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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诅咒
chapter 4：The Curse
“斯蒂芬是被恶魔选中的孩子。”
“一个孩童的死去，就是他变成恶魔的开端。”
把斯蒂芬的人生比做成一只鱼的话，这两句话就是鱼缸里的黑水。他一直都活在浑浊的黑暗当中，偏见与恶意挤满了他的鱼鳃。
那是一个阴雨天，乌云笼罩着整座克尔洛城。在斯蒂芬的印象里，那一天过得很慢，慢的几乎可以让他看清楚一滴滴雨水从乌云中，落到所有正在慢慢变浑浊的地方。
他一直抬头盯着天空中那片没有被乌云吞噬的空白，那好像是一个可以逃出这片浑浊的唯一出口。
前来看热闹的平民们，有的牵着几只白羊，有的抱着狗。眼神呆滞的白羊总是发出叫声，而在主人怀里的狗貌似被什么震慑住了，一言不发。
挡在平民面前的是一排被盔甲包裹成一个样子的骑士们，他们维护着表面的平静，一动不动。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恶魔，那么它们一定愿意躲在盔甲里，如果他们是无名氏，谁知道里面是人是鬼。
骑士的面前，则是一排排阶梯。阶梯之上是一个穿着破烂的老人，戴着奇怪的帽子，头发和胡子藏着看不见的污垢，他把帽子压的很低，只有他仰头的时候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斯蒂芬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竟然会毁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身上藏着无数谎言的人，但人们还是相信了他的话。
因为人们太恐惧了。
在斯蒂芬和艾丹出生之前，人们的天空中一直挂着一个黑色的星星和一颗白色的星星。它们很特别，黑色的那一颗在白天依然挂在天上，白色的那一颗在晚上比月亮还亮。
就在斯蒂芬和艾丹出生那一天，黑色的那颗星星消失在了天空中，再也没有出现。
这反常的天文现象引起了整片大陆的轰动，尤其在信仰高于一切的克尔洛王国。
克史902年4月5日那天降临节夜晚，每一条人们的街道都有烟火升上夜空。在人们为降临节庆祝欢呼时，整片天空瞬间亮了起来，在天空中绽放的烟火一瞬间全都看不见了。
就连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消失在了白昼之中，就像被光亮吞噬了一般。整个大陆比白天还要亮，天空中洒下来的光芒甚至还有一些刺眼。
但是，依然有人睁开眼睛寻找所有光芒的尽头。有的人说光芒的尽头是一颗星星，有的人说那是太阳神在晚上的时候苏醒了而已。
也有的人说在光芒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带着翅膀的人形光影。所以光芒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依然没有人可以直接确定。
后来光明持续了十几分钟，正当所有人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颗黑色的流星从北边快速地向光芒的尽头冲去。在黑色流星与光芒尽头相撞时，整个世界一瞬间又回到了夜晚。
就在所有光明消失后，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天上的银河中多了一颗比月亮还亮的星星。因为白天也看得见这颗星星高高地挂在天空上，所以人们给那颗星星取了一个特别的名字，叫做，白昼星。还有一颗在白天依然挂在天空中的星星，没有人敢给它取名字，因为人们都说那是不祥的存在。交谈多了就会引来厄运。
几百年来，这些传说中的天文现象在人们的街道里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言。那些不同教会的学士们也编织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神话故事。宫廷里的贵族们向来不相信这些古老的传说，
因为锦衣玉食的他们不需要这些苍白的精神寄托，这些都是那些神学者编给人们的寄托。为了抚平那些在生活中感到恐慌的人们，为了给那些平凡的生命与命运一个更加神圣的解释。
宫廷的人通常感受不到恐慌，也不需要这些苍白的解释。斯蒂芬也是这一行列的一员，是贵族，是上等人，是整个王国最尊贵的王子。
在这位预言家将语言说出口时，斯蒂芬还以为这是一场给为了让人们安宁的表演而已。
在所有明里暗里的注视下，预言从他浓密脏乱的胡子里脱口而出，斯蒂芬的命运无处可逃。
“恶魔？恶魔出现了？”
“他会杀死了一个孩子？”
“预言？恶魔要降临了！”
“快把他烧死！快把恶魔烧死！”
人们口中的疑问句，慢慢变成了肯定句。天空中那处好似出口的那片空白，也已经消失不见，
