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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硝走过蜿蜒曲折的小道，踩着碎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即便如此，凯琳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而且，辰硝敏锐地发现，虽然凯琳一直在极力克制，但她似乎在微微发抖。
“难道在深夜独自悄悄啜泣吗？”辰硝想，不禁为凯琳几小时前的坚强感到同情，是啊，毕竟她与老彭待的时间最久，肯定比任何人都伤心。
辰硝静静斜倚在一块巨石旁，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她好了。
“我说你啊……这么晚了还不睡……一直站在那里……在期待什么？”凯琳打破寂静，声音一如既往，但有一些发抖，还有几丝调侃。
不过，这声音的气息里绝对没有啜泣后特有的那种哀伤或者释然。
“还好意思说我，这么晚了你不也没睡？”辰硝反击道。
“但我可没有打扰别人的癖好。”
“随你怎么说吧。”辰硝摇了摇头，即便凯琳看不到。
“这个意识回收是不是对你造成了影响？”辰硝直截了当的问。
“……是又怎样？只是这点程度的话，不足挂齿。”说完，凯琳抖了一下。
辰硝没答话，走了过来，坐在离凯琳稍远的地方，刚刚想张口，却被凯琳打断了。
“没有必要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安慰话，我不吃这套，也别因为我帮了你而对我抱有期待，我只不过有我自己想探求的东西。当你没有利用价值后，我也会毫不留情一次一次杀了你。”
辰硝张口结舌，良久才开口说：“我并不是要安慰你，你不需要安慰，因为你并不悲伤。”
“你的意思是我没心没肺？好听点来说就是拿得起放得下？不错，猜对一半。”
“不，你也不是没心没肺，你只是……非常……‘空’，没错，‘空’，我想不出更恰当的字眼了。”
凯琳没有答话，她的侧脸被厚而飘逸的金色长发掩盖住了，辰硝看不见她的表情。辰硝这才发现，凯琳没扎马尾，原来她的头发这么柔顺。
“你懂什么……”许久，凯琳淡淡地说。
“我只是想说，CPU也会超运载，你的斯曼·核同时承载李迅、叶嘉和你的意识，恐怕也会出大问题。那么，这样推理下去，斯曼·核为了本体意识的安全，肯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于是它的制造者可能会创造一个类似于防火墙的东西，阻止外来入侵。而你为了回收意识，可能选择拆掉了它。”
“无稽之谈，肖成，你不要用那些老套的知识胡乱猜想。”
“万变不离其宗。那么，如果没有这样一个类似于防火墙的东西，你又是怎样与QT病毒的入侵作斗争的呢？”
凯琳转过头来看向辰硝，她没想到他会追问到这一步。
不过，斯曼·核深处传来的阵阵意识波动令她无暇顾及辰硝的追问。
一时间，大量嘈杂的声音充斥凯琳的脑袋，让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脑袋。而且，意识波动影响了她的〈斯曼·中枢神经系统〉，让她交替产生超高温和超低温的错觉。
接着，一只宽大柔和的手握住了她的手，那种沉静之感顺着手心流到脑和脊髓之中，令凯琳的精神和身体慢慢安静下来，更让她意外的是，那沉静中的一丝丝所谓的‘空’，消除了她体内的排斥反应。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凯琳正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舒适之中，不想再思考下去。
辰硝见凯琳很痛苦的样子，觉得自己的话一定对她造成了负担，就紧紧闭上了他的嘴，但凯琳却抱住了她的脑袋，状况有些恶化。
他想起以前小时候会因为突然想起曾经实验室断肢重生的经历而痛苦的时候，老杨总会蹲在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这令他安心许多。
于是，辰硝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凯琳的手。他能感觉到凯琳的颤抖和痛楚从手心传来。
渐渐的，凯琳的气息平稳起来，靠在墙上，似乎睡过去了。
辰硝脱下外衣，折起来垫在了凯琳的脖子处。
“她会不会摔下去啊……”看着凯琳修长的腿在半空中悬浮着，辰硝不禁想。
天边划过几束闪烁的流星，旋转，燃烧，渐渐殆尽。
