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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低头一阵沉默，继而就传来张书生的阴冷笑声。
“呵呵，你很不错，竟然能识破我的伪装。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韩洛摸了摸身后小师妹的刘海，安抚了下她，又回过头道：
“初遇时，你的热情好客就已让我警觉，牛大汉虽然粗暴无礼，但他对我和师妹的提防态度，才是面对陌生修士闯入的正常反应。而后是你对牛大汉冒犯言辞的卑微忍让，也和你的修为实力并不相符。
“当然仅靠这点不足以下结论，真正让我起疑的是，孟姓修士死亡之后，你突然同意与牛胡二人作伴逃离书院，一改先前冷静的作风，前后举止严重不一。
“想必是你听到我欲消灭邪首的内行之见，害怕迟则生变，不得已提前下手，试图采取分开击破的战术。”
“至于你刚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洞窟外，我就懒得提了。编造的那套说辞太过牵强，我用火弹术稍作试探，你果真就原形毕露了。”
闻言，张书生装模做样地点了点头，抖了抖书袋，“原来如此，呵，看来我的演技仍差了些。
“我的确不想在白天对付你们，可既然已经被找到了本体软肋，我不提前动手也不行了。”
说完，张书生昂起头颅，脚底上浮，全身的血色迅速地流失，变得极度苍白，皮下的青色筋脉赫然可见，凶相十分骇人。
情状与先前的岳修士相似，不过这具名叫“张书生”的躯体，是被夜游邪的邪首附身了，伪装的能力更强。
而今的形势千钧一发，然而双方刚刚各自大战了一场，都有不小损耗，此刻都不愿莽撞出手。
正好，韩洛也对这邪首的秘密甚为好奇，稀里糊涂地打架无甚意思，便问道：“你也说说你的故事吧，你和这座书院到底有什么仇怨？”
被韩洛提及不堪回首的过往，“张书生”的眼神中骤然闪过一丝怒色，脸颊隐隐抽动。
但转念一想，不如利用聊天之机，拖延出恢复的时间。
“我在此处狩猎一百余年，杀人饮血无数，你倒是第一位问我这个问题的。也罢，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我原名叫钟卓，曾经是秀达书院中的一员普通学子。当年的这书院在袁国境内赫赫有名，培养出了十数位朝廷重臣。
“我幼年时，父亲倾尽家财让我拜入此中。我十几年悬梁刺骨、寒窗苦读，只希望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从此翻身改命。
“然而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是屡试不第，若是我学术不精也就罢了，而可笑的是，那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却纷纷高中。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他们在醉酒时骄纵吹嘘，无意间吐露出真相。原来书院的山长早与主考官串通舞弊，向贵胄子弟高价兜售考题。
“那一刻我感觉一切信仰都崩塌了，自己活得就像个笑话。我固然不算什么天纵之才，但辛勤努力也不该被如此践踏欺辱！”
“我满怀愤懑只想报仇，但往日精力都用在读书之上，手无缚鸡之力，岂是那些强壮护卫的对手？
“后来我听说还有修仙一途，或能一雪前耻，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四处拜山求访，却被宗门的看门弟子讽刺：没有灵根不能修行。
“我登时绝望了。
“无奈之下，我孤身一人投入深山，希望被野兽吞食了此残生，然终究蒙天不弃，饥饿濒死之时，竟然有游荡的邪灵感应到我身上的凶煞怨气，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代价是我要持续献出精血供养于它。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忍受了两年被邪灵抽精取血的痛苦，我终于等到了复仇的机会。
“时值书院举行百年庆典，历年科举及第的学子都会到场参加，甚至有当朝的大官出席庆贺。”
“我乔装易容混入学子队伍，待确认仇人都在现场后，便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放出邪灵，大开杀戒！
“尽管其后我也气血耗尽、身死化邪，但我从未后悔。我此生从未像那天那般酣畅淋漓过！哈哈哈哈！”
钟卓越说越上头，声音越来越狠厉，本就不多的理智彻底被疯狂取代，肆意狂笑着。
韩洛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心里无尽唏嘘。
倘若往事真如钟卓所言，他倒确实是个可怜之人，若非遭遇不公前途无望，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可惜终究误入了歧途，无人能救。
韩洛摇了摇头，难得显出悲悯之色。
钟卓歪着头颅审视着韩洛的反应，恼怒地说道：“怎样？现在满意了吧？
“那就该受死了！”
趁韩洛不备，钟卓的绿魂从张书生的躯体钻出，迅速掠过三人，重新附着进石台上的骸骨。
黑布被掀开剥落，干枯的骷髅缓缓站立起来，发出干涩的声响。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绿色的幽火，充满对生命的嘲讽。
宋秋虽然胆小，但说到底，恐惧来源于未知。
当知道邪首的来历之后，她已经不再害怕。
“哼，邪祟休要猖狂！”
一声娇喝，宋秋持灵剑从正面发起刺击，身形如同林间雪豹般，敏捷灵动、风姿卓然。
秦三娘修为稍逊，则掏出两柄峨嵋刺，绕到钟卓的背部伺机而动，不时射出法诀，牵制住钟卓的精力。
只有韩洛未急于出手。
一方面他刚才使用群攻大招，法力消耗颇多，另一方面他需要找到钟卓的破绽，才可一击而中。
钟卓生前没有灵根，所以死后即使化作夜游邪，苦炼邪功百年，修为的上限也就卡在筑基以下，只能说是天资不足者的悲哀。
他回魂到骸骨中，固然能更好保护命门，但代价就是受到拖累，行动十分迟缓。
即使拥有炼气后期的法力，也无法击中目标。
在一团令人眼花缭乱的法诀光华中，钟卓顾此失彼，很快被宋秋和秦三娘戏弄得屡添新伤、骨粉飞扬。
见到她们，钟卓又回忆起曾经在修仙宗门受到的嘲讽侮辱，开始愤怒地嘶吼，回声在洞窟内经久不绝。
“你们这些该死的修士，我死了也要拉你们垫背！”
他放弃了无谓的缠斗，两个手骨交叉在膻中位置，将所有邪力汇聚于斯，形成了一个吸力巨大的黑色漩涡。
书院周围所有的夜游邪，此刻被钟卓膻中处的漩涡吸来卷入，从它们令人发毛的惨号中，可以听出它们的抗拒与不愿。
因为钟卓准备发动自爆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