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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伟与肖琳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他深沉,她活泼;他含蓄,她开朗;他沉默寡言,她兴高采烈。不过,所有这些特点,看起来不相和谐,他们两个人却都愿意和对方在一起,似乎截然不同的性格倒成了彼此特有的吸引力。
逐渐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这一点当然别人无可非议。两个一同分配来的学生,又都是刚刚开始社会生活的年轻人,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容易互相吸引嘛。
不过,志伟的心中却清楚地知道,他自己是由刚开始的自然接触而转变成了主动交往,因为他一时见不到肖琳竟像失落了什么似的,好没趣好空虚。所以,他不得不时时提醒自己,肖琳是一个鲜花般的女孩子,自己一定不能有什么幻想,一定不能有什么过分的希望。
作为卫生院最年轻的小伙子,志伟把最重的体力活——到码头接运药品几乎承包了下来。
每十天半个月,县医药公司会根据卫生院的需求计划,把药品随着客船发过来。志伟就推着卫生院的那辆手推车去码头,将药品一箱箱从客船上搬下来,再码放到手推车两边推回卫生院。有时候十几箱一趟就搬完了,有时候几十箱,那就要往返好几趟才能推完。其他大夫没事的时候都会一起帮忙,而肖琳几乎每次都要跟志伟一起,卸船装车,清点入库,忙得不亦乐乎。
看着她在炽热的阳光下,被晒得通红通红的脸上流淌着汗水,志伟难免心疼,对她说以后不要来了,可是肖琳哪里肯听?她总是笑嘻嘻地跟志伟说:
“你没听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吗?而且,每次来码头接货,我可开心啦。”
也是,在这个小小的岛上,每天最热闹的时间就是早晨客船开航和傍晚客船归港这两个时间段。一座小小的码头,联通着海岛与外界,承载着海岛人的生活与希望。年年岁岁,它见证了多少离别和团圆,见证了多少泪水和欢笑。
“我是怕这大太阳把你晒黑了。”志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是吗?”肖琳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笑容像午后的阳光一样灿烂。
“都快二十年了,太阳也没把我晒黑,这叫天生丽质你知道吗?再说,晒黑了倒显健康些。”那一分俏皮,把志伟的疲劳一扫而尽。
陈志伟推车,肖琳在旁边一手扶着箱子,一手撑伞为他遮挡阳光。路上遇到认识的人,喊着“小陈大夫”、“肖护士”跟他们亲切地打着招呼,这和谐的画面,成为码头通往卫生院那条路上的一道风景。
八月底,按照工作计划,志伟第一次组织全乡适龄儿童开展预防接种。整个珠玑岛常住人口不到三千,每年的新生儿也就十几个。虽然接种儿童不多,可是由于这是志伟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独立开展业务,所以他还是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他负责登记信息,确定接种疫苗的种类;而给孩子们打针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护士肖琳的身上。她的细心温柔和娴熟的技术,让陪同的家长一个个赞不绝口。
有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不哭也不闹,扎完了针还会礼貌地跟她说:
“护士阿姨,你打针一点都不疼。”
这个时候肖琳会摸摸他们的头,开心地笑道:
“嗯,小朋友真乖,你最坚强了。不过呢,以后不要喊我阿姨,叫我姐姐,我就更喜欢你了。”
有几个孩子的妈妈在旁边聊天。