等辰硝睁眼时，闪烁的太阳依稀可见，接着，一个外套砸在辰硝头上。看来，凯琳没有掉下悬崖，真是可惜。辰硝愤愤地想。
“起来了，该准备猎杀蛛皇了。”
辰硝穿上外套，凯琳朝下山的路走去，又补充道：“昨晚……谢了，但是！”
凯琳转过身来，努力挤出威胁的表情，但没成功，又转了回去，说，“不准说出去！”接着，凯琳跑下山去。
辰硝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做何回应，第一次与老杨和面馆夫妻以外的人打交道这么长时间，何况还是这样的人，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感觉还不错。
不过……
看着满目疮痍的玖龍，辰硝觉得，此战必须胜利。本来他打算辅助玖龍，完成任务，无奈计划跟不上变化，玖龍倒下，地表危险重重，那么故乡则成了不二之选。
与冯和凯琳汇合时，凯琳已经安装好了原子能发动机，三人整理了一下，便踏上了讨伐蛛皇之旅。
外界和往常一样，黄沙漫天飞舞。这个世界仍然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它不会因为一个人，一方势力，一夜血洗而稍作改变。它甚至变本加厉，让环境变得更加恶劣。
辰硝本来提议返回石鹰收集利用外骨骼，但凯琳并不支持，因为昨晚有沙尘暴来袭，石鹰地理位置不如玖龍，入口恐怕早就被掩埋了。而且当时漏了一人，不能排除对方在石鹰设计埋伏，守株待兔。辰硝只好作罢。
“我们只需根据极值检测器所显示的图像，沿着极值递增的方向走，日夜追踪，想必有很大概率能找到蛛皇。”凯琳说道，但面色凝重。
追踪蛛皇的原理看似简单，实际上困难重重。蛛皇活动的路线曲折复杂，无任何规律可言，只有3岁智商的它随性而行，有时路线会交叉重复，有时又会被其它类人群的极值干扰，难以分辨，稍有不慎就会跟丢，只能重头再来。再加上蛛皇喜在沙下移动，这对于极值的监测更加困难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灵液和抑制剂不断减少，空气闷热难耐，无边无际的黄沙令人厌烦，偶尔出现类人骚扰耽误时间让大家更加急躁。
一个月后。
呼啸的风声夹杂着一点点原子能发动机的噪音不断摩擦着三人的耳朵，虽然不用担心能源问题，但连夜的奔波和精神上的消磨令冯十分疲惫，凯琳还要时刻花费一半的精力调衡斯曼·核，阻止QT的感染，辰硝即使不吃不喝，毕竟也不是超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达极限。
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妙，辰硝集中精力冷静下来，在脑海里思索着每一个蛛丝马迹。
“咳，我记得那天遇到蛛皇时，正在下黑雨是吧？”辰硝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问道。
“嗯，那天确实在下黑雨，”凯琳答道，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说，“你的意思是说，蛛皇的出现与黑雨有关？”
辰硝点了点头，回答道：“对，但这只是个猜测，我们需要一些数据支持。凯琳，你有相关遭遇蛛皇的报告或者相关描述吗？”
“那天乌云密布，风雨大作，霹雳闪电，刀光剑影，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窒息感，只听轰的一声！厚厚的沙土土中竟跳出一只巨大的八腿毒蛛！只见——”
正在开车的冯突然发话吸引了辰硝和凯琳二人，见两人如此认真，冯不好意思地戛然而止。
“这是我从玖龍说书的老人那里听来的……别当真啊……”冯见两人的目光不肯放过他，补充道。
“唉……算了，我想我可以试着潜入故乡的〈空中档案库〉，那里面应该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凯琳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
“〈空中档案库〉？”辰硝不小心问了出来。
“据说故乡为了进一步了解地面的情况，在2105年建立了空中档案库，用于记录地表经历的大事件，凡是地面提供的报告，经核实后，会按事件大小给予相应贡献点。但是2125年之后，似乎就一点风声都没有了。我也是听老彭提起，具体的我也不了解。”冯没有在意，回答道。看来这个问题很正常，辰硝松了口气。
“那么，一定很难获取这些资料吧。”辰硝说道。
“相关资料拷贝过来了，肖成，你看一下有什么线索没有？”从刚才起凯琳就没说话，原来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么快？你不会又叠了什么debuff吧？”辰硝问。
