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家(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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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周哲宇身体后仰,往楼下坠落。

他的潜意识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头形状怪异的猛兽,嘴唇裂开至脖颈,锋利的尖齿挂着腐败发臭的肉屑,信子如同蚂蟥一般粘稠,不停蠕动着等待食物落下。

周哲宇倒吸一口凉气,胡乱挥舞的双手砸在楼梯扶手上,忽略疼痛下意识的抓住了这个救命稻草。

下坠停止,时间仿佛定格了。

好一会儿,周哲宇才敢慢慢回头,后面空空如也,没有怪物,就连巨大的撞门声也戛然而止。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快速冲到废墟当中的平台上,感觉到双脚微微发软。

按照资料中的记载,平躺在传送台上,意念往手中的星门灌输,同时平台起了反应。

平台两侧亮起如同呼吸灯一般的光纹,渐变得很顺滑。

悬浮的屏幕出现在他眼前,视野飞入龙港星。

星球表面稀疏的光斑连成简单的网络,星环城周围较为集中,其中城里不同的位置有两个亮点。

“这应该是传送点位。”周哲宇心中给出判断。

他望了一眼刚刚逃离的战术指挥室,毫不犹豫的选择其中一个。

刹那之间,周哲宇感觉到来自左掌的强大吸引力,如同突然袭来的龙卷风,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扭曲着周围的空间。

他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腔,好像坐了一次最离谱的过山车。

“电梯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如果真像我头脑中显现的样子,那也太离谱了,还好我跑得快!”

等到眼前的场景稳定,他大口喘着粗气,发现自身处于某个狭窄的地下垃圾场。

同样的金属平台静静安放在金属杂物堆中,很难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这个装置比起废墟中的,要破旧很多。

“呼,这玩意应该贴个标识:心脏病患者请在家人陪同下使用。”他心有余悸的起身。

“能不能不借助卫星,实现平台间的相互传送呢?”

周哲宇内心起了疑问,但他没有直接尝试,因为十分钟冷却时间的规则他深记于心,不想莫名其妙的被炸死在垃圾堆里。

从奇妙的体验中回过神来,一股恶臭涌入鼻腔。

周哲宇发现,此处是下水道。

他挽起裤脚爬上了锈迹斑斑的楼梯,推开井盖,终于来到了地面的某条暗巷。

没有灯光,腐败的气味虽然减轻,但依旧弥漫四周。

这里真的是星环城内?

周哲宇回想起刚逃出矿洞时,外表繁华的星环城灌入眼里的那种冲击与震撼。

眼前这算什么?

垃圾成堆的巷子,就连老鼠都没有,难怪只能吃动物合成蛋白膏,看来动物绝迹到一定程度了。

“呃……呕……咳咳!”一阵令人反胃的呻吟传来,伴随着垃圾桶被打翻的动静,在这黑暗弥漫的狭小空间分外渗人。

周哲宇闭眼握拳,有意的想要开启头脑中的“灵觉”,以便更好的察觉危险。

他渐渐感觉到周围有两个,不,三个不同的气息,由于距离较远,轮廓模糊,分别在前方和侧面。

身形瘦弱,行为迷惑,跌跌撞撞,如同丧尸。

“不具备很强的攻击性。”他在心中判断着,“大概是流浪汉在翻找垃圾。”

周哲宇放松握拳的架势,谨慎穿过小巷,终于见到了亮光。

从黑暗中出来,亮度不同的霓虹灯闪得人眼睛生疼。

他眯着眼扫视着周围。

招牌歪斜的酒吧居多,零件店次之,稍微没那么凌乱的是兜售蛋白膏的商店。

周哲宇仿佛闻到了从熊坤身上掉落的方块的淡淡油香,对于很久没吃东西的他,没有了之前那么抵触那么厌恶的情绪。

他好像有点理解矿道里那帮奴隶工如同饿狗扑食的行为了。

眼前挤密的建筑由各种金属管道与合成材料铸造而成,很坚固,但看起来杂乱而破败,毫无规划。

人不算多,都以三五个为单位扎堆在一起,同时对这名陌生人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有的人瘫坐在地上,神经兮兮的拍打着脸颊,有的躺在路中间,口中念念有词神志不清。

头顶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浮空车闪亮的尾翼炫耀着与地面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这让他想到了穿越前网络上流传的贫民窟与富人区一墙之隔的图片。

一侧光鲜靓丽,另一侧肮脏不堪,根本不是一个画风,却能同框。

一群衣不蔽体的流氓围了过来,有的甚至嘴角还挂着口水,刺鼻的气味随之弥漫。

他们狰狞的面庞似笑非笑,争先恐后的向周哲宇伸出手讨要着什么。

周哲宇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虽然毫无亮点,但在此处如同上流人士。

他灵巧的躲过一双双满是污泥的双手,侧身往前闪出包围。

一个摇摇欲坠的标牌斜插在路旁,周哲宇仔细辨认起那近乎风化的字体。

“下城区黑章鱼街”,随后一个箭头指向左边,“北海街”。

“北海街不就是莫星华家所在的街道吗。”周哲宇因看到熟悉的地名而惊喜了一阵,“我记得是226号来着。”

他本能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真的能回“家”吗,这个世界的父亲、弟弟妹妹会识破他吗,能接受他吗,要怎么面对这些应该熟悉却实则陌生的人呢?

