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改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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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茉亚的话,阿竹默默地坐在圣环殿,远眺整座圣都。黑色的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再也没有兜帽遮住他们的脸。那些棕色的皮肤透露出无尽的冷漠和忧愁。

无论走多远,他们总是在圆顶建筑之间穿梭,进入黑亮的石楼内,做着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他们坐在文书前工作,趴在桌上学习,拿着刀叉进食,提着布袋购物……

在相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特罗伦人重复着相同的行为,多少人离去又回来,回来又离去,生活的场景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战争仿佛没有发生过,帝国仿佛没有失败,未来仿佛没有终结。

不,无论战争是否延续,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

阿竹观察着特罗伦人的一天,他静止不动,像一座雕塑,全神贯注地回忆起茉亚和元老的话语。

对阿竹来说,朝晟的元老,亲爱的祖老头,总是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是想尽一切办法引导阿竹再次失忆,变回一个听话的杀人机器吗?不,阿竹不认为他在撒谎,因为说到底,他并没有真正伤害过阿竹。

但是,阿竹仍然不确定是否应该相信他。

而茉亚……她对阿竹非常友好,非常真诚,她提出的方法也非常有效。但她为什么要帮助阿竹?她帮助阿竹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天武的惩罚,不得已而为之?这真是个笑话……但阿竹觉得她真的很好,不像是一个骗子,同样没有伤害过他。

阿竹突然想起娜姐,他想问问娜姐,听听她的建议,但又觉得最好不要打扰她,毕竟生气的样子太难看,让姐姐看到了也不好。至于小林?在阿竹心中,小林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至于葛瑞昂……阿竹眼中的葛阿姨是个很亲切、很照顾人的好人,但阿竹不确定他是否听从元老的命令……

纠结不已,阿竹抱怨自己——抱怨自己太笨了。

无可奈何,阿竹只能依靠本源的力量多读书、多看报、多听讲。本源让他分身无数,以便学习知识,理解那些陌生的文字,然后记住它们的含义……但他仍然学不来。

阿竹真的很沮丧。他离真理如此之近,却可能是个不懂读书的傻瓜。没有书籍能够帮助他——历史书毫无用处,只会说天武并非好东西;科学?反常的力量,科学也无能为力。

而今,他选择相信元老的建议,凭本源放空理智,用感官体验一切,去观察他讨厌的特罗伦人是如何生活的,以此来磨炼自己的心智。等他合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极限,从所见所闻中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没有答案。

阿竹算是明白了,元老只是在胡扯。他决定还是听茉亚的话,控制住自己的急躁和暴力冲动,用单纯的杀戮去伤害敌人,帮助他们激活圣典。

在离开之前,阿竹感慨万分,特罗伦人的生活中蕴藏着一些简单的道理——无论遭遇多么不幸的命运,每个人都想努力活下去。

看啊,这群不明就里的特罗伦人,即使被一个随时可能屠杀他们的疯子盯上,他们依然享受美食、畅饮美酒。成年人依然玩乐,孩子们依然有心情去上学。人类啊,即使得罪了索命的死神,仍然会创造、追求快乐、智慧和力量,他们都想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明白了这个道理,阿竹内心的混乱渐渐平静下来。

阿竹真心希望能够活下去,恢复那种完整健康的情绪,像过去一样陪伴娜姐,带着小林去玩耍,会哭会笑会捉弄人,而不是整天愤怒或者笑得像个傻瓜。

阿竹下定决心,是的,他决定按照茉亚的建议去行动——杀人是否过火,他不再管。棕皮们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杀人,他凭什么不能?这种力量是棕皮们应得的报应,是他们活该。

他要凭直觉行动,随心而行,随心而动。

于是,他拍了拍茉亚的肩膀,说了声谢谢,然后消失在圣都里。他要回应葛瑞昂的求助,他要去那个只有他能去的地方,做只有他能做的事情。

在遥远的帝国北境,一片前行者和士兵都不敢涉足的森林中,两个杀出重围的人相遇了。

圣恩的自负荡然无存。原先,完成突破的他自认为可以轻易夺走圣典,但当他见到等待他的人时,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对。

因为圣灵浑身都是冷冽的杀意。这股杀意绝非他本身所拥有,因为活物不可能有如此凝重的死亡之气。

圣恩不用想便知道圣灵肯定是撞了狗屎运,掌握了圣典的秘密。这一来,圣恩手里的砝码顿时轻如鹅毛。圣灵再蠢再天真,也不可能乖乖地交出圣典吧?

