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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18，正是青春年少，大好年华，我就想谈个恋爱，你说我有车有房，存款也有百万了，我想找个条件好点的女朋友，有问题吗？没问题吧？谁知道那女的抽什么风，我刚和她搭一句话，就一酒瓶子干我脑袋上来了，你说这不神经病吗......”
苏重对面的大夫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的少年，抬手在病历本上勾下一个思维奔逸，言语中枢受损。
“你继续，我在听。”
苏重苦着一张脸，继续控诉那个酒吧里，一酒瓶子给自己开了瓢的女生。
要下雨了，窗外突然刮起了风。
风卷着地上的浮尘，噼啪的拍在窗户上，吓了苏重一跳，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去，窗外乌云密布，暗不见天日，屋内白炽灯锃亮，将苏重的影子投射到玻璃上。
苏重突然一笑。
“大夫，你们这的护士还管刮胡子呢？哦呦，胡子一刮我这看着还年轻了不少嘛？”
大夫突然笑了笑。
苏重也跟着笑。
抬手摸上下巴，那里光滑，紧致，不曾有胡茬冒出，那细腻的肌理一时有些让人陌生。
三十多岁，不算小了，苏重不抽烟，但有些酗酒，不曾健身，有了些啤酒肚，曾经也正儿八经谈过一段恋爱，最后却草草分手，此后浪迹在酒场，早就被掏空了身子。
往日一摸下巴，扎手的胡茬和松弛的皮肤都在提醒着他的年纪，并警告他——身体不算健康了。
起身去关窗户，难得的轻快，除了额头缠着的纱布下渗出的一丝血迹，玻璃上倒影的年轻人看着是如此的健朗。
倒像是一下回到了20岁——不，18岁！
这般说来，自己18岁时好像也是这样倒霉，被人一棒子开了瓢，在额头留下了一道伤疤。
铁制的窗框和把手有些冰凉，别上窗户后，苏重又吐槽了一句“大夫你们这医院够穷的，这窗框我一看还以为是十年前的呢。”
大夫轻笑了一声，“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
苏重摸了摸额头，有些奇怪，“怎么着，我这昏迷了多久？十天半个月不成？倒也不奇怪，那娘们下手真狠，我那会都看着我过世的叔叔了，他还和我说什么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
“那是你哪门子的叔叔啊！”
病房门被猛然推开，一个看着不大的小丫头和一个面色不善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后，两人都是一脸愤怒，愤怒中还夹杂着痛苦。
苏重又摸了摸额头。
“苏洛洛？”
他不太敢确认，自从当兵回来后自己和苏洛洛见的不算多，主要是她不爱见自己，若非偶尔在婶婶那里遇到，两人几乎没有个人联系。
面前的苏洛洛看着倒是和前几次见面时不太一样，虽然外貌的变化不大，依旧清丽，脱俗，甚至还带着几分俏皮，白嫩的脸蛋即便是一副愤怒的表情也显得可爱。
但是比起他印象中的苏洛洛却多了几分稚气和一些人情味，而不是板着一张脸，皱眉质问着谁的严厉模样。
苏重突然感觉头疼了起来，甚至眼前有些恍惚。
他紧皱着眉头，视线越过苏洛洛，望向他身后的男人。
“叔？”
更惊讶了些，站在那的男人看着还年轻，甚至可能才三十出头，头发还完全是黑的，连脸上的皱纹都不见了，既没有啤酒肚，也没看到脖子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这些异样越发让苏重混乱。
脸色突然一白，苏重赶紧转身去看向医生，“大夫，大夫，完了我好像真被砸出问题了，我这下不仅看到了我死去多年的叔叔，我还看见我出国留学的妹妹了！”
他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只发觉两人似乎怒气更甚。
“我妹还装嫩！”
大夫脸上是几乎憋不住的笑意，他伸手拿过桌子上另一端的一个日历，摆在苏重面前。
苏重只感觉眼前飞影重重，一时看不真切，只能眯起眼睛，看向这本早已该被时代淘汰掉的老东西。
上面写着。
2010年，3月，24日。
苏重猛然抬头，却只是让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晕了起来。
这一刻，那副被酒色掏空的羸弱身躯似乎才有所体现，他那具只是蹲下起身都要头晕一阵的躯体。
他回过头去，视线中，门口的少女和男人都带起来了一片重影。
苏重只来得及骂出一句卧槽，就昏了过去。
那两人吓的大惊失色，连忙进来扶住苏重倒下的身体。
——————
“患者现在这个情况，我是建议再住院观察一下的，以他现在表现出的症状，我们初步断定为思维奔逸，言语中枢受损，而且不能确定昏厥是否会成为常态......”
苏洛洛和苏大海对视一眼，满眼都是担心。
苏洛洛想了想，“季大夫，那我哥这样子，会不会影响他高考啊？”
“你哥是今年高考？”季大夫摸了摸下巴，“一般高考都是六月初，现在这都三月底，马上四月了，两个月的时间......实在是有点紧，我个人建议患者复读一年。”
出了诊室，苏洛洛父女二人对视一眼。
苏洛洛眨了眨眼睛。
“爸，其实我觉得哥复读一年也不是不行？”
苏大海黑着脸，抱着胳膊，“不行。”
苏洛洛恼道，“大夫不是也说了我哥他现在这个情况多半会影响高考吗！”
苏大海冷笑了一声，“那就让他在学校里影响你高考？”
苏洛洛脸一红，“爸你说什么呢！”
苏大海无动于衷，领着苏洛洛一边往病房走去，一边说，“你哥的成绩你也知道，他读书是没什么出路了，但你哥随我大哥，从小体格子就好，他不是爱打架吗，那就去部队待几年，我以前当兵时，多少还有点关系，等你哥出来，你也长大了些.......唉，到时候再说吧。”
苏洛洛在后面噘着嘴，似乎很不满苏大海的安排，但却又一句话也没说。
老旧的医院里，人不算很多，绿色白斑的地板上看不见多少污渍，被保洁人员拖的发亮，北方城市特有的干燥让雨天也不会觉得闷热，虽然有些低气压，但清风徐来，甚是凉爽。
天色阴暗，被灯光照亮的玻璃映出少女的身影。
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梳成简单的马尾，白皙的面庞上，一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略微有些失神。
少女今年只有十四岁，但已经出落的越发清秀，眉眼间已经初具一抹韵味。
窗外雨水开始落下，她想起苏重刚才的话。
“我还看到我出国留学的妹妹了。”
自己怎么会