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银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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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愚将工资塞入了黑色旧西服的内衬中,然后向着门外走去。

克鲁兹矿业,它的隔壁就是克鲁兹银行,或者说一条街几乎都是克鲁兹的产业。

夜愚站在街上遥望了街对面的无界酒吧,喉咙一阵悸动,不自觉地把口水给咽了下去。

好想喝几杯白青岛啊!

但此时有更要紧的事项需要去处理,只能先强忍住饥渴,将目光移回了办事处隔壁的克鲁兹银行。

他抬头向上望去,原本因为恢复了点清明的眼神,在此刻又变回了空洞憔悴的模样。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拖着沉重的脚步,开始攀登这足有两层楼高的银行阶梯。

40层楼梯,每层20cm高,共8米;银行就建在这8米高的地基之上。每一位需要步行前来的普通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仰望它。而那些富豪们,则可以通过昂贵的浮空车或者直升机,直接在屋顶的贵宾区降落。

如往常一般,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由显示玻璃组成门禁前。门禁AI的探头对他射出了一片红光,这是在对他进行扫描,接着一串信息就显示在了玻璃门上。

【居民:夜愚】

【需偿还贷款:42.5万贝元】

【公民类别:中级技术工】

【任职企业:克鲁兹矿业】

【犯罪记录:无(安全)】

【性别:男】

【年龄:25岁】

【婚姻:未婚】

【职业资格:无】

【健康状况:肺部疾病、代谢系统疾病】

【以上临时证明由贝俄肯国-五湖州-东湖市-繁荣街分部-智能门禁01号开具,有效时长:12小时。】

玻璃上出现了夜愚信息的同时,也出现了他的容貌。黑发黑瞳,全身苍白的皮肤,浓浓的黑眼圈,有些微微蜡黄的脸。

呵,脸色又变差了。

自嘲又臭美地,夜愚用手拂过了自己憔悴的脸。

在市中心的店面,几乎都有这种智能门禁。因为这些高档场所只做有价值的生意,像贫民或者底层工人之类无意义、低价值的劣质资产,则是连进入的资格都没有。

对于夜愚来说,如果在心里对“最讨厌的地点”进行个排名,那么这个地方绝对能进前五。熏死人的香水味,画眼线涂粉底的大男人,花枝招展但全在攀比的俗女人。

夜愚在进入了人满为患的大厅后,忍着不悦找了条最靠近通风口的队伍,排到他们的后边。

由于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所以出现了罕见的爆满情况。这些光鲜亮丽的白领并不是来存钱的,而是来还钱的,就和夜愚一样。

在夜愚也加入了排队的队伍后,原本整洁的白色队伍里就出现了他这么一个黑色的存在,显得是格外地突兀。

他打扮着装在这里可以说是独树一帜,别的男人都是两鬓推平的大背头,头发是要多油就多油、用的发蜡是要多亮就多亮,而他则是简单的短发寸头;衣服别人都是熨烫到几乎全是棱角的白衬衫白裤子,而他的则是满是褶皱的黑西服、黑裤子、旧皮鞋。

因为夜愚的这一身装扮,他所站立的地方,不知不觉就被周围的人隔开了,形成了一个方圆两米的中空地带。

一群虚伪的家伙!

夜愚用那耸拉着眼皮的下三白眼神,轻飘地扫过了周围的人。他只是依然按着原有的节奏,一步接一步地前进着。

他并没有因为多出的空位就贪婪地上前,也没有因为被孤立而感到害羞和难堪。

有的只是对这群庸脂俗粉的绝对蔑视。

这种情况他早就习惯了,每次都这样。在这个赛博世界的规则下,这群夹在社会中间的脑力劳动者们,他们几乎都有精神洁癖。

那就是:向上级无限奉承,对下层无限鄙夷。

……

在百般聊奈的等待过程中,周围的人又一次开始了“贬低别人而捧高自己”的套路,就和以往一样。

“真是晦气,身边土包子的气息这么浓郁,害得我回头又要补香水了。”

“你喷的是什么香水,我们都没闻过,可太高档了。”

“这是克鲁兹护肤还没有推出的‘暗界迷迭香草薄荷成功男士至尊香氛’,全公司只有少数人能买到,你们想买只能等到一个月后。”

“你可真厉害,你能帮我买一瓶吗?”

