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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江澈心中倍感迷茫，第一次杀人的他，并没有什么不适感，相反心中隐隐有些痛快。
似乎杀人，与他心中本意相符，只是常年接受的道学教育，让江澈知道杀人是不对的，哪怕知道对方是敌人，至少也不应该如此漠视生命。
心中郁结难解，江澈陷入两难之中，随着一道声音的响起，江澈重新回过神来。
“小子，第一次杀人感到痛快，这个情况很正常。昔日法家圣人说过，人性本恶，但可用‘法’抑制，化恶为善。”
“同理，你学道亦可压恶，杀人是恶，但为正道杀人，又可称善。你今日杀他一人，往后时日，便不知救了多少人。”
脑海中面具老者的声音如雷贯耳，却是老者看出江澈心意难解，担心导致修行出现差错，故此出言开解。
江澈嘴角泛起苦涩，他一开始斩杀陈思文和石氏兄弟，秉持的就是这般想法。
只是杀人之后产生的痛快感，让他极不舒服，哪怕听到老者搬出法家圣人言论，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小子自是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心中难以说服自己，不知该如何。”
江澈将自己的困惑讲出后，面具老者哈哈大笑，随后说道：
“道家经学不是讲究顺其自然嘛，你这般想法，倒和儒家相投。不妨，且将今日之事放下，多去俗世看看，或许会有答案。毕竟实践出真知，只在心中思索，终是所获有限。”
“实践出真知。”江澈重复这句话，细细琢磨一会后，问道：
“这句话是老先生所言吗？”
面具老者一愣，沉吟片刻后，回道：
“这约摸是墨家所言吧。”
然后话语一转：
“别管是何家所言，只要有道理皆可信奉，切莫有门户只见。”
按江澈所学，他是有心反驳，但其内心却也认为言之有理，如此模棱两可间，他也不说话，不表示认同也不表示反对。
“好了小子，心结要慢慢化解，本座要恢复本源之力了，不出意外需要三年。这三年就当本座不存在，凡事都得靠你自己，切莫逞强出头，白白丢了性命。”
江澈感到不好意思，神色间略带歉意，说道：
“有什么小道可做的，请老先生吩咐，小道必会尽力为之。”
面具老者不屑说道：
“等你何时突破至通经阶段，再说这些。”
“另外，把我传给你的神通好好修行，这就算是报答。”
江澈点头应答，后续再也没有听见老先生的言语，江澈知道他应该是潜心恢复去了。
而此时面具老者并未如江澈所想去恢复源力，而是看向苍穹之处纵横交错的几道如同天柱般的锁链，眼神中落寞不已。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锁链似乎是感受到老者的落寞之意，开始轻轻摇晃，好似在安慰一般。
面具老者哑然一笑：
“好了，如今你我契机不在，不必为我惋惜。如今拖着这副苟延残喘的灵体，也不过是心中执念罢了。”
话语落罢，只见几道锁链更加摇晃不停，抖动的锁链声引起周遭空间一阵波动。
“唉。”
面具老者轻声叹了口气：
“你寄托在这小家伙的身体内，也不知何时能出去，即便出去了，天地之间又有何处能容你呢？”
老者身形本就驼背，现在更显佝偻，一股苍凉感油然而生。
……
雨依旧下个不停，顷刻间十里坡上泥泞不堪，江澈起身，运用灵力，在陈思文身死之处挖开一座坑，将三人尽数挪至坑内。
“你等虽是作恶多端，但终归为人一场，当入土为安。”
江澈一阵感慨，然后迅速将三人尸首处理完毕后，便准备回城。
出城之时，少年衣衫整洁，神采飞扬。而今入城之际，衣物破损，神情萎靡。
尽全力击杀陈思文等人后，江澈深感疲惫，现在只想回客栈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待初一时间一到，便起身前往中洲。
走在岩壁城内的青石板街上，雨点稀稀疏疏下落，沿着青石缝流淌，江澈心中压抑的情绪在这里得到了释放，周边摊贩依旧喧嚣，行人照旧奔忙，似乎些许雨滴不足以让他们闭不出户。
江澈随即改变原来的行程，转头走向常吃的面摊上。
雨滴顺着摊位上方的顶布落到街道上，江澈抬步走进时，用手挡了挡因顶布中央雨滴积攒过多，而渐渐向下滑落的雨水，摊位的长条木凳上，人影稀少。
江澈坐在熟悉的位置上，向老板招呼一声：
“这里要一碗面。”
老夫妻正在忙碌着，其中的老汉听见江澈的声音，忙走过去招待。
显然老汉是认识江澈的，毕竟身着道袍的小道士，在这岩壁城内也是少见，这面摊招呼的也大多是贩夫走卒之类的人物。