“看看这小姑娘,长得这么俊,手艺还这么好。”
“是呀,谁家能娶她当媳妇儿可享了福了。”
“这是东村里老肖家的小女儿,从小就待人亲。”
渔家大嫂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含蓄。肖琳听见了,害羞得红了脸,志伟则在一旁偷偷地笑,惹得肖琳嗔怪不已。
也许是刚才分了神,肖琳在打开一支注射液的时候,一不小心被玻璃安瓿划破了手,“哎呀”叫了一声,血珠立刻滴落下来。
志伟腾地站起来,弹射一般来到肖琳的身边,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紧张得脸色都变了。
“你……快让我看看,疼吗?”一边说一边用力摁住伤口。
“没有事啦,划破一点皮肤而已。”肖琳自己根本不以为意。
“你太不小心了。”志伟用酒精棉球给肖琳消毒,然后用创可贴止血。
“我们干护理工作的,划伤刺伤还不是常事?小菜一碟啦。”
那几个孩子妈妈在一旁窃窃地笑:
“肖护士,你看把小陈大夫紧张得,人家这是心疼你啊,哈哈……”
一句话,说得志伟和肖琳都红了脸。志伟赶紧放开肖琳的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金秋的唐岛,鱼肥蟹美,正是一年当中捕捞渔获的最好季节。渤海湾盛产刀鱼、鲅鱼、梭子蟹,其中尤以渤海对虾最负盛名。渤海对虾又称中国对虾,以体硕鲜嫩、营养丰富而蜚声中外,历来是渤海这个“天然渔场”的支柱产品。
每年3月,虾群由黄海南部深水区,经渤海海峡洄游至渤海湾繁殖后代,秋天长成两个即一斤的大虾,故名“对虾”。渤海对虾具有个大体肥、肉色晶莹、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等特点,为虾类之冠,名列海产“八珍”之一,具有极高的经济价值。因此,每到捕捞季节,吸引着来自周边省份的渔民,齐聚珠玑塘,展开“捞金”大会战。
高强度作业,再加上高温和饮食不洁,常常造成渔民食源性腹泻,半夜三更到卫生院就诊治疗。
珠玑卫生院人手少,就连陈志伟这个公卫医师也得跟临床医师一样值夜班。几次夜班下来,对于腹泻的治疗已经是轻车熟路,无外乎止吐止泻,补充体液。轻者口服,重者输液。
那天晚上,又轮到陈志伟值夜班。上半夜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病人,简单处理以后,志伟刚要躺下休息,一阵嘈杂声传来,三个人同时跑进卫生院。
“怎么回事?”志伟赶紧询问,从他们的穿着不难看出也是外地的渔民。
“大夫,不行了,拉肚子,拉得走不动了。”一个个手捂腹部,脸色蜡黄,弯腰呻吟。
“晚上吃的啥?”
“面条,螃蟹,啤酒……”三个人七嘴八舌。
志伟不再多问,立即着手准备治疗。啤酒加螃蟹,尤其是冰镇啤酒和隔潮的螃蟹,那就是最灵的“泻药”啊。
“大夫,你快点啊,受不了了。”其中一个疼得厉害,坐到了地上。
“我也着急啊,可是不得一个个来吗?你们再坚持一会儿。”志伟忙得不可开交,一边安慰他们,一边抽药配液。
这时,肖琳轻轻走进治疗室,一言不发,动作熟练地忙活开来。
“你怎么来了?”志伟转头看一眼,边忙边问。
“我听见这么多人说话,就知道你肯定忙不过来。”肖琳的声音懒懒的,应该是醒来以后没来得及洗脸就过来了。
他们俩配合默契,一通忙活,给三个人都输上了液体。志伟坐下开始写诊疗记录,对肖琳说:
“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我在这儿看着他们,你忙你的。”肖琳逐个查看着病人的输液情况,细心地为他们调节滴注速度。
汗味,海腥味,排泄物的味道……小小的治疗室里,气味着实难闻。志伟再次劝说:
“肖琳,这里有我就行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宿舍睡觉。”
“我刚才睡过了,现在不困。”肖琳说完,用一次性纸杯接来三杯开水,分别放到病人的床头。
“姑娘,谢谢你……”病人虚弱地说。
