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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哐铛……”
“小心楼梯，你慢点。”
“哗啦啦……”
“不是叫你们慢一点？”
门外楼道里的叮叮咚咚声已经持续几个小时，即使戴上降噪耳机，江华也能从地板的震动中感受到屋外的嘈杂。
终于，从窗外传来卡车发动的声音。
又有一户租客，搬离了这栋砖混结构的老洋房。
“现在还剩几户？不会只剩我一个人了吧？”江华忍不住掐指一算。
“咚……咚咚……”
好像有人在敲门，不管他。
“咚……咚咚……”
“有人吗？”
没人。没人。
“开开门。”
江华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在这一轮「番茄时钟」还没到点之前，他发誓绝不离开椅子。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之人像敲木鱼一般敲着房门，有节奏却无情，速度精准匹配秒针。
江华不为所动，「番茄时钟」显示还有7分钟。
“咚……咚……咚……咚……咚……咚……”
一门之隔的内外两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坚持。
7分钟后，江华终于完成番茄任务，从椅子上站起身，绝望地打开房门。
“房东太太上周去世了，她的遗嘱中交代，让我把这个木箱送给你。”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他用脚踢了踢面前一只大木箱，箱子传出沉闷的声音。
“你是？”江华见男人正往自己的房间里偷望，便挪了挪身体，挡在男人面前。
“我是房东太太的朋友，受她的委托。”男人再次看了一眼棕色木箱。
“谢谢，我不想要。”江华与房东几乎没有往来，对于眼前这只可疑的大箱子保持警惕。
“我只是遵照逝者的遗愿把它交给你，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
“哐”的一声，男人单手打开箱子，“不用怕，就是一箱提线木偶。房东太太说，你一定会喜欢……另外，这栋洋楼已经卖了，请按照约定尽快搬离。”
“真是狡猾！送我东西是假，催我搬家是真。”江华欲言又止，男人却已经转身离开。留下一只敞开的箱子，和箱子里满满的提线木偶。
“奇怪，这一箱木偶，为何感觉似曾相识？！”
鬼使神差地，江华把手伸向其中一只木偶，“它比想象的重。”
木偶散发出一股淡淡樟脑丸的味道，瘫软地在江华手中，胡乱摆动。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书桌上的番茄时钟发出提示音，催促江华回到座位，继续下一个45分钟番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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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江华从椅子上重重地摔倒在地，手里还抱着那只提线木偶。
“早知道就去床上睡了。”迷迷糊糊，他闭着双眼，抚摸疼痛的肩膀，试图撑着右边的床沿翻身上床。
却扑了个空。整个人再次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书桌右边的床竟然消失不见了。
他抬头环顾四周，瞬间感觉五雷轰顶，一阵电击般的疼痛钻入大脑。
这……这……这是谁的房间？我……难道梦游了？那么梦的起点是什么时候？
江华迅速起身，抱着木偶往屋外走去。原本寂静的空间，在他打开房门的一霎那，变得喧闹起来。
走廊似乎还是那个走廊，却有很大不同。地板光亮整洁，墙上贴着碎花墙纸，楼梯扶手没有一处斑驳掉漆。
一个扎着麻花辫，穿着白衫黑裤的陌生女人从他的眼前经过，途中停下对他行了一个曲膝礼，口里喊着：“江少爷，早。”
“少爷？我？”
江华“嗖”地一下退回屋内，关上房门。他环顾四周，这个房间的大小和形状与他的出租屋相同，但装潢却极其考究。
原本屋内购自「AEKI」的板材家具全都变成了实木家具，“风格有点土，但是，好像很贵的样子！”
床被挪到了书桌的左边，由原本的单人床，升级成了5尺双人床，床上铺着大牡丹花图案的织锦被。
唯一不变的，是书桌前的那把红木椅子，江华就是从这把椅子上摔下来的。
他站在墙角的一面全身镜前，上下打量自己。
镜中的这个人，穿着一身中山装，三七开的头发工整而服帖，头上缠绕着一块白色纱布，纱布左侧隐约渗透鲜血。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也就是他本人，比他本人——也就是记忆中的自己，足足瘦了30斤左右。
“瞧这下颌线！”江华抚摸着自己滑嫩而紧致的脸庞，“原来我底子不错嘛！”
“咚……咚咚……”一阵似成相识的敲门声。
“江少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下楼用餐。”——这个声音——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你到底是？”江华再次打开房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脸没有变化，依旧是五十多岁的模样，只是衣服换成了长衫。
“我是林旺啊，这里的管家。”男人轻叩额头，露出憨厚的笑容，显得唯唯诺诺，一改之前蛮横的举止，“昨晚是我为您开的门，可能天色太晚，您忘记了。”
江华抱着木偶往楼下走去，现在这只木偶是他唯一熟悉的东西。
楼梯口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好像有人要出门远行，或者刚刚回来。
“老爷太太今早才回来，正在楼上洗漱，他们急着想见您呢。”林旺几个小跑，赶到江华的前面，“江少爷先去餐厅如何？”
江华跟着林旺走到一楼大堂，没有理会已经向左拐弯的林管家，而是直接冲出大门，站到屋外。
大街上，一切都变了。
汽车、助动车、共享单车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人力车。街上的人们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路边高大的梧桐树忽然之间变得矮小。
江华转头看向已经住了四年的老洋房。满墙的爬山虎全部消失，墙上的砖墙透出鲜艳的红色，漆黑的大门没有一丝斑驳，大门旁，原本看不清字迹的石牌上，清清楚楚刻着两个大字——钟楼。
“江少爷，快进屋来吧，外面凉。”林管家站在门口，笑容牵动起嘴角的皱纹，显得勉强。
“现在……是几几年？”
“几几年？”
“咳……今夕……是何年？”
“1921年，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