果然,圣灵讽刺道:“可是你逼我过来,现在都碰头了,你又不敢出声?”

是的,圣灵懒得隐藏厌恶,他就是瞧不起这个卑鄙者。

再怎么忌惮,圣恩也有底气笑得开怀:“没办法啊,我怎样保证你能老实交出圣典?现在的我可没有制服你的能耐啊。”

“那又如何?鲁哈迈,是你自己来惹事的。别告诉我,现在你想重新选择?”看见圣恩的臭脸,圣灵只想笑。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的逼迫,他永远不会领悟到圣典的力量,“你没得选择,马上带我去吧。我不是死板的蠢货,背负狗屁圣典活着,是你这种功利者无法想象的累赘。而我再不想累下去。等我儿子的安全确保后,想拿圣典做什么,看你的心情。至于我是逃是降还是死,无所谓了,你还用得着操心吗?”

平淡的话往往最动听。圣恩只能相信他,赌他不会食言,带他来到山坡。听见圣恩的催促声,还在养伤的儿子艰难地爬出地窖,见到黄昏下的父亲。

先前他幻想过此时的会面。他很想质问,不,是抛开身份去辱骂,去斥责父亲对帝国的背叛。可不管怎样努力,他的喉头只是颤动,无法鼓出丁点儿声音。

打破沉默的是巴掌。啪的一声,圣灵扇红儿子的脸:“你的愚蠢让圣恩利用,把帝国最后的希望送给叛徒。”

儿子看向父亲,但一掌又扇来,抽得他脑袋嗡嗡作响:“你的盲目忽视现实,看不清帝国失败的境况,只会靠死来满足热血的忠诚。”

没等儿子说话,父亲的第三掌扇落,把他扇倒在地:“你的狂热辜负亲人,伤害唯一爱你的亲人。”

说完,圣灵将手伸进胸腔,扯出黑血的圣典,扔给圣恩。头脑再怎么混乱,儿子也明白真相究竟如何,愤怒地扑向圣恩,却再次被父亲扇开。

“懦夫!叛徒!”他只有满腔怒火,毫不在乎脸的疼痛,而是厉声呵责,“你若真忠诚帝国,为何要来交换我?让我为守护帝国去死,才是真正的光荣呀!”

“那你去死吧。”

冷酷的话让连要走的圣恩也感到意外。他停住脚步,听着圣灵的坦白。

儿子则捂着脸失声:“啊?”

“帝国做过什么?它是生了你还是养了你?除了挑起战争,歪曲帝皇的意志,教唆青年去杀戮,你告诉我,帝国还做过什么?我知道你又想骂我怕死,我也可以告诉你,面对必败的战局,我就是怕死。因为失败的耻辱中,再光荣的死也没有意义。我更可以告诉你,身为军人与特罗伦人的责任是我对帝国最后的忠诚。即使帝国犯了再多错误,我也能靠这份忠诚无视辱骂,拿着圣典苟活。

可看到你的愚蠢和盲从,我彻底明白帝国是个该死的东西,被朝晟人消灭是它应该品尝的恶果。今天我来救你,只是履行作为父亲的最后责任。假如你还是无法理解,还要为狗屎帝国的忠诚去死,那你就去死吧。”

圣灵没一点犹豫,一步步朝森林的方向远去。

儿子没有流泪,只是大张嘴滴落口水。没多久,他艰难爬起,朝父亲的方向追去。

“啊,该死的家伙,你看得挺明白。”