“谢啥啊。你们从外地来到珠玑,都不容易。以后,注意点饮食卫生,生了病,不光你们身体遭罪,还耽误出海捕虾。”肖琳善解人意的话语,似乎比药都管用,缓解了病人的痛苦。
“医生,医生!”刚刚平静一小会儿,又有人一边大声呼叫一边冲进来。志伟一看,几个人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伤员,慌张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他们身后的地上沥沥拉拉都是鲜红的血。
“快,救救他,快点救他啊……”
“别慌,告诉我们咋回事。”肖琳站过来,用她那特有的温柔安抚着人群。
外伤,骨折,大出血。简单了解以后,最紧急的问题是止血。
肖琳一边立即采取急救措施,一边吩咐志伟:
“你快去叫院长过来。”
“好的。”临床急救毕竟不是志伟的强项。
很快,卫生院李院长和其他几位大夫全部到位。此时,伤者因为失血过多已经休克。大家会诊后一致认为,当务之急是输血,否则伤者会有生命危险。
“宋大夫,你马上联系部队首长,派战士过来献血;刘大夫,马上给病人采血验血型。肖琳,小陈,赶紧为病人止血。”李院长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救治工作。遇到紧急情况请求部队增援,这也是海岛军民的优良传统。
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院长控制局面的能力既让患者家属稳定了情绪,更让陈志伟佩服有加。
“院长,患者生命危险,等战士们来献血,我怕时间来不及。我是O型血,先抽我的吧。”
“这……咱们还是等等吧。”李院长没有答应。虽然“O”型血是万能输血者,毕竟还是相同的血型最安全。
“院长,等不了啦,求你快点,救命要紧啊。”家属急得快要哭出来。
“是啊,院长,再等我怕来不及。”志伟神情坚决,一只胳膊已经挽起了袖子。
院长看看昏迷中的伤员,再看看眼含期待的家属,果断决定:
“那,好吧,就先用你的血。肖琳,马上准备。”
一直在默默忙碌的肖琳,早就做好了相应准备工作。
很快,400CC的鲜血流进患者的体内。半个小时后,驻岛部队一个班的战士赶来,经过相应检查之后,几个血型相符的战士的新鲜血液接力输进伤者体内,生命体征逐渐恢复正常。
天空已经开始泛白,喧闹的夜晚逐渐恢复了平静。经过及时妥善救治的伤员,脱离了生命危险。志伟也躺在病床上休息。
肖琳回宿舍热了一杯牛奶,让志伟喝下后,关切地问:
“你感觉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辛苦了一晚上,赶快去休息吧。”
“陈大哥,你……你真勇敢。”肖琳低声说道。
“嘿嘿,我这算什么呀。倒是你,临危不乱,我挺佩服的。”陈志伟由衷地说。一个女孩子,面对血淋淋的场面,不慌不乱不紧张,工作井井有条,表现出极高的心理素质和专业水准。
“我们实习的时候,什么样的危急场面没见过?”肖琳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你好好休息。我回家去给你熬点粥。”
肖琳骑上自行车回家,把尚未起床的妈妈喊起来,着急地让她赶紧煮点营养粥。
志伟睡了一觉起来,一大碗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粥已放在床头。粥里,有瘦肉,有贝丁,有海参,喝得志伟心里热乎乎的。
“抽了那么多血,要好好补一补。”肖琳体贴地说。
当天上午,听到李院长的情况汇报,唐岛县卫生局的人事股股长亲自打来电话,对陈志伟进行了口头表扬,搞得志伟还怪不好意思的。
“小陈啊,表现很好嘛。献血救人,值得全县卫生系统的医务人员向你学习。”
“哪里哪里,小事一桩,领导过奖了。”
“年轻人能有这种觉悟,了不起。”
领导的表扬让志伟受宠若惊。在他看来,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伸出援手是理所应当的事,何况自己还是“白衣天使”,如果袖手旁观,怎么对得起“天使”这个神圣的称呼?
