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亲竟是帝王永远的痛(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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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现在的日子并不算太苦。她从小就不是一个有福气的格格,不受到关注,孤独惯了的人离开家也没有多大落差。

允宁没有额娘,至少大家都不承认她额娘的存在。她自小并不明白,也没有人告诉过她是何缘故,就连一直照顾她,对她无微不至的嬷嬷都不曾在宫廷内与她透露过一言。但她生得太美丽了,又是灵气逼人,生下来就像是情商拉满,能叫每个人对她温暖和蔼。但是也只是表面客气而已,父王不怎么来看她,只有宫中元宵灯会、中秋庆典以及年节聚饮时,她才能给父王请安,一睹帝王风采。其他妃嫔都明白她作为一个女子,没有任何威胁,对她不好并不利于积德添福,因此有时看见了还会让她一起来宫中吃果子。吉贵人还会在年节时给她送来上好的绸缎,夏日的冰盆,冬日的炭火,让她倍加感激。有时候,她也会小心地暗示嬷嬷,希望她透露一些她有记忆之前的事情,但嬷嬷每次都露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恳求她不要再有这份好奇。

直到三年前,她出宫避难,辗转香港、英吉利、法兰西,远离宫中的视野,抛却大内的禁规时,她才找机会认真地问秋禧嬷嬷自己的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从未见过母亲,甚至连她如何死去的都不知道。秋禧嬷嬷自知清朝已在亡国一线,自己也已是风烛残年,又怜惜允宁这些年来一个人的艰难困苦,心下动容便告诉了她那些尘封的往事。

“我一直记得,二十年前的选秀那天,你的母亲是那般明艳动人,所有人看见了你的母亲,都在讶异世间怎会有这般气韵独特的美人,她仿佛是繁花落入尘世,将所有的孤独驱散。从他人的眼光里,我读出这样的女子不该来到这禁绝的宫廷。”

允宁内心难以抑制的激动,她从未听到过任何有关母亲的描述,每一句都是那么的新奇,而繁花落入尘世的描述让她不自觉的骄傲不已。她明白自己的美貌,果然是有传承的。

“她是江宁织造的女儿,言谈举止都是江南的柔婉。皇帝问了所有女子是否学习过诗书,唯独没有问她。她的眉眼和气韵一看就知道是通晓诗礼的,无须再问。皇帝一眼就看中她了,当下就赐牌子,拟封号逸贵人。因为皇帝说她一身飘逸即凌尘,仿若贵人立凡间。”

“我们都曾经以为逸贵人会宠盛六宫,不到三个月她就怀孕。皇帝大喜过望,传令给她椒房殊荣,升她为嫔,并带她前往凌霄寺许愿顺利生产。但这样的厚待在宫里本就容易招人嫉恨,于是就在凌霄寺的禅院中,一名长相俊美的文人不知怎的进入了逸贵人休息的房间。”秋禧嬷嬷有些欲言又止。

允宁不敢相信,她质问有那么多守卫,逸贵人身旁有那么多服侍宫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轻易进入!

“帝王之怒也是因此。他不听逸贵人的解释,无论如何他收到通报后进入房间,看见两人同处一室就已然震怒。他认定逸贵人与文人不知用何种手段早已做好通讯,只等得出宫一日私会,而所有宫人和侍卫都已被打点好,为之放行。一旦有了内心确证,皇帝就采取雷霆手段,将文人斩杀并诛九族,其他相关的侍卫与宫人全部拖去慎刑司虐打至死。杀红了眼的皇帝怒斥逸贵人'逸贵人不逸,阴毒庸俗至极'便将其打入后宫,如若不是逸贵人捂住肚中的孩子苦苦央求,让皇帝留下我的命照顾他的孩子,我恐怕也已经遍体鳞伤、命丧黄泉了。”

允宁哭了,逸贵人当真不逸吗?

“我是逸贵人的陪嫁宫女,我自然知道她的脾性。此事只能是人祸,逸贵人自得知入宫就早已斩断与宫外的联系,那位文人是谁我们并不知晓,我从未见过。逸贵人在冷宫对我说,那位文人进入房间后是一副吃惊而绝望的表情,两人还未展开对话,皇帝便走进了内屋。因此我们估计,那位文人来寻找的并非逸贵人。这是一场暗处的栽赃,但这个栽赃太致命了,皇帝是何等的爱惜声名,一旦他认定是脏的,便再也洗不白了。”

允宁猜测,文人是为谁而死。既然他那般吃惊而绝望,说明与他私会的另有其人,且那人隐身在幕后,利用了文人的痴情。那女人确信文人会冒着九死的风险来见自己一面,便打点了所有可能阻碍的宫人和侍卫,以制造一出惨烈的悲剧。她心思机敏,摸准了帝王的怒火之源,知道不需要自己灭口,皇帝自然会认为一切都是逸贵人打点的,如此逸贵人便无法为所有宫人求情,借皇帝之手除去所有可能泄密的人。至于秋禧,因为与逸贵人关系过甚因而无法打点,即使活下来也不会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因此也不需紧张。

逸贵人就背负着不洁的罪名,在冷宫艰辛地照料日渐隆起的小腹。正是酷暑的时节,冷宫里脏乱积灰,通风不畅,逸贵人形容枯槁,还因长久坐卧而生出缛疹。但她坚强地不去流泪,自入宫起她就接受了为帝王所掌控的命运,生如浮草,哪里可能“逸”呢?无非是皇帝生出的一时情致罢了,情致消散,看谁人不庸俗,谁人不阴毒呢?逸贵人未曾去想过是谁在害她,她明白可恨之人有可怜之处,用不着去想是谁,无非都是这深宫玩物。她只想把孩子生下来,再平静地去死。因为只有她死了,她的孩子才有可能投靠别的“额娘”,告别不洁的命运。

于是,逸贵人不再挣扎,她天天给肚中的孩子讲解诗书,反而感受到一阵平静。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而是踏实地跟孩子进行最后最深切的相处。等到临盆那天,皇帝都不曾说把她移出冷宫,而是派了接生婆过来生产。伴随着孩子的啼鸣,冷宫里的乌鸦被惊扰飞起,孩子的小手在空中挥舞,逸贵人虚弱地望着孩子,听到了是个漂亮的女儿,嘴角轻轻扯着笑了一下,随即趁宫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婴孩身上时,用最后的力气举起剪刀自戕,在汗水、泪水与血水的混杂中走完了她20岁的一生。

皇帝听到了逸贵人的死讯,感受到了她的幽怨,不解她的烈死,内心一阵痛楚。突然想起来逸贵人当年否认时恳切的眼神,为了让自己内心安宁,他想最后进行确证。他偷偷派遣侍从去文人的老家找寻证据,在走访无果后,却在抄家的一堆物件中发现了一些诗文,其中一张居然是藏头诗,藏下的正是与逸贵人同时入宫的瑾常在的名字。皇帝一阵晕眩,那幽怨的眼光死死映在他的脑中,人间再无逸贵人,繁花已落碾作泥。

君王自此下令,宫中不许再提逸,逸贵人的孩子由秋禧侍候成人,此间不许其得知生母信息。皇帝亲取孩子名字为允宁,既是允许她安宁生长,也是希望允许自己内心安宁。

允宁哭的很安静,她想起总在自己耳边萦绕的冥冥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或许这就是逸贵人轻抚孕肚时常常吟叹的诗句。果然最冷不过紫禁城,可是如今自己离开了紫禁城,为什么也总觉得阴冷无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