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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幢孤零零的矮房子，随着夕阳慢慢没入西边的地平线，阴影越拉越长，最后融入到了夜色中。
几盏金黄色的小灯，在屋子里亮起，不太稳定的电压，让灯光时明时暗地微微闪烁，却为这废墟增添了一丝温馨的感觉。
成墨和小黑二人，就这么矗在废墟边上。
自然是小黑滔滔不绝，成墨平静应对了，倒不觉得时间漫长难熬。
只不过，本来是带成墨来了解钉子户的问题，还有那里的午夜恐怖故事的，开始的时候小黑还挺是惊慌，可越说到后面，情绪却越是高昂的。
如果不是每一小段的最后，都提起钱的问题，什么穷、揭不开锅、天价医药费之类的，要不还差点以为他跟那诡异的存在不打不相识，准备要结拜去了……
“成总，您看，咱们在这站挺久了。”小黑一边说着，一边在裤兜中摸索，居然又掏出来一包华子。
成墨余光扫过，暗惊他裤兜的容量惊人了。如果再掏出来个笔记本电脑，确信也不是怪事。
却仍保持神情姿态上的波澜不惊，看也不看的样子，接过小黑递到他指间的一根香烟，放到嘴上，让小黑点上。
“要不，我们到那边看看？”小黑把火机收回到口袋中，满脸堆笑说，还顺手指了指那三幢矮房子。
“趁着现在还早，那东西应该……”顿了顿，目中闪出一丝恐慌，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了，“还没来吧……”
“嗯。”成墨缓缓呼出一团烟雾，“不急。”已经猜到，是让自己一起走近看看。
现在当然是得拒绝！
转头看了小黑一眼，满目期待，又混杂了些许惊恐，总之这个社会青年，看起来……
……感情丰富！
想怕不是走错了路子，到大学找个好专业，混个毕业证什么的，现在十有八九是个实力派演员了，这个开始腾飞的年代，演员也挺吃香的！
“您的意思是？”小黑这回倒是不猜了。
突然不带自我攻略的反问，让成墨感到些许的不适应。
“嗯？”只能再次催动一字诀，目光与小黑直接碰撞。
果然再见奇效，小黑稍稍退了半步，满脸堆笑，“哈哈，明白了明白了……”一手还在油腻的脑袋上抓来抓去，“先放几天，成总您……再谋划谋划……”
突然目光一闪，“再给咱小的指示！”
哈！真别说太早进入社会，还似乎当了混混就没文化，简直是画龙点睛的一句，把球又踢回到成墨脚边。
让他压力顿增，眉间深锁。
“嗯！”缓缓地点了点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字诀，只好加入拖字诀的招式，让小黑继续猜去。
但还是有点于心不忍，毕竟小黑也不容易，更何况，再有人受伤了。
征收公司的人，文化再不高，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们的‘定时拜访’，先停几天。”微微抬头，目视前方，简短的语句，随烟雾从口中飘出。
“这不是放假的意思吗？！”小黑心中惊喜。
马上再进一步，双手来回摩挲，嘴边粘着烧了半截的香烟，“那，合同的延期，还有下一笔打款……”盯着成墨，憨笑道。
“嗯……我考虑考虑！”成墨慎重地点了点头，回答得不置可否，还是目视前方道。
总之就是拖，先弄清楚情况。
反正小黑如此懂人情世故，听不懂，也会自己努力搞懂的！
果然，看到小黑如释重的模样，成墨也……同样如释重负了！
“太谢谢成总了！感激感激！”边说着，边还挺江湖地向成墨抱拳半躬，“要不，咱们去吃个饭，我知道附近……”
“不必！”还没等他说完，成墨果断打断，“改日吧。”
这些是他平时常听到的客户答复，随手拈来。
但从自己口里说出来，感觉居然有点暗爽。
保持了纯粹的甲乙方关系，不接受利益腐化，还给对方保持一定的希望，让合作得以维系。
换了个身份，思路豁然开朗。
果然，身为甲方，也是需要懂商务礼仪，待人接物的技巧，甚至是得更懂！
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口袋中的香烟和火机，顺便检查了一下水壶还在不在手上，转头向小黑轻轻一笑。