斯蒂芬的命运没有在那之前逃出去，于是预言变成诅咒，跟随着他的成长，直到今天。
斯蒂芬托着长长的白袍，穿过国民教堂的长廊来到了坐满孩子的教室门口。离他不远处，正有一个白袍教士在打扫着长廊，这位教士是整座教堂唯一给予过斯蒂芬温暖的人。在斯蒂芬眼里，他是唯一对他没有心存偏见的人。他是一个哑巴，他曾用手语告诉斯蒂芬这个世界没有预言也没有诅咒，曾用手语告诉斯蒂芬他希望斯蒂芬可以战胜这一切。不懂手语的斯蒂芬似懂非懂，但可以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丝丝温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其他力量的介入，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斯蒂芬的眼前了。
哑巴教士向斯蒂芬挥了挥手，好像再对他说快推开大门走进去和孩子们一起唱歌。
斯蒂芬在这座洁白的大门面前站了很久，一直没有推开。大门里传出来的童声合唱了一遍又一遍，这是预言过后，斯蒂芬第一次来到教堂。
这个和神父面前的讲台一般高的九岁小孩，一遍又一遍的预想着推开门后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将手搭在门把手上。
最终他还是咬着牙推开了大门，孩子们的合唱戛然而止。
整个教堂异常安静，斯蒂芬没有因此停在原地，感官却被自己的恐惧放到了最大。
拖地的长袍里是沉重的脚步，他一直低着头数着座位想要快点走到最后一排。
他走了很久很久，依然没有摆脱任何。
“他怎么还是来了···”
“他是来玷污教堂的吗···”
最后一排一直没有到来，两旁的悄悄话渐渐从低语变成了吼叫。
“艾丹才有资格成为克尔洛的新王！”
“斯蒂芬，对人们来说你只是克尔洛长远历史里的一抹污秽，你最终只会成为你弟弟艾丹的陪衬！！！”
斯蒂芬从噩梦中惊醒，冷汗几乎要浸湿了他的头发，不安充斥着整个昏暗的房间。在噩梦的结尾里，斯蒂芬听到这样一些低语，不知道这些声音来自于谁，来自于哪里，只是真实让他感到恐惧。
斯蒂芬大口的呼气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窗外的黑山黑河的风雪声也在慢慢给予你一种平静。
他看了一眼正在一旁熟睡的弟弟，心里百感交集，他越来越想要有一张自己的床了。
最近他总是不停回想着和弟弟的那场比试。
“斯蒂芬，你输了。”
杰森老师急忙地判定了比试结果，斯蒂芬输了。
在比试中两兄弟打的有来有回，但斯蒂芬还是略胜弟弟一筹，在斯蒂芬的眼里，即使这些年弟弟一直受着老师的特殊照料，但他还是略胜弟弟一筹。
他将弟弟逼倒在雪地里，弟弟的{黑山}离手后，斯蒂芬也将{黑河}收入剑鞘。所有人都沉默了，周围没有掌声，也没有声音告诉围观的人们这场比试的胜者是斯蒂芬。
但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冷淡斯蒂芬早就习惯了。
斯蒂芬看着弟弟那副不服气的凶狠神态，俯下身子伸出左手想要将弟弟扶起来的时候，弟弟用一瞬间的时间从腹甲后掏出了一把匕首架在了斯蒂芬的脖子上。
斯蒂芬的瞳孔下意识的放大，凝视着他紧皱眉宇下狰狞的双眸。这时掌声从周围响起，刺激着他此时被脖子上的匕首放大的感官。
“斯蒂芬，你输了。本场剑术比试的胜利者是艾丹···”
老师走了过来，将艾丹的手高高举过头顶，从王国各地来到克尔洛主城的所有人都在为艾丹欢呼着，包括他自己。
没有人理会站在一旁摸着脖子的斯蒂芬，也没有人看见他手里的一抹红色。雪花飘落在斯蒂芬的指尖掉进了血滴里，没有人看见，包括坐在高位上俯视着整场比试的父王和母后。
“艾丹胜利了！艾丹将斯蒂芬打败了！”
“艾丹才有资格成为克尔洛的新王！”
这两句话在呼喊声里尤其响亮，来自于站在老师后面的那些与斯蒂芬朝夕相处的伙伴们。他们的话语催促着你的泪腺，他们好像希望斯蒂芬快点哭出来，快点掉入失败的痛苦当中。
可偏偏是这样斯蒂芬偏偏不能在他们的面前哭，他故作平静的一步一步踩在雪里，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这些记忆最近一直困惑着本已麻木的斯蒂芬，即使在不久前的夜晚，已经和弟弟艾丹和解过了。
昨夜的噩梦驱使这一天的夜里，斯蒂芬背着弟弟来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身边，其实斯蒂芬早就想知道他们对人们传言的看法了。
他内心的不安太需要一个答案了，他们是否也会觉得艾丹才是下一任国王最好的继承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只希望你们能找到自己最喜欢的方式长大成人。至于你们俩谁会成为国王，那是你们的父亲决定的事。”
斯蒂芬见到母亲时，她正在外沿阳台上喝着温茶。她看起来好像有些难过，身上让斯蒂芬感到陌生的忧郁气质是最近才有的。
