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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歌错愕地朝着声源方向看去，却见一个女子从水里幽幽地站了起来，长发及膝，肤若白雪，目似古井。
当歌不知她何时就在这里了，只当是夜色里视物不行，没有注意到她而已。当歌举袖轻轻抹干了泪，“不知姑娘在此处，冒昧叨扰，实在是抱歉。”
那女子转过身去，“此处非我独有，哪来的冒昧叨扰之说。”
当歌反而有些尴尬，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女子朝海水里走了几步，“为何事所伤怀？”当歌一愣，也不知为何，竟朝她开了口，“为所伤事而伤。”
“所伤事为何？”女子紧追而来，当歌垂眸，“所挂之人生死未卜，所忧之人不知情况，所盼之人难问归期。”
女子半晌没开口，“人非你，何必担忧？虽生死未卜，但人各有命，不是你能决定的；不知情况，就去探寻；所盼之人……”她没再说下去。
当歌心中微动，却还是有些黯然地说，“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难以把握的，比如心；人虽非我，但我我将他们放进了我的心里，就不是我能把控的了。
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放不下执念，又怎么来掌控心？”
当歌没说话。两人站在幽幽海风中，衣袂飘飞，青丝逶迤。
“来，我教你把心静下来。”女子突然回首，朝当歌一笑，竟似月下海棠，清丽无双。
她又往水里走了几步，见当歌还是站在原地，有些责怪地说道：“快随我来呀。”当歌眼神微动，随之扬起一抹笑来，然后慢慢走入海水之中。
“什么都不要想，看着你面前的海。”女子声音清寒，却是悦耳动听的。当歌颔首，然后调整呼吸看向面前茫茫的大海。
海水突然变深了，周围都是无边无际的水，汹涌着朝她奔来。月色变稀了，海岸变远了，仿佛一瞬间，这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波浪起伏，一阵眩晕袭来，当歌忽然生出要被淹没的惶恐来。
“天地浩大，我们不过是其中一粒小小的尘埃。哪怕仙族有千年之寿，也终有消逝的一天，和一日之寿的蜉蝣又有什么区别？人生在世，又何不过得快乐些。”她凉凉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当歌心中一动，恍惚间竟生出与这苍茫的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来。她慢慢闭上眼，心出奇地静下来。
海水一波一波地袭来，没过当歌的小腿，清凉入骨。浪声远去，当歌恍恍惚惚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尾鱼，畅游在这浩淼的天地间。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似乎都离她慢慢远了……
“你伸出舌头来尝一尝，风是有味道的！”女子俏皮的声音突然响起。当歌笑着，依言张开了嘴。咸的……像俞大娘做的鱼；又有一点点凉意，像冰桃羹……还有一点别的味道，云遥？当歌动动鼻子，突然笑了起来。
远处忽然响起若有若无的歌声，清亮而缠绵，当歌仔细一听，不对，怎么那么像鲛夜螺里的歌声？她霍然睁开眼睛，只剩海水幽幽，月光铺洒在海面，女子早已不见。
当歌朝着海水摇摇手，大喊道：“谢谢你！”
相传鲛人会在月光之下幻化成美丽的少女，方才的女子……当歌慢慢笑起来。
小乐安拽着当歌的袖子，抽抽嗒嗒跟在她后面，眼睛肿成了两个大核桃。
当歌边走边柔声说：“乐安乖，姐姐会回来看你的。”
小乐安又抽泣了一声，“真的吗？”当歌停下来，蹲在地上看着他，“姐姐说话算数。”小乐安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又委屈地瘪嘴哭起来。
当歌有些头疼，“乐安乖，姐姐都把鲛夜螺给你了，那么你我二人之间就有了信物。”
当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乐安要好好修炼，也要活到姐姐那么老。”
小乐安揉揉眼睛，“姐姐……”当歌有些心软，把他搂过来抱住，“乐安要做个男子汉，等姐姐把师父给找回来。”
小乐安咬咬嘴唇，“拉勾勾。”当歌微微一顿，把手指伸了出去，“拉勾勾。”少女白皙的小指和孩子还未伸展开来的小手交织在了一起。
俞大娘面有忧色，“烛儿，还是要走吗？”当歌朝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看去，“大娘，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我必须去。”
俞大娘未再坚持，只是伸出手来替她整理了下衣衫，“保重，我们等你回来。”当歌抱住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嗯，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