伤者的妻子给志伟送来一大包营养品,志伟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分给了卫生院的同事。伤者的女儿,长得挺标致的一个小姑娘,流着眼泪跟志伟说:
“陈医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若不嫌弃,我……我愿意嫁给你,照顾你一辈子。”
渔家女儿的直白和淳朴,让志伟尴尬得脸红又心惊,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说:
“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不等说完,吓得落荒而逃。
院长和同事们乐得哈哈大笑。闯海人的善良、讲义气和知恩图报,大家早就知道。逢年过节,当地人经常会请大夫们到自己家吃饭喝酒;钓了鱼,捞点蟹子,送到卫生院给大家尝鲜更是常事。
不过,这一次直接来了场“以身相许”的戏码,倒真是让大家开了眼界。
肖琳一边笑,一边追着志伟来到后院,继续打趣:
“陈大哥,你就从了呗?我看那小姑娘挺好的呀。”
“肖琳,你……”志伟深深地看一眼肖琳,欲言又止,索性躲回了宿舍。陈志伟的“出糗”令肖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珠玑岛的交通不便,使得岛上居民对卫生院的依赖性特别强,这也让人手紧张的医务人员越发增强了“使命感”,每个人都要成为“全科医生”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陈志伟学的是卫生防疫专业,临床技术相对薄弱,这让他感到有压力的同时,也产生了赶快提高自己的医疗水平的动力。从那以后,他不再觉得无所事事,除了看书学习理论知识,便是跟在其他大夫身边,学诊断,学治疗,学操作,连中医药方面的知识也要急于掌握,为此还闹了个“笑话”。
那一天,他在药房里对着书本一样一样辨识中药材,看到巴豆的时候,想起电影电视剧和小说里经常描写用巴豆害死人的情节。于是,他好奇地问中医宋大夫:
“宋哥,这巴豆真那么厉害?”
“巴豆有大毒,所以在临床使用上是非常谨慎的。巴豆的主要药用成分是巴豆油。巴豆油在肠内水解后释出巴豆酸,能刺激肠黏膜,促进蠕动而产生剧烈的腹泻、腹痛和里急后重。根据它的这一特性,我们中医会以巴豆入药,用于治疗寒结便秘、腹水肿胀、大便不通等症。”宋大夫讲起专业来头头是道。
“那,它怎么会导致死亡呢?”
“如果服用过多,可引起口腔、咽喉、食道灼烧感,恶心、呕吐、腹部剧痛、剧烈腹泻,严重者大便带血、头痛、头晕、脱水、呼吸困难、肾损伤,最后因呼吸和循环衰竭而死。”
“何为服用过多?”志伟更加好奇。
“宋某不知也。医书上说,人服巴豆油20滴可致死。”宋大夫朝着志伟直翻白眼,奇怪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也不知道陈志伟哪根神经搭错了线,非得对巴豆的毒性搞明白。他趁宋大夫不注意,拿了一颗巴豆回到宿舍,用刀子切下大米粒那么一点吞进了肚子里。终究还是有些害怕的,没敢吃下太多。
过了半个多小时吧,陈志伟开始感觉到肚子咕噜咕噜响,赶紧跑进厕所。接下来,可就控制不住了,腹痛、腹泻、冒虚汗,等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虚脱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李院长着了急,反复追问之下,志伟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说出了实情。
灌肠,洗胃,输液,大家好一顿忙活,总算没出大事。
李院长把宋大夫狠狠批评了一顿,宋大夫委屈得恨不能用头撞墙。志伟见状,忙不迭地道歉,自己爬不起来,便拜托肖琳去买来两盒好烟,送给宋大夫消气。
看着陈志伟的狼狈样子,肖琳是又好气又好笑。趁着为他换液体的时候说道:
“你呀,怎么这么能作?拿自己的身体来做实验,这回好了,知道巴豆的厉害了吧?”看似埋怨,实则还有些心疼。
志伟有气无力,咧着嘴苦笑。
“还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肖琳说着,嗔怒地拍了志伟一巴掌。
这次“以身试药”事件,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成了整个卫生院的“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