“历史一直都是这样，合法继承人永远是长子。斯蒂芬，你多想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窗帘将父子俩隔开，微弱的烛光甚至没有让斯蒂芬看清父亲的身影，但也已经是父子俩这么多天以来最近的距离了。
斯蒂芬离开父母过后心想或许确实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弟弟艾丹也明白历史纲法的坚固。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要抢走自己王位的想法，毕竟斯蒂芬认为自己与弟弟一直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哥哥，你怎么看起来每天都不开心，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这段时间一直都睡不好斯蒂芬，总会早早离开房间，来到大厅中燃烧的壁炉前坐下。
今天妹妹乔也早早地来到了城堡大厅，端来一杯牛奶递给斯蒂芬，也在壁炉旁坐了下来。
“谢谢妹妹，只是，我并没有很难过。”
斯蒂芬通常不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像个脆落的男孩。
“不是一定要成为那个最厉害的人，花这么多时间学习剑术，以后用不用得上还不知道呢？”
“嗯，或许吧。未来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最近我在读一本新书叫圣堂骑士，它通常让我心情愉悦，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拿去看。”
“好的，乔。”
乔拍了拍斯蒂芬的肩膀，就从他的身边离开了。即使很少说话，斯蒂芬依然很感谢妹妹这样时不时的一些关心，但是直到后来斯蒂芬也没有去看那本书。
“你呢？最近有好好拉琴吗？”
斯蒂芬和安娜已经有些时候没有见面了，虽然都是王室的孩子，都在一个宫廷里。但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都有自己未来要扮演的角色，安娜尤其明白这一真理。
“没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拉琴了。”
“为什么？”
“因为···我突然不那么喜欢这里了。”
这里是离王室最近的一条河，分宜河。也被人们称之为黑河，因为河底的石子全是黑色的。从远处看，整条河都是黑色的。但只有宫廷附近的河段才有这个称呼，因为这条河流的尽头是一个叫分宜镇的地方，那里的石子有很多颜色。
昏黄的阳光照射在清澈的流水上，光是热的，但水依然很凉。地上鲜红的野花和树上绿色的叶子一同摇摇晃晃一声不吭。它们听过很多这两位王子和公主的对话。
安娜没有回答斯蒂芬的为什么，她的答非所问让斯蒂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却莫名有些难过。因为在斯蒂芬的回忆里，他和安娜只在这里单独相处过。
“最近真的还不错吗？你没有骗我吧。”
“嗯，真的。”
安娜总是先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那一个，她认为这是她与生俱来。所以她总是先说出关心人的话语。
“斯蒂芬，可能有的时候只有你自己能帮到你。但希望你能明白，上帝也许正在磨炼一个所向披靡的男人。”
“你也开始相信上帝了吗？”
显然敏感的斯蒂芬误解了安娜的意思，安娜也明白这一点，明白斯蒂芬的敏感。
“我是想说，你要相信自己。你就是自己的上帝，没有人有理由来定义你的命运。更何况是那些没有人真正见过的东西。”
斯蒂芬明白安娜指的是儿时的预言，她只是没有将预言二字说出来。
“你是善良的，善良的人要想让上帝站在自己这边，只有学会做自己的上帝。”
“谢谢你，安娜。”
“风越来越冷了，我们该回家了，斯蒂芬。”
河对岸的两座黑山中央的太阳已经落山了，很快这里没有火把的每一处都将黑暗盖住。
安娜这次比斯蒂芬先起身，她动作很快，好像在掩饰着一些什么。斯蒂芬还没来得起起身，安娜就说出了今天她最想说的话。
“斯蒂芬，我以后都不会再拉小提琴了，也不会再来这里。”
安娜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匆忙的离开了河边，离开了斯蒂芬的视线，走进了黑山黑河之中。
斯蒂芬停落在原地不知所措，安娜奔跑着离开，他们是在同一时间流泪的。
“艾丹，作为未来的国王。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爱情。”
“斯蒂芬，作为王室家族的孩子，你并没有自由选择婚姻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