观赏完这幕演出,圣恩不由叹息——

看来帝国的元帅,不止他一个人清醒事实。

回望圣典,圣典的封面触感像血浆,里面的书页都是流动的黑,什么也看不见。但稍作凝视后,就会被散发的杀意吸引,又让那恐怖驱逐。没错的,圣恩明白圣典应该是真家伙,便去找格威兰人交谈条件。

他猜,那群慢性子的人怕是要好生思量答复的措辞。

但事关帝皇的圣物,性格再磨蹭的人也拖沓不得,定然会让他满意。

于是他到达格威兰人的军营,在士兵们的注视中被押进单独的牢房。牢房?对他而言,牢房不过是多了些看守的仓库,比无人的大厦还容易进出。

听完他的来意,识趣的军官致电上级,更让格威兰国王第一时间知晓这消息。回电同意豁免前帝国第二元帅以交换他的真理圣典。

没和朝晟交流的格威兰人有着私心。这与他们交战的家伙主动请降,会给王室在内的全体格威兰人面上增光。

圣灵呢?他没有在逃,而是准备去死。他让醒悟的儿子去找格威兰人,他自己则去寻找朝晟人的驻地。对他而言,不论落到谁手上,总归会被送还朝晟人。既如此,不如亲自会见敌人,当个痛快的男人,豪爽求死,赢得敌人的尊敬。

如此决定后,他走过树林,听到鸟的叽喳,看见锹甲在枝叶间推搡、松鼠捡着坚果、鹿躲到灌木后窥视。他感慨,动物们总是轻松,没有生存以外的重担。他感慨,或许当年不该进军校,而是听已故父母的话,当生物学家。

但心愿早已许错,他只得放去这些牵挂,看向既定的死局。

脚步在森林与城镇间止住。挡住他的是脸上带疤的朝晟男人。男人的出现突兀又合理,因为击溃帝国的怪物,终究会如承诺过的那样,找上帝国的元帅圣灵。

“你是来杀我?”圣灵明白必然的结局。

他则是讲出流利的特罗伦语,语气很恼,仿佛在烦闷:“是啊,不然呢?”

圣灵背起手,坦然受死:“动手吧。”

他不想看,闭眼良久,才转而怒视:“你和自己孩子的话不是故作姿态吗?”

“你听到了?”虽揣测过他的可怕,圣灵还是惊讶。

因为圣典的力量可是感知过,方圆十数公里都不该有人,他又是怎么听到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否诚心反省以前犯的错误。如果你没启用那破书,我会暂时放过你...”阿竹又闭上眼睛,哼哧出鼻息,“但你启用圣典,我只能这么做。你最好快些恨我,说不定我会救回你。”

古怪的气氛,叫圣灵心脏狂跳:“你是说什么?圣典可不在我手上,你不必来找...”

“妈的,从来没什么必要!有必要的话,你们会杀了我全家?不,不,是我明白很简单的道理才对!是的,你们只是为自己活着,我也该这样!什么朝晟、什么特罗伦、什么格威兰,你们能把我如何?我想做什么你们都不能阻止。我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会听你们摆布,但现在我要为自己争取!我要拿到武神的传承,稳定这该死的情绪...没有人能拦着我,没有人。”

说了一大段不明所以的话后,怒容定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皮肤红到蒸腾热气,手里的钢棱亮出了死亡的光。

“疯子,你想表达什么?要圣典就去找圣恩!圣典不在我这里!你要的——”虽不知道阿竹在讲什么,圣灵仍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他刚想退开,一种细小的刺痛便蛰上身体,打断了他的坦白,更剃光了他的皮肤。

沾血的细丝是鲜红柳絮,飘得很美,像色的红烟火。而圣灵的痛苦嚎叫让阿竹直摇头。连阿竹都不能理解帝皇的遗留物,圣灵又怎么会清楚其中的作用?茉亚告诉阿竹,要拿到那本圣典,直接来找圣灵就好,至于方法——

