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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小水记不得以前是否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因为很多事都不太好。
有些人、有些事都很琐碎，你不可能每一件都记得清楚。比如夜晚躺在床上还没入睡之前，你可能会回忆一下这一天你都做了什么，但总有一些细节你会想不起来，然后被你的思维下意识忽略掉。
那些细节可能无关紧要，也可能是最为重要的一环，当然要看你做的是什么。大多数人不会去纠结这些。
曹小水现在有点纠结，李楚音躲到了自己身后，从肩膀看着不远处的三个人，眼里惊慌无措。
纠结的不是这个，而是对面的三个人当中，一个穿格子衫的长发瘦子喊了一声：“烂……水哥，你好！”
既然能够叫出名字，说明应该是个相熟的人。
格子衫的长发青年面相明显要比曹小水大，可是与那声恭敬的“水哥”相比更加熟悉的“烂眼”让自己的疑惑更深。
“你们……，在追我的同学？”
格子衫止住身旁另一个刚想开口的长发小子，“哦……，是你同学啊。那啥子……水哥，我们是赶路去办事，刚好走这里经过。”
“哦，那你们过来道个歉吧。”曹小水点头说道。
格子衫三人有点发懵……
正常情况下，不该是“那你们走吧”这样说的吗？长发小子又要发作，被格子衫拉住。
格子衫踌躇一下，还是走前几步，对躲在曹小水身后的李楚音说道：“对不起，我们应该追你的……，不对，我们不该……”格子衫有些懵逼，这究竟该怎么道歉？
“算了，狗日的道歉都不会，滚吧！”曹小水厌烦的挥挥手，格子衫总算松口气，一边点头，一边带着另外两人穿过小巷，向远处离去。
转过巷角，长发小子埋怨格子衫，“成哥你老扯我干啥子？那个瓜儿很牛唛？”
格子衫冷冷看他一眼，“那是曹烂眼，你要不服气，掉头回去找他就行。”
“哦，他啊，那算逑了。”长发小子忽然有些心虚，“我们也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对吧？”
格子衫和另外一人都点点头。大家意见一致，曹烂眼是只疯狗，不值得他们招惹。只不过有个疑惑，大晚上的，曹烂眼忽然靠近东城，莫非是想挑起事端？
重新坐下，小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碗清汤抄手。碗里漂浮着几片翠绿的青菜叶，几滴油珠子荡漾在奶黄色的汤里。曹小水拿起一双筷子，忽然停下，看着同样坐在桌旁的李楚音。
“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吃点？”
“好啊、好啊，还真有点饿了。”李楚音似乎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很自然的接过曹小水手里的筷子，端起碗吃了起来。
同学，我这就是客气一下……
曹小水悄悄咽了一口唾沫，转过头不再看李楚音。
“你咋个不吃？”
李楚音很快吃完，这才抬头看着有些茫然的曹小水，萌萌的桃花眼里满是疑惑的问道。
“哦。我，不太饿。”曹小水决定不再说这个话题，“他们，为啥子追你？”
“我不晓得，从学校晚自习回来，也不晓得他们是啥子时候跟在我身后的。我慌不择路，就跑到这里了。”
“你的家……”
“在靠近城北的益民菜市场。”李楚音忽然叹口气，“那里听说要拆除了，我们可能要搬家。”
曹小水对李楚音是陌生的。
唯一的印象就是这个女生很漂亮，还是班级里的班长。
对李楚音的情况，包括她家里的情况，曹小水并没有想探究的好奇，现在最纠结的是，自己还饿着肚子。
“哎，那几个人你认得到吧？”
李楚音小心的问道。吃过抄手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泛出微红。有丝丝细微的汗珠藏在脸上的绒毛里，发出点点光泽。
“好像……应该……认得到。想不起来了。”
曹小水也在纳闷，肚子的饥饿感冲淡了疑惑。
“你能送我一段路吗？我有些害怕……”