……

夜愚不屑于理会这些家伙的嘲讽,这些以“外在的消费品来标定自身地位属性”的家伙,在他看来十分之庸俗。

自己物化自己,还以此为荣,简直是一群弄臣。

他们对自己作出贬低的嘲笑,自己的嘴角也对他们露出了一丝蔑视地嘲笑。

夜愚明白的很,他们只不过是靠钱买来的高级文凭和资格证书罢了,然后以这种抽象文凭技能换取到完全不属于自身能力的收入与地位。而自己只是没有这个钱,但自己有比他们更丰富的知识和实践经验,他们没什么了不起的。

……

很快,在轮到夜愚办理业务时,他解开外套的纽扣,从内衬夹层中拿出了那枚代表10000元的金币和身份证明,并一起放入了防弹玻璃下的半圆凹槽中。

防弹玻璃的对面是一名穿着得体的性感女人,或者说柜员更合适。

这名正在低头记录的女柜员,她没有看来着是谁,只是下意识地将夜愚的金币和身份证拿了进去。但在抬头看到对面人的“卑微”着装后,她那浓妆艳彩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一丝鄙夷的表情。

尽管这发自内心的表情很快就被她收了回去,但夜愚知道这群柜员就是如此的性格。“平等对待”只是被银行所框定的上限,趋炎附会才是柜员们的下限;以阿谀奉承为荣、以自尊自爱为耻,这才是她们的三观。

摆谱的柜员在将他的身份证于桌面上各个仪器间甩来甩去,像是以此来对他进行羞辱。但在见到夜愚只是一直保持绝对的蔑视和冷酷后,她才自知无趣地,快速地完成对他业务的办理。

在给夜愚办理完业务后,她也没有像对待别人那样的,对他进行基础情况的说明。只是像赶瘟神一样地,把五枚银币和他的身份证以及还款证明都拍入了交接的凹槽内。

夜愚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了她一秒钟,在这一秒钟内他的脑海中又闪现了那些恐怖的幻境。

“杀了她,把她活剐!”

无数的怨灵在他的脑中咆哮,命令着他将对面的女人干掉。

不过,现在夜愚的精神状态可没有手术时那么差,所以并没有被幻境支配住意识。

他快速摆脱了幻境,回到了现实。

紧接着他在女柜员那“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目光中,从凹槽内抓起银币和身份证,并将这两样东西都放入了衣服内衬里。

接着他又看了眼还款的证明“2599年-12月25日,还款5000贝元,剩42万贝元待还”,这时他眼角冒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的反光,随即他就将这张纸也塞入了内衬中。

目前夜愚所在的国家——贝俄肯,她的货币名称是“贝元”,货币面值就是金精、云银、白钢、黑钢、灰石,分别代表万、千、百、十、一。

关于这比42万欠款的由来,是因为他从18岁开始,就凭着优异的成绩向银行贷款,这个行为直到在克鲁兹职业学校读完医疗专业为止。

到22岁毕业时,前后光是贷款就贷了50万出头。一年学费10万,加上其他的学杂费,吃喝则是能省则省,但最终还是花了50万出头。

……

夜愚算了算,这个“医疗学业贷款”还有有84个月要还,也就是7年。

真是个看着就让人感到压力巨大的数字,多少工人一辈子的挣不到50万,而我光是读了四年书就花了50万。

夜愚心里唏嘘不已。

他一边向银行外走去,一边回忆着过往。当初他要是没有贷款上学会怎样?会不会就不用这么拮据了呢?

