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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昭这才满意,眸中现出一抹嘲讽之意,笑道:“你自去罢,我待会儿得去宁寿宫陪太皇太后,你就不必跟着了。”
陈云兮垂下的眼眸中淬了毒一般,恨意一闪而过,应声退下。
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屋,陈云兮无助地倚靠在墙上,冰凉的泪从脸颊滑落进衣领里,刺激得她越发苦痛。她不明白,姨母和母亲为甚么要把自己送到吴敬昭这里任她作践,到现在连个正经的名分也没有。自己帮吴敬昭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为甚么吴敬昭就是不肯抬举自己?
陈云兮看不透吴敬昭,吴敬昭打压她一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她,二是为了吴敬昭的自卑和嫉妒。吴敬昭家世不显,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也并不是那么亲密,她生得又普通,就算生了个儿子也没被重视多少,直到太皇太后嫡亲的外孙女、上官彻原配乔玉婵去世,太皇太后才想起了这么个侄孙女。可以想见,若非吴敬昭有手段、够狠心,如今封妃的也不见有她,无论是被追封的刘妃还是难产的裴妃,亦或是东鲁陪嫁而来的韩妃,无论哪个都比她出色太多了,可如今,也只有她踩着这些人的尸骨上位,别人都成了一抔黄土。吴敬昭太嫉恨有美貌、有家世、有手段的陈云兮了,更害怕陈云兮有一天会取而代之,所以,有吴敬昭一天,陈云兮是永远也出不了头的。
求不得苦,怨毒更炽。陈云兮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故而嫉妒别的妃嫔,成为了吴敬昭手里的一把利刃,心甘情愿地替吴敬昭铲除一切威胁,用别人的痛苦来满足自己病态的快乐。陈云兮不仅是吴敬昭的爪牙,更将怨毒浸入到骨子里,自然更惹人厌恶。
陈云兮仰头阖上了一双美目,绝望地叹道:“这日子,甚么时候到个头啊!”
这厢陈云兮在慨叹命运不公,那厢柳珍珍却在强打精神抄着《梵网经》,也在心里唾骂顾鹂韵忒爱找茬,一时不察斗大的墨汁滴落在上好的澄心堂纸上。柳珍珍望着已写了泰半的字,满脸可惜之色,低低哀叹一声“静能生定,定能生慧”,认命地挪开镇纸,重写一篇儿字。
顾鹂韵歪躺在贵妃榻上阖目假寐,耳朵却很灵敏,笑叹一句:“佛家讲,灵台清净,静能生慧,慧能生智。如今你是在为太皇太后书写佛经,更要清净安静些才好。”
柳珍珍心里一突,腕下力道陡然加重,又毀了一篇儿字,但她仍得起身行礼,肃容道:“奴婢谨记尚仪大人教诲。”
“嗯,孺子可教,坐吧。”顾鹂韵点点头,忽又睁开眼,疑惑不解地问道,“都这个天儿了,哪还来这么多飞蛾?”
柳珍珍不解其意,忖了一会儿方才答道:“古人说‘飞蛾绕残烛’,想来飞蛾都向往光亮,故而都前赴后继地扑向烛火,这也是常情。”
顾鹂韵面色一凝,旋即露出一抹深深的悲悯之色:“如此说来,我们点了这烛火岂非是害了这些小小生灵的性命?这样抄来的佛经岂不是罪孽深重?又如何能供奉到太皇太后跟前?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常怀慈悲之心的人写出来的佛经才禅意自现呢,如此,也更见你用心。”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柳珍珍这才明白顾鹂韵的阳谋,咬牙愤愤待作不理,可顾鹂韵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再当听不明白就是明晃晃的藐视了。顾鹂韵自己得罪不起,太皇太后自己更得罪不起,柳珍珍掐了掐掌心,心里又骂一句“佛口蛇心”,勉强压了压火气,故作平静地起身吹灭了烛火,只留面前一盏灯。
顾鹂韵满意地笑赞一句:“不愧是上好的羊油烛,恁般么一点火星子也没有。”
柳珍珍闻弦音知雅意,不由更加心酸气苦,瓮声道:“多谢尚仪大人体恤。”
顾鹂韵似笑非笑地睨了柳珍珍一眼,又仰躺下去,再不发一言,似是睡着了一般。但是柳珍珍可不敢真当她睡着了,设若自己这儿一放松,不定又要被顾鹂韵抓到甚么错处,好借口整治自己一番,故而,柳珍珍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柳珍珍咬破一点舌尖,淡淡的咸腥味刺激了味蕾,本有些昏沉发胀的脑袋顿时清明了不少,柳珍珍强打着精神坐直身子抄书。这几天的课程本就辛苦,柳珍珍虽学过一些,但能被选进宫里来的,大多都有那么一点儿底子,再则,几位女官留下来的课业又重,柳珍珍总是要掐着时间点儿完成课业的。柳珍珍的饭食清汤寡水,份量又少,忍饥挨饿的,疲倦益甚,几天下来脸上都泛着青黄之色,人本就生得消瘦,愈显得纸片人了一般。偏顾鹂韵牢牢占据大义,柳珍珍益发是有苦都说不出,不然就是对太皇太后的大不敬,逮到了脱一层皮都算轻的。
借着昏暗的灯光,柳珍珍伏在桌上吃力地继续抄写,经书上的字又小,柳珍珍凑上去才能看仔细,愈发头晕目眩起来,笔下也慢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柳珍珍搁下紫毫笔,轻叹一口气,总算把今天的抄完了。略微整理一番,才起身道:“尚仪大人,奴婢抄完了。”
顾鹂韵似才被惊醒一般,慵懒地道:“搁那儿罢,我明天得闲了再看。绮雯,甚么时辰了?”