一系列问题让他内心忐忑,脚步迟疑,越来越慢。

223号是一栋没有顶的废旧铁皮屋,一眼看上去就是常年无人居住的地方。

224号是一个零件回收站,老板形如枯槁,一只脚是用滋啦作响的锈迹金属拼接成的义肢,稀疏的头发耷拉在眼前,背靠着堆积如山的垃圾堆,目光复杂的凝视着路过的周哲宇。

225号的牌子不见了,但周哲宇根据排列轻松推测出就是这幢建筑,终于有一个看起来稍稍正常的房屋,虽然外墙的复合材料翻起了皮,磨出了许多凹陷,但整体能算是一个遮风避雨的民宅。

再往前就是226号了,周哲宇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借着黑暗倚在墙角,观察情况。

前方不远,一间招牌为“星新能量”的店面被埋葬在众多不协调的光影里,显得毫不起眼。

不太宽阔的门面,纵深倒是不小,简陋却收拾得整洁的货架上,放着一排排擦拭干净的金属胶囊。

它们有易拉罐大小,每个都制作了不太统一的可以扭开的结构,看起来像是手工而非机械量产。

货架前,一名透出青春气息的少女静静趴在柜台上,稚气未脱的脸颊长着丁点雀斑,水润的大眼睛从伏在桌上的纤纤手臂中探出,认真的扫视着过往的人群。

她有时会忽然站起,盯着某个地方使劲看,然后失望的趴下。

两条粗糙的麻花辫搭在洁白的锁骨处,随着反复起身,时不时摇晃着。

“莫星华的妹妹,莫星心?”周哲宇努力回想起了这个名字。

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相认”,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总归是好的。

“尽量不暴露自己,如果真被识破,逃走就是。”他简单的拟定了计划,“不至于被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逼到要使用星门的程度吧。”

他深呼吸一口,迈步上前,却立马又把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

只见一个穿着还算干净的高大男人走到柜台前:“星心,怎么又是你守店,你爸还没回来?”

女孩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心不在焉的说:“吴叔好,还是照旧吗?”

吴叔眼神复杂的上下打量一番莫星心,喉结微动:“是的,照旧来两罐,你爸去找你哥哥了?”

莫星心眼神黯淡的点了点头。

吴叔像是抓住了什么机会似的:“哎,你们家老二还在万福的厂子里吧?莫海生也真是的,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店里,这都多少天了,看把你饿的,要不吴叔请你吃高级蛋白膏去?就是靠近上层区那家,很豪华的。”

莫星心水灵的眼睛咕噜一转:“吴叔,你多买几罐能量就是对我最大的照顾啦,既划算又省事。”

吴叔笑了笑:“我看你爸你哥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了,不如到我家去住吧,那儿比你这店里舒服得多,不用看店,吃的管够,你可以一直住到他们回来。”

莫星心甜甜的说:“我说吴叔啊,您女儿和我一个班的,我知道她去您矿上提前见习了,她不在家,我找谁玩呢,多无聊。”

吴叔的笑容变了味:“叔叔陪你玩啊,保证不无聊。”

莫星心轻轻咬了咬嘴唇:“那吴叔您等等,我收拾下。”

高大的男人搓了搓手:“嗯,真乖。”

女孩弯腰躲入柜台下,摸出一个遥控装置,趁着男人沉浸在得意中时,迅速按下。

店面的门“唰”的从两边夹向中间。

滋啦啦的声音响起,门并没有完全关上,而是被那个高大壮实的吴叔死死撑住:“臭丫头,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莫星心眼看着那猥琐而庞大的身躯挤进门,随手摸起一个能量罐,朝对方扔去。

“真危险啊,你想炸死我?”吴叔一边接过没什么力道的投掷物,一边咬牙切齿的说。

男人完全进去了,反手关上门,拿起旁边的绳索死死缠住把手。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周哲宇用灵觉看在眼里,他几度欲上前制止,却一直期待着事态不会向他想的那个方向发展。

结果并不乐观。

他冲到店面门口,用力拉扯着把守,门无法打开。

他又绕到侧面,看能否从窗户爬进去,发现最矮的窗口也离地两米。

“妈的,怎么报警啊。”他跳起来尝试攀住窗户边缘,几度失败,气喘吁吁的骂道。

周哲宇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摧残女孩的社会渣滓,此刻“灵觉”根本派不上用场,真恨不得自己是“斗士”。

“慢着!还有人!”灵觉的感应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名身材姣好的女性,端坐在店面二楼的房间内。

“莫星心的妈妈?不对,明显年轻得多,从凹凸有致的身体来判断,又比莫星心年纪稍长,并不是她的同学或朋友,资料上没显示莫星华还有其他姐妹啊。”

周哲宇一开始并没有放心,因为两个女生加在一起都未必能对付得了那个彪形大汉。

但灵觉给他的反馈是,二楼的女生危险程度很高!

一种对厉害角色敬而远之的寒意传遍周哲宇的全身,他开始好奇这个女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我就扔石头打破窗户,把那个什么吴叔给吓出来。”他冷静下来,有了决断。

模糊的灵视中,莫星心从店面最里间跑到了楼上,那是莫海生一家的卧室和厨房,离二楼的神秘女生越来越近。

她边跑边呼出随身通讯器,尝试联系着谁。

一阵忙音,对方没有反应。

“你还能往哪跑?吴叔来啦,哈哈哈。”男人狞笑着上楼。

“啊——”莫星心的惊叫传来,又戛然而止。

还在楼梯间的吴叔感到一阵困惑,自己都还没抓住她,怎么叫起来了?

一切安静下来。

吴叔把鞋子脱掉,尽量让脚步不发出声音。

他挨个凑近关闭的卧室门听,直到找到有动静的那间。

“轰”的一声,门被踢开。

“哈哈,逃不掉了吧!”吴叔张开双臂,猛地扑进去。

忽然,他脸上猥琐的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