像他这种出身卑微的底层,本就是不可能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的。

不过夜愚有一个秘密一直都没有让别人知道,那就是:自己是穿越者。

凭着自己上一世在地球接受的教育和社会阅历,在这个世界的学校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优势,因此才以扎实的理论基础一路向上攀爬。

当时他就以贫民身份和学阀子弟比拼不落下风而闻名,因为那些进阶考试的卷子内容压根就不在教材上。而普通人是没有资源去各类补习班开小灶的,所以再天资充沛的贫民学子,也会被卡死在最后的中升高阶段。

但这个世界是靠文凭说话的,没有文凭就只能去最底层的工厂工作,在贫苦中永世不得翻身。

……

“读书至少还有点希望,要是不读书了,现在自己估计在哪个工厂里打着螺丝吧……”夜愚在心里暗道。

……

不过,现在夜愚的生活似乎又都回到了原点。整个世界总有几个像他这样的不确定因素的出现,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都是无伤大雅的,出现后再碾死就行了。

夜愚发出了几声自嘲的轻哼,随即又一段回忆又出现了。

《贫民学子的成功》,当时的报纸头版,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银行和教育机构借着自己的例子来大肆宣传,鼓动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去贷款学习。

接着是各路职业媒体和自媒体的到来,纷纷采访背后的家庭成员,把他们给捧上了没有阶梯的神坛,让他们全都迷失在了利与名的幻境之中。

而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世界的血亲被腐蚀、被洗脑。

无数次想将他们重新拉下来脚踏实地,却发现早就没了可供他们落地的阶梯。

他们迷失了,将“我教出了个厉害儿子”的标签烙印在了自我思维之中。

他们活在了虚幻的自我陶醉中,开始变得慵懒、开始不再工作、开始指望“欠了他们”的儿子来养活他们,并给他们提供最优渥的生活。

……

夜愚试过反抗,但这个世界有着一条通行的法律:《鼓励生殖法》;里面规定着,子女需要无偿将可支配收入的50%~70%用作供养血亲的生活费,以此来激励人们疯狂的生孩子。

对于这个规定,除非做父母选择不要,但哪个人又抵挡得住成为人上人的诱惑?哪怕这个代价是吃人,但只要有机会他们肯定会毫不顾忌。

除非他们本身就是人上人……

夜愚在反抗之后,一下子就成众矢之的,所有认识他的长辈都对他口诛笔伐,所有工作的同事都挥舞着“道德与法律”的大棒来攻伐他,人人都因为自己的利益而逼迫他服从,逼迫他回到乌合之众的群体之中。

夜愚在那短短的几年里,他的心境由最初的窒息,到愤怒的反抗,又到失败的倦怠,再到改变无望的无助,到心死如灰的凉薄,最后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绝望。

再之后,夜愚就从中产急速地跌落回了赤贫的状态。舍不得换衣服、吃不起正常的食物、没有存款、没有未来。但他又成了媒体眼中的城市楷模,道德模范,接着又是和几年前一样,借着他的事迹大肆宣传,将服从的概念烙印在人们的心中。

……

对于夜愚而言,尽管自己是穿越者,掌握着丰富的信息差优势,但又如何,25年都没有觉醒穿越者福利的“金手指”。没有外挂的支持,一粒凡尘是斗不过整座仙山的。

而自己能做的就是活出个清高,再活出个高傲。孤独,就是对这个世界力所能及的抗争;就是告诉那些恶魔:“你们能打断我用以行动的脊椎,但永远别想改变我追求公平的思想!”

……

直到去年,在重重的压力累加下,夜愚的精神出现了异常,时常会莫名其妙的就进入一个个恐怖的幻境。幻境无比真实,他不知是真有鬼神在诱使他,还是自己单纯的臆想。

总之,他疯了。疯到了极致,疯到他自己都不认为那些是异常的,并将那些疯狂当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疯狂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他只是把那些疯狂的幻境当成是吃撑了,或者是喝胀了;虽然难受,但这也只是生存的一部分。

原本夜愚认为,自己会这么一直下去,直到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而死去。

不过自从他疯了后没多久,公司办事处的对面就开了一家酒吧,那里酒保是个没有什么架子的壮汉,两人之间聊得很欢,那酒保时常能让夜愚高兴地笑出声来;而公司的财务处里也来了一位美女,每次见面都会主动邀请他约会的美女——“茉莉”。

似乎,他彻底失控的速度被友情给缓解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