绮雯蹲坐在外间打盹,听见顾鹂韵叫自己连忙睁开了眼,略带迷茫地四顾一圏,看了看漏刻,方扬声道:“回尚仪大人的话,已交子时了。”
顾鹂韵略带愧色地笑向柳珍珍道:“看我,人老了觉也少了,益发糊涂了。倒留你这么晚,这个时辰,宫门早下了钥了,看来又要你和朝华宫的守门太监说一声了。老是让你如此叨扰别人,你不会怪我罢?”
柳珍珍连道“不敢”,顾鹂韵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不知信没信,示意绮雯领柳珍珍岀去。
明灭跳跃的昏暗烛火益发衬得顾鹂韵那张笑脸诡异莫测,顾鹂韵悠悠低叹一声:“倒是个能忍的,只是,心性如此坚韧,会甘心永远为他人所制吗?”
柳珍珍赔尽了小心,终于进了朝华宫大门,大概守门的太监也知道柳珍珍回来得这么晚所因何事,故而连句难听话不敢说,只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姑娘今儿怎么迟了这么多?”
柳珍珍讪讪:“今儿帮太皇太后抄的经书厚了些,又陪尚仪大人说了会子闲话,有劳公公了,天儿这么冷,还要天天出来给我开门。”
那太监本因着天冷畏寒贪睡的缘故,对柳珍珍日日晚归有了那么一丁点儿意见,可倒厎也不是个糊涂人,登时清醒过来,哂笑道:“姑娘这是说得甚么话?您可是替太皇太后办差才捱到这么晚的,奴才没那个福分替太皇太后效劳,这么点子小事还能办得来。”
柳珍珍不语,微笑答谢后便往后头屋子里去,见那太监兀自点头哈腰地恭送自己,摇头失笑道:“看来,狐假虎威这一招也不独顾尚仪会使。”
柳珍珍蹑手蹑脚地摸到自己床边,才刚躺下,就见薛幼仪挺身半起伸手拍了拍自己。奴婢住的屋子没甚么讲究,床是南北朝向放的,东西各两张,中间放一张八仙桌,最里头是镜台和衣柜。柳珍珍和薛幼仪的床是连在一起的,柳珍珍的床位靠里,二人头靠头睡。
柳珍珍一惊:“姐姐还没睡?”薛幼仪也靠过来低声窃语:“我一向觉浅,睡到这时辰也该起夜了。有个事儿告诉你,明儿得早起,咱们得去御花园帮忙,说是齐王殿下的生辰,说不定还能逛逛园子呢?”
柳珍珍登即警觉,在心里过了一遍今天的事,感激地试探道:“多谢姐姐提醒,要不然我都忘了。”
薛幼仪轻笑:“不怪你,晚上我们将要安置的时候,绮雯才来吩咐的,那时候你还在尚仪局抄经呢。”
柳珍珍暗恼,她心里全明白了,这才是顾鹂韵真正的后手呢,一时又拿定了主意,以后更要提防顾鹂韵了!“想害我出丑,偏不叫你称心如意!”柳珍珍恨恨地咬着被角赌咒,一双美目在漆黑的夜里似是熠熠生辉,精光一闪而逝。
薛幼仪恍惚听见了甚么,扬了点音量:“妹妹?”柳珍珍一翻身,松开口,拢紧被子:“我都记得了,姐姐也早点睡罢。”一时各自睡去,勿须赘言。
翌日,四人起身,略微收拾了一番便往御花园而来。郭碧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在柳珍珍被顾鹂韵刁难之后,便不与柳珍珍同行,此刻见薛幼仪一左一右拉着柳珍珍和张丽婕,也不知是赌气还是其他缘故,竟和另一屋的一起走了。
薛幼仪见状眉尖刹时紧蹙起来,叹了口气:“原先也不见她这样,到底是我看错了她。”薛幼仪还算是忠厚,本性也非刻薄之人,自幼严格的家教也让她说不出难听的话儿来。
柳珍珍就没她那么好的性子了,本就压抑多时,怒气更收敛不住了,冷笑一声:“她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怕我身上有甚么疫症也未可知,挨近点儿兴许就被我连累遭了灾了!何必管她?我们自去便是!说不得,谁离不了谁呢。”
薛幼仪眉头皱得更紧了,温言劝道:“何必闹得乌眼鸡似的?到底一间屋里头住着,也太难看了些,别人见了也笑话。”
柳珍珍不以为意:“有些人,得等到遭了难才看得出来他们真正的秉性呢,这几天的事儿好比一块试金石,谁虛情谁真意一试便知!反正不过几个月,之前上数八辈子都没交情,姐姐何必为了这么个人难过?”
薛幼仪展颜:“你说得很是,倒是我自误了,反不如你看得明白。何必管旁人?竟不如自己先痛快了再说!”
柳珍珍轻笑:“姐姐身在庐山之中,所见都是云遮雾绕,反不如我站在山脚底下,几时我也爬上山了,或许还不如姐姐看得明白呢!”
张丽婕一向听得多说得少,此时见二人都笑了,虽不太明白二人话里的意思,但仍松了口气,犹如主心骨又回来了一般,笑问:“她们都走了,咱们也走罢!”可怜,单纯的张丽婕还不知道,这一催促,更是催她自己上路,是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