长，花期太短。我想了很久，等过了这三春会，在桃花落尽前把这花酿的方子传给你。”
“姐姐，你……，三春会在即，何苦如此？天泽台上有药神，说不定就有适合姐姐的药！”
“我这病不同，你府中那位姜道长都说了，除非有造化仙师为我出手，耗费修为，仙药只能延缓病情，仙家那等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仙家是有诫，转他人因果尽负己身，可天泽台不同，三春盛会行的是天运，六年天地气运润泽万物是为天泽，多少人翘首以盼等的就是这一天！”
“等来了又如何？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再去求人？
汪莫离垂下头来，“我早知姐姐性子倔强，不愿再求人。”
不愿再求人……
只因那次，桃娘放下过自尊，可城主府那位姜长老却是满脸不屑，连一颗止痛药都不愿施舍。
所以她现在宁可不治身亡，也不想再去求什么仙人！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看开了其实也没什么。桃娘生来便是弃女，如今了无牵挂，想想更不觉得有什么，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若尘埃一般微不足道罢了。”
桃娘抬起头来，头顶落红纷飞，残香淡淡，带着哀愁，带着凄美。
她一时有些痴迷，“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今年的花雨分外灿烂。爷爷孤寂了一生，如今我也终于明白，一人独守花开花落是哪般滋味了。”
“姐姐……”汪莫离落下泪来。
“没什么好悲伤的，”桃娘转过身来，微微欠身，“我桃娘本不愿再求人，今日却要拜托你，把这桃花酿的方子好生传承下去！”
“莫离不想学酒，恐怕要辜负你了。”
“你……”
汪莫离抹了把眼角，站了起来，“姐姐，你听说过吗？东海有仙山终年隐匿在云雾之中，风起时如大鹏展翅，日出时霞光万道……”
“绮灵山有一片白菊，你见过那样的花海吗？花开时绵延十里，像漫天的繁星一样铺在地上，躺在上面不动，就能看到蝴蝶从眼前飞过，天空是蔚蓝色的。”
“你见过风雪修建的冰城吗？房子全是用冰铸成的，万年不化，阳光照在上面是七彩的。那里的太阳照在身上很暖，还有淡淡的梅花香萦绕鼻尖……”
汪莫离转身拿起装着血玉参的盒子，送到桃娘面前，“凡间尚有烟火气，萍水江花年年开。姐姐，好好活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桃娘如被当头棒喝，怔怔地接过玉盒，一时有些迷惘。
恍惚间，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袭青衣。
男子长身玉立，眼里也仿佛倒映着一湾星河。
“桃姑娘，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桃娘回过神来，打开玉盒，那血玉参好似有灵，带着微笑，却让她瞬间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