阿竹再不多言,将宰割圣者的手法重施在圣灵身上,把血肉骨骼按层挑刮为细碎,用痛苦创造力量,去挑衅辱骂。他骂圣灵是在想什么?他问圣灵怎么不恨他?不,恨是不够的,他需要的是圣灵的杀意,他需要的是圣灵穷尽一切年头去想着杀了他。

可圣灵做不到。

他很不悦。这帝国的元帅似乎把军人的杀意忘了干净,失去了狂野之心。于是,他开始剃圣灵的骨头,让圣灵更痛苦,让圣灵更惊恐、更仇恨,更加…

不等骨骼碎尽,一把军刀捅穿了他的胸膛。

是小桑托德。当儿子的人被莫名的心痛牵引回来,追寻父亲离开。

可他没理会狂刺身躯的利刃,而是有条不紊做着手头的活。他还在抱怨圣灵,还在抱怨圣灵拿不出杀了他的恨意。终于,他留意到了,身后的青年是圣灵的儿子,是一个愚忠的蠢货,一个醒悟后才明白亲情重要的傻蛋。所以,他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若是圣灵再拿不出激活圣典的杀意,他就等让圣灵的儿子多捅几刀,然后送父子俩上天国团聚。

儿子的嘶吼不能阻止他,父亲被他挑碎了大脑。

在颅骨碎裂的瞬间,圣灵的身体重归完整,而先前忍耐的极度痛楚更让他心惊、想喊想逃。

可看见儿子后,圣灵果断扑向敌人,喊道:“走!”

声音传出时,飞扑的身体忽然停在半空。圣灵再也发不出呐喊,唯有用眼球观察,看清目前的现状。

是本源的力量让父亲的动作陷入静滞,当然,那前来拯救父亲的儿子同样不能幸免。

阿竹抹掉胸口的血轻轻舔净,怒容更恶,像黑夜里的无声火光。

他看懂了,圣灵是想死、圣灵不怕他,圣灵不想着杀他,折磨圣灵是没用,是无法激发圣灵潜力的。所以,他要拿另一个人来帮圣灵觉悟。动手前,他要圣灵记着,这都是圣灵的错,都是因为圣灵没有了生存、憎恨与杀戮的勇气,他才不得已而为之,所以,他的折磨没有错,他的残忍没有错,他的酷刑也不会有错。

一切都是圣灵的错。

回想先前读的书,他觉得医生们的经验或许有用——医学的经验,神经的经验,心理的经验。

于是他再度出手,挑起新的絮状肉丝,又一次制造了痛苦的呻吟。

如今,不能动作的圣灵很想瞪出眼球、想咬紧牙、想愤怒呐喊、想飞身锤烂这头疯狗,却无法挣扎,只得静静地观赏酷刑…

是的,受刑的不是他,是他的儿子。

忍耐是没用的。失去皮肤的儿子止不住低吟。那痛苦是丝线,钻出将闭将合的嘴,蔓延到父亲的心房,可谓是牵拉弹唱,无比折磨。

“你明白吗?你明白了吗?!如果你还不能怀揣更怒更绝望的杀意,你就他妈看着自己儿子在我手里品尝死亡吧!”

在圣灵的耳中,这辱骂比毁灭所有的魔鬼、屠戮一切的神明更恶毒、更疯狂、更冷血…更可怕。

恨,绝望…想动,想阻止…

圣灵想动、只想最快行动、最快停止这朝晟人的失心疯行为。但事实是他不能做到。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是继续看、继续听、继续欣赏儿子的惨状。他想戳瞎眼睛都不能够,只得安静看着,好好地看着。

圣灵就这样慢慢看着,看着朝晟人把儿子的皮肤剃除,再剐去肌肉的细丝,并避开血管并保留每条丝微的静脉,完美存留全部神经。

想咒骂,想咒骂,圣灵真想咒骂:

疯狗,你还想做什么?你还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