“当然没有。空中档案库似乎已经许久没维护了，入侵它小菜一碟。”凯琳有些自豪的说。
“那就好，肖成，你看看有什么头绪没有？”冯舒了一口气。
辰硝看着凯琳手上弹出的透明蓝色薄屏，虽然有些字眼和说法略略有点生疏，但他发现，几乎8成的报告里都提到黑雨的出现。
他随即下了一个定论，虽然并不非常严谨：“有黑雨的地方，就有蛛皇。”
另外两人思考了一下，凯琳先开口说：“其实我也比较赞同，因为根据对这些报告的分析，加上与蛛皇的两面之缘，有黑雨时，周围很少有其它事物敢于贸然闯入，是蛛皇休息的好地方，而且黑雨中有些成分对蛛皇似乎是有利的。”
“那么，不敢说百分之百，但黑雨与蛛皇的出现有很大关联，这比我们这样找要事半功倍许多。”冯补充道，“但是，黑雨也不是说来就来的，在黑雨中战斗也会对我们不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放心，我打头阵，一定能保证你们的安危。至于黑雨嘛……”
“可以模仿人工降雨的技术。”凯琳插进话来。
“好吧。总之不要逞强，玖龍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冯叮嘱道。
辰硝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凯琳，我们怎样模拟人工降雨？”冯问。
“可以用凝降弹凑合。”凯琳答道。
辰硝从后备箱拿来六颗凝降弹，留了一颗，以备不时之需。
接着，只见凯琳打开车的引擎盖，右手的前半段变成了一个炮筒的形状，后半段与原子能发动机结合在了一起。
“这样不就行了。”凯琳轻描淡写地说。
“天啊……那我放凝降弹进去了啊。”辰硝在感慨之余往凯琳的炮筒里投了凝降弹。
“嘭！”
六颗凝降弹发射到了平流层当中，炸裂开来。
大家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压过了耳边簌簌的风声，眼睛一下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致命的细节。
“七秒钟……一分钟……五分钟……”
时间慢慢流逝，辰硝在心中默默计时，耳边的风声愈来愈震耳欲聋。难道是凝降弹数量不够？没达到可降雨的条件？还是水汽不够？
半晌都没有动静。
“果然不行吗？……”
就在大家万念俱灰之际，辰硝瞥见一滴黑色残影掠过，顺着残影下落的路径看去，是一滴黑雨，它正贪婪地啃噬着辰硝的袖口，发出“嗞嗞”的声音。袖口的那一小块迅速变黑，冒出白烟来。
辰硝打开小型黑穹装置，喊道：“冯和凯琳，你们快上车去，准备辅助我迎击蛛皇！”
凯琳丢给辰硝一支灵液，便上了车。
辰硝打开瓶盖，一饮而尽。
汽车已经发动，绕着辰硝转圈，大家静静等待着。
雨越下越大，除了汽车的轰鸣声、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腐蚀的声音，一点其它的动静都没有。
辰硝看着一动不动的沙子，突然想起什么，迅速趴下用耳朵贴地仔细倾听，不顾从其它地方渗透过来的黑雨的侵蚀。
凯琳紧紧盯着极值监测仪，一切正常，但突然，几乎是一下子，周边的极值飙升到了85%！
接着，只见辰硝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跳到离原来位置很远的地方，几乎是同时，一坨黑红色的大家伙从辰硝刚才趴着的位置破开沙子钻了出来。
“一、二、三、四……总共八条腿，上次不是被冯打断了一根了吗？”辰硝疑惑着。
蛛皇钻出来后，抖了抖身上大部分沙子，又顺便借着黑雨洗刷掉了卡在机械与肉体夹缝中的细沙，就像在沐浴一样，好不自在。
它的六只黄色的眼睛依旧骨碌碌转着，同时对着辰硝发出一声怒吼，似乎认出了辰硝，也像是对于胜利的提前庆祝。
辰硝镇定自若，亮出了他的两把乌晶刀。
蛛皇看着辰硝闪闪发光的乌晶匕首，心有余悸，又看了看行驶的汽车，毅然决然冲向汽车。冯让凯琳驾车，自己探出天窗，朝蛛皇发射激光，但对于蛛皇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
辰硝见状，将左手的乌晶匕首使劲甩了出去，刺在蛛皇尾部，蛛皇惨叫一声，钻入土中，不见了踪影，一切又似乎回归平静。
但怎么可能，辰硝已经叠起了蛛皇的仇恨值。
冯正疑惑着，凯琳喊道：“不要放松警惕，它还在！”
话音刚落，蛛皇突然从辰硝身后跃出，尖锐的两只前爪向辰硝的脖颈处交叉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