“回去吧。”缓缓转过身，却不忘向那三幢矮房子再看了一眼……
……
小轿车一直都在路边等候。
虽然让交通更加混乱了，行人、自行车仍然很小心地绕过，这辆并非太高档的小车，也生怕会蹭到的样子。
这年头，大家的钱包是渐渐鼓起来了没错，私家车缺仍是稀罕，关键是……蹭花了，万一还被逮着，维修费免不了得耗上半个月工资。
花在吃喝不香吗？
再不是，搞辆山地自行车，十八速变速款的，那回头率，不一定比从小汽车中钻出来更低！
市民大众的想法就如此朴实无华……
成墨很熟练地打开车门，钻到了后座上，还轻轻地把水壶大哥大轻轻放到身边。
摇下车窗，看了小黑一眼，投出疑问的神情。
小黑却没打开副驾门，只是弯腰抬头，满脸堆笑，“哈哈，回去就不劳烦成总啦！咱用走的就行！”
“嗯！”成墨点了点头。
可以确认，这是自己的车了。至少是自己公司的。
说不定，司机也是私家的！
这一点头，却不知道被小黑理解成了什么，笑容更加灿烂了，连忙道：“那就劳烦成总您，给咱谋划谋划了！”
还向成墨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但明显不太标准和熟练。
成墨点点头，轻轻举手告别。
在小黑炙热的送行目光，以及行人慌乱的闪避中，小车缓缓离开了这繁忙的街道。
打桩声、拆墙声，炒菜声、叫卖声、谩骂声……城市中心的喧嚣，渐渐淡去。
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偶尔的汽车喇叭震响……
……
“成总，等等去哪？”司机突然发问，声音很是低沉。
汽车驶入江边道路，成墨注视着夜色下一路的郁郁葱葱，以及黯淡的江边景色，出了神。
被司机这么一喊，倒是身躯一震。
很快恢复了镇定，脑路急转，想来想去，真正的成总应该怎样回答才算是正路，又再皱起眉头。
“老地方吧，我想静静。”忽然灵光一现，记忆中，电影桥段男主通常是这么说的。
“嗯！”司机很知趣地点了点头，猛打方向盘，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来了个180度掉头！
江边路上车辆不多，吱嘎的刺耳鸣响，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不远处一台深红色的双层巴士，也被吓得车头狂点，传来一阵人声喧哗。
还有司机的标准问候，还是粤语的！
成墨突然感觉背上微湿，提到嗓子眼上的小心脏剧烈跳动。
还没等他平复好情绪，强大的推背感紧接而至。
他双眼一紧，只看到仪表盘上的指针，突然指向了4000以上的位置！
另一根指针，也迅速攀升到了70！
细心一看，单位居然是“Miles”！
几秒光景，背上更加清凉，和紧贴了！
成墨是被吓得不轻，但脑子还算清醒，司机敢这般骚操作，肯定跟“成总”的要求或习惯不无关系。
不能开口！不能震惊！无论发生什么情况！
至少在清楚情况前……
司机倒是没再多说半句话，一脸严肃认真，似乎把这狭窄的道路，当成了赛道。
朴实无华的进口小车，在他手中却像只温顺的小猫，在不算拥挤的车流中灵活穿插。
只是速度快了点，让胃里的翻滚也猛烈了一点罢了……
没五分钟，穿过一道老旧的的桥梁，又通过一道没那么老旧却更加短窄的另一道桥梁，在一幢二十多层的灯火辉煌的纯白大楼前，紧急刹停。
“老成！到了！”
满布皱纹，看起来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大脸，原来严肃认真地申请，已变得轻松。
一脸笑意，正对成墨。
他已经转过身来，一手搭在了驾驶座椅背上。
“这回满意了吧？算得上狭路狂奔吧？”一边说着，左眼上的眉毛还得意地挑了几下，“可别说，我只会开蜗牛了！”
“江边这赛道，我还真练了几天！”老司机扬起了嘴角，看来对自己的成绩，是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