“……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曹小水饿着肚子，走在通往城北菜市的路上，身旁跟着的是自己的班长，校花李楚音。
“为啥子老是不见你去上课呢？”
“这个学期就见到你五、六次，几乎都在上午……”
“学习上有啥子困难，我可以帮你……”
“你和周长风是好朋友。他的学习成绩好，也可以帮助你的。”
可能是需要缓解刚才的惊吓，李楚音第一次跟曹小水说了那么多的话，每一句话都在关心他的近况和学习。
“呃……，我有些事要办……”
“我的学习一般。但不懂的时候，我会问长风……”
春日夜晚，有些寒凉，长街上的灯下，有汽车偶尔驰过，带起一阵寒意。走在人行道的两个身影，在路旁商铺透出的明亮灯光下，时隐时现，身影在灯光中的悦动，却显得有一丝温暖。
一问一答的话总是很尴尬。
“你看上去没啥子精神，身体不舒服吗？”
李楚音注意到曹小水略显疲惫的神情，开始关心他的生活。
我能说这是饿的吗？
曹小水沉默一会，对李楚音说道：“你家还有多远？”
“快了，就在前面。”
这是一句废话。
心底有个莫名的期盼，希望这条路再远点。
“以后晚上就少出门了。晚自习也要早点走，晚上不安全。有很多人会在晚上出来。”
“比如说你？还有刚才那三个人？”
李楚音似乎已经从惊吓中缓过来，言语中有了戏谑。
“我是无害的，刚才那三个……”
曹小水忽然停下脚步，在自己后脑轻拍一下。
是了。那个格子衫，曾经跟范三那一战中出现过，好像是因为猛子。发生的事有些远了，那个时候自己还烂着双眼，看上去满眼的血丝，牵扯面部表情有些狰狞。
应该是自己那一砖头吧。
那块砖头砸在格子衫的头上，当时他就倒在地上，流出的血乌黑，浸湿了他的长发和地上的石板。
当时曹小水自报家门，对方应该是听到了。
“你是无害的？确定？”
李楚音的话打断了曹小水的回忆。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灵动的脸，曹小水喉结动了动，似乎震惊于对方的美丽和清纯，又对自己的普通和平凡感到惭愧。
“我晚上很少出门……”
曹小水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解释。可能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可能是想让对方相信，但是话一出口，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晓得你是无害的，逗你耍的哈……”
李楚音忽然笑起来。仿佛刚才被追得慌不择路的人不是她，而她只是在路上偶尔遇到了一个几乎从不说话的同学，顺便了解一下他的学习和生活。
曹小水脸上的五六个青春痘开始泛出红光。
李楚音的美丽笑靥，像是平静的水面丢进了一颗石子，瞬间荡起的细碎波纹扰动了青涩少年。一切都在春日的夜晚留下美好，留下青春韶华斑斓的色彩。
“我……，呵呵……”
曹小水忽然觉得有些羞涩。
“曹同学，那个人好像很怕你，为啥子？”
“哦，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凶吧。”曹小水又摸了摸后脑，神情扭捏，带着手足无措。
李楚音好看的眼睛在曹小水脸上来回扫了几遍，“你看上去很普通，有点高大，勉强帅气。不过没有凶恶的样子啊？”
“哦，我……”
摸摸脸，对这个评价，曹小水表示勉强接受。
“我到了！呐，我家就在那。”李楚音没有等曹小水说完，抬手一指前方，欣喜地说道。
曹小水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没有去看前面依稀灯火的朦胧，而是眼前那一根葱嫩纤细的手指。那根微微抖动的细嫩手指，仿佛是点在曹小水的心头，泛起点点涟漪。
美好的春日，美好的夜晚。
一切都在美好中开始生根发芽。
许多年后的许多个夜晚，曹小水在深夜都会从心里找寻此刻的某一个瞬间，慢慢咀嚼、细细品味，直至咽下，散入每个可以珍藏的细胞里。
少年有了一种心颤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