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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母亲，眼前这罗姓中年女子，成墨是深深感受到，她的感动了。
本是坐在椅子上，紧握手掌那一刻，她已经离开，而这一刻还是半蹲，膝盖差点碰到了地面。
“你……先起来吧。”成墨顿觉有些尴尬，手中发力，把她拉了起来。
女子仍半躬着身，双眼闪烁而滚动，双唇微颤。
“不必这样，我也有孩子，年纪只是比小亮大了几岁……”还没说完，马上打住。
发现身旁那小秘书安宓，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小眼神骨碌碌地往自己身上打量，顿时又挂上了有点小失望的神情。
略感不妙，成墨话锋一转，向女子缓缓问道：“小亮的生日，是哪天来着？”
把女子扶到椅子上坐稳，顺便将手从女子湿漉漉的双掌间抽出。
“4月6号，过了好些天了……”女子怅然道，拿起水杯，又轻轻抿了一口，“明昊从来没有让小亮失望过，除了……这回……”紧紧握住水杯，陷入沉思的感觉。
“打春节后，那帮征拆的人，没几天就来一回。”
“最近个把月，甚至一晚还要好几回……让小亮更是烦躁……”
“前几天门外咿咿呀呀后，倒是没再出现了……暂时……”
“最近，不知道小亮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几次晚上出门，那黑黑壮壮看像小头目的男人，好像很害怕咱们的样子。”
“……”
女子不停地自言自语，都是最近几个月的零零碎碎，倒让成墨更加确定，发生“代码异常”的，是“明亮”这小男孩无疑了。
“的确，苦了你们……更苦了这可怜的孩子……”成墨长叹道，抬头看向屋顶上，几块透明的瓦片。
两道明亮的光柱，略略倾斜照射到女子的身上，眼角边还挂着滴泪珠，微微闪出金色的亮光。
她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缕明亮，顺着成墨的目光抬起了头，疲倦发青的面容，似乎红润了些许。
“幸亏上天还是眷顾，您来了，希望小亮不会失望了吧……”转目向成墨，苦涩地笑道，“即使只那么一回，也是……新的开始吧！”
成墨向女子点了点头，“要不？明天？”
“什么？明天？”女子双目圆睁，不是惊恐，而是惊喜的神色。
本来的轻声细语，她此刻忍不住是喊了出来，但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眼眶中，再次现出流转而滚动的亮光。
“嗯！”成墨重重点了点头，轻声回应，还往唇前竖起了食指，余光扫了明亮的房间一眼。
“明天一早出发，我们到海边去！”低下头，靠近女子耳边，低声道。
啪！
房间门突然打开，“太好了！可以去海边了！”明亮边跳边叫冲了出来，跑到成墨和女子中间，拉起二人的手，兴奋摇动。
女子却是猛地面容一紧，“做作业去！今晚不做完，哪也别想去！”声音不高，却严肃而威严。
……
……
作了个并不高明了理由，成墨和安宓动身离开罗姓女子这一家。
明亮这小男孩，虽已步入青春期，但仍旧是小学还没毕业的“儿童”，“爸爸”回来还没多久就离开，自是无法理解。
而他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爸爸，跟安宓一同离开。
“小亮，听话！”女子拉着明亮，把二人送到门前，“成……爸爸还要干活，不赚钱怎么带你去玩？”
“哼……”男孩紧紧跟在成墨身后，看到安宓回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很不客气的轻哼了一声。
“不准这样，要有礼貌！”女子拉了拉小亮的手臂，“快向爸爸，还有他的同事道别。”
小亮努着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过了好久，才向成墨伸出尾指。
“嗯……爸爸明天见，不可以迟到哦！”边拉钩，边嘟囔着。
“还有呢？”见孩子不肯与安宓道别，女子往他后背推了推，严肃道。
“哼！”安宓温柔动人的微笑，结果却是明亮极不友善的又一个轻哼，还有怨恨的目光。
略带沙哑的声音，“阿姨！再见！”像一把尖刀，直插安宓心房。
只见安宓的甜美笑容顿时凝固，脸上稍稍发黑。
“成……快去忙你的吧，今晚休息好，明天早上，也不用太赶忙的。”女子催促道，倒像是跟丈夫交流般自然，边说边把二人推出了门……
……
……
看来这任务的完成，是有眉目了。
成墨半躺坐在红木大班椅中，手中拎着细长而无味的香烟，轻轻吁了一口气。
回想今天的经历，的确是可以用有惊无险来形容。
另外两户的征收，进行得无比顺利，小黑居然在太阳下山前，已经把单身男子送到了他的新居所，还很是兴奋地要请他吃饭。
新居入伙，这喜庆的宴会自不能独食，小黑还带着他的兄弟们，把男子新居整个楼栋的住客也叫了个遍。
只要家中没有男的，都被他拉扯上，硬生生把一小桌能够搞定的晚餐，凑成了四桌三十多人，引起不小的轰动。
最后还亏安宓，一通电话，找了她的HR同学出手帮忙，把这新居入伙晚宴，愣是升级成为同事迎新加团建，才勉强圆了过去……
两母女一家，下午也开始行李打包的准备了，小黑找了不少人帮忙——居然是早上在废墟中，扛着硕大麻包袋的那几位“专业人士”。
他们的手脚倒也麻利，看得出平日没少发挥“一职多能”的本事，一屋子家具杂物，傍晚前已整整齐齐打包好，除了过夜必须，全都堆到废墟旁的厢式小货车中，就等明天一早动身了。
现在只剩下，户主叫做明昊这一户……
“希望只是海边一趟旅游，就能解决‘抹掉’的问题吧……”成墨低声自言自语道，往景泰蓝烟灰缸中，点了点长长的烟灰，见已经烧到了烟屁股上，顺手掐灭。
却见安宓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青花瓷大碗，“什么抹掉？”轻轻放到红木桌子上，抹了抹额上几滴汗水，问道。
成墨没有回答，从大班椅中站起，坐到饭桌旁。向安宓投以一个微笑，招呼她也坐下。
“没事，吃饭吧！”默默地向安宓的碗中，乘了满满的一碗汤。
又端起饭碗，长长吁了一口气。
明天的海边旅游，会是怎么一番景象呢？
在明昊的家中，自己差点说漏了嘴。
然而，那句话，此时却触动着自己心中，最柔软的那个部分。
出差，很久没再见到，只是比明亮大几岁，自己的娃了……
把他带到海边，远远看着他欢快地蹦蹦跳跳，或是把略带惊恐的他从浪花中搀扶起来……
“爸爸，这是海星吗？”
“爸爸，海水怎么那么咸？”
“爸爸，不能往海里丢烟头！”
“爸爸……”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朦胧，流水汨汨，隐约一股略带咸味的气息。
耳边，“爸爸”、“爸爸”的清脆叫唤，萦绕回荡。
海水，果然是温暖的……
大腿上，已被这种温暖，柔柔浸润……
“成总，成总！”安宓温柔的呼唤，把成墨从遐想拉回到现实。
目光落在成墨腿间，抿嘴一笑：“怎么把汤，灌到自己裤管子上了？”
成墨一愣，眼看手中冒着白雾的小碗，已经微微倾斜。
温热的浓汤，缓缓流落到腿上，柔和的温暖，渐渐变得火热了起来。
眼角似乎正冒出泪珠，不知道是因为，这番突然而来的高温炙热，还是……
刚才脑海中的，那朦胧的画面，和久违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