同时也注意到他身上破损不堪，原本的道袍划拉的只剩一边，老汉虽心生诧异，不过也没询问，只是上前说道：
“还是要清汤面？”
江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
“今日来份油泼面。”
不知为何，今日这雨天，江澈想要换换口味，其实他并不喜欢过于辛辣的食物，只不过想到老先生所说的话，他就想试试，毕竟不亲自试上一试，只从别人口中听来，始终存疑。
油泼面上来了，江澈尝了尝，味道还算不错。即便他生性不喜欢辛辣之物，也还津津有味的吃完。
雨渐渐止住，青石街上的湿气却还留存，江澈吃完面后，直接往客栈方向走去，吃饱喝足之后，便是养精蓄税。
客栈内人影颇多，一楼大厅内几乎坐满，几个店小二来回上菜忙碌。
江澈径直走上二楼，在楼底口碰见了和他常打招呼的店小二，他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
“店小哥，劳烦往我房中打一盆热水。”
店小二看见江澈后，神情中错愕万分，竟有些愣住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江澈有些疑惑，随即看了看自身的衣物后笑了笑，只当这店小二看到自身衣物破损，有些愣神而已，就又开口道：
“店小哥。”
那店小二晃过神来，忙在脸上挤出笑意，说道：
“好的客官，小的这就给您打去。”
在转身背对江澈之后，原本一脸笑意的店小二，瞬间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看来陈少他们失手了。”
江澈自是不知店小二心中所言，他径自走进屋内，脱下道袍，准备在店小二送来热水后，好好洗漱一番。
正在准备热水的店小二，正是陈思文口中的石三，和石大石二是三兄弟。
只不过他不似石大、石二那般体型彪悍，正因为如此，陈思文才将他安排在这间客栈里，充当传递消息的人。
以陈思文的谨慎程度，选择这间客栈也是大有讲究，它不似“月独居”那般显贵，也不似城南“大通铺”那般廉价，这里暗含中庸之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修为高、身份显赫之辈多去月独居，剩下的杂修、散修基本多来此处。
于是，这些人就成了陈思文他们下手的对象。
在此地盘桓了三年之久，他们所获的财物数不胜数，杀的人自然也是数不胜数。
今日在江澈手上栽倒，也算是天理昭昭。只不过此时的石三并不知道陈思文三人早已殒命，他只当江澈有什么保命手段，侥幸逃脱，这种事情以前倒也遇到过，只是很少罢了，况且后续处理也是寻找机会斩杀。
将热水打好后，石三心中决定晚上出城去老地方和陈思文他们回合一下，商量后续的计划。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客官，热水打好了，要我送进来吗？”
石三的声音也适时传来，江澈将里衬内衣穿上后，说道：
“进来吧。”
石三进来后，看见江澈衣物上的鲜血，瞳孔猛的一缩，然后故意装出一副不知道的神情，说道：
“客官，这是出城遭遇匪徒了吗？说实话，这岩壁城内十分安全，可城外乱的很呐，客官还是小心一点好。”
江澈闻言，轻声一笑，随口回道：
“遇到几个小蟊贼，问题不大，顺手解决了。”
石三心中先是一惊，不过后又想到，或许是这小道士夸大其词，想来以陈少他们的修为和屡次宰肥羊的经验，不至于阴沟里翻船。
石三脸上仍旧带着笑意，抬手将打好的热水放好后，正准备恭维几句，却突然发现，在桌子的衣服底下，有一块罗盘。
“陈少的通灵宝盘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石三死死压住内心的慌张，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
“那客官您先休息，小的先出去了，有事您喊一声就好。”
江澈柔声回道：“好。”
等到石三将房门关闭后，脸上阴晴不定：
“通灵宝盘可是陈少从不离手的，如今被这小道士拿到，想来定是遭遇不测，那我两位哥哥也怕是凶多吉少。”
石三对于陈思文和两位哥哥的死，并没有太大的伤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只是，这几年搜刮的财宝之类的，都是陈思文保管，倘若他身死，那这些东西自然找不见。
为了印证自己心中所想，石三并没有等到晚上再去老地方汇合，而是即刻出发，计划赶不上变化，他需要知道陈思文的死活，这样才能安排后续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