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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的鬼卫一起停下了脚步,唯有前面那四个敲锣的小鬼,浑然不觉,仍然在很尽职尽责的边走边敲。
“姥姥怎么啦?”妖主身边一个赤脸长须的鬼卫问道。
“姥姥一定是看上我的宝贝了,哈哈哈姥姥您真有眼光,我这里有刚从萤海东岸寻来的宝贝,彼岸忘忧草的种子,研碎了吸上一口,快活似神仙——”
话没说话,一名鬼卫一鞭子将他抽翻在地。
“去他妈的神仙,神仙有什么好,神仙那么好,你怎么不去当神仙——”
蛇商倒在地上吐着信子嗷嗷大叫,很显然,神仙这个词,在妖界本就是忌讳,在妖主面前,更加如此,但凡能修成仙,谁又愿意作妖呢。
满满见状,高兴得就差笑出声来,不想此时,那姥姥已将阴森森的目光转向了满满。
“有—活—人——”山姥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三个字。
“什么,有活人?”
“活人在哪里,活人在哪里?”
“抓活人啊,抓活人啊!”
“活人,活人!”
一时间,山姥身边的鬼卫们便乱成了一团,他们到底法力太低,无法透过张道长的符咒,看不到满满的真身。
“她——”山姥深处细长的爪子一样的手指,指向陈满满。
满满嗷呜惨叫一声,转身拔足就跑,小七在身后紧紧相随。
“抓活人啊,抓活人啊!”鬼卫们骑着猪妖朝满满这边冲来。
这鬼府异界,乃鬼妖精怪聚集之地,虽与人间不同,不得见天日,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夜晚时分,可见明月星辰。
因此虽在鬼府,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在满满眼里都是纤毫毕现,陈满满挤进人群中,见着空隙就钻,身边的人在喊捉活人啊,她也跟着一起卖力的喊,捉活人啊捉活人啊,边喊边跑,竟将那些鬼卫甩在了身后。
两人不晓得跑了多远,趁着喘气的机会满满望了一眼四周,才发现已经远离了集市,鬼怪什么的明显稀少了,周围都是一些寂静的宅院,有一些房间里面还亮着点点昏暗的灯光。
而道路的最尽头,竟是一座看起来高大华丽,又灯火辉煌的大宅。
明显,是一户有钱的妖怪。
身后隐隐传来猪叫声,想必那些鬼卫也追了过来。
二人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朝那宅子奔去,将将要到那宅子跟前,忽然,传来一声锣响,紧接着,大门自动打开。
满满与小七均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躲在门口柱子后面。
忽然间,丝竹响起,锣鼓喧天,一群红衣人吹吹打打,从里面涌了出来。
“——子时到,正良辰,白家嫁女,诸鬼避让——”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扯着嗓子高声唱道。
这声音满满太熟悉了,就是那从黑鸦山开始一路跟随着他们的声音!
满满壮着胆子从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望去,但见一群穿着鲜红罩,罩袍底下拖着细长尾巴的妖人或吹着唢呐,或捧着嫁妆,从宅子里面鱼贯而出。
妖人们的面孔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有美有丑,但都有一个尖尖的下巴,有几个特别矮小的,像是年幼的孩童,也跟着大人们一起送亲,其中一个正好将脸转向了满满那边。
这竟是一张老鼠的脸!
子时心慌慌,老鼠嫁新娘!
庄子上的管家娘子徐婶婶,可是跟她讲过这个故事的!
今夜真是个好时辰,他们竟遇到老鼠嫁女了!
小鼠妖自然是鼠目寸光的,他虽然目光扫到了满满,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兴高采烈的挑着红灯笼,跟着队伍前进,而这时,一顶披盖着红色绸缎,雕刻着百子图案的花轿被晃悠悠的抬出了门。
花轿旁,跟着一位老仪仗,这位仪仗驼着背,干干瘦瘦,头上戴着大红花,涂抹着厚厚脂粉,全身穿得估计比新娘还花哨。
老头耳朵出奇的长,嘴巴裂成了三瓣,牙还有点豁——竟然是只兔妖——当他张开口唱诵的时候,满满一下子就知道他是谁了。
“——百梳发,凤冠帔,麒瑞吉祥兆,花妆红,乘鸾轿,百鸟齐鸣唱——”
原来一路跟着他们的歌声,就是这个老仪仗唱的。
如果不是撞着这个着急慌忙的老兔子,她二人又如何会落入这般落魄境地!
满满带着怨念的目光投向了那位仪仗。
这一瞪不打紧,偏偏那仪仗此刻也扭过头来,正好也往他二人那边看了眼。
两人目光一对上,满满吓得顿时呆若木鸡。
虽然送亲队伍的锣鼓唢呐声很沸腾,但依然可以隐约听到远处原来的叫喊人——捉活人呐,捉活人呐——
那仪仗稍微停顿了一下,一边示意着队伍继续前进,一边纵身一跃,绕到了柱子后面,来到了满满面前。
满满与小七吓得浑身哆嗦,这小老儿这时要是叫起来,他们跑都没有地方可跑了。
“活人?”那仪仗问道。
满满与小七,一个拼命摇头,一个拼命点头。
“有人要捉你们?”
这次两人倒是一起点了点头。
仪仗想了想,忽然便从大门口溜了进去。
满满呆立远处,正不知所措,却见那仪仗又溜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张红色罩袍。
那仪仗一句话没说,只是将罩袍往满满身上一扔,然后自己又一蹦一跳的回到了花轿旁边。
“——喜筵开,宾客欢,吉席醉琼觞,春花暖,瓜瓞绵,月下红杏香——”声音高亢,尾音绵长,混着喧哗的锣鼓声,在这暗黑的长巷里回荡。
队伍中的红灯笼一闪一晃,说不上是喜庆还是诡异。
“这是要做什么?”小七茫然道。
这孩子遇到突发情况多少还知道要问一下。
然而满满已经将那罩袍套在了自己身上。
罩袍连着大大的兜帽,几乎将整张脸都隐藏在帽檐下的阴影里。
于是最终他二人还是挤进了队伍里,那些鼠妖竟也宛若无视,只默默让出个位置,然后大家一起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朝前走去。
送亲的队伍穿过巷子,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两侧的商铺及人家的窗门都紧闭,任由这一支送亲队伍吹吹打打的一路前行。
黑暗之中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那鼠新郎家还有多远,二人不敢说话,只是踩着唢呐的喜庆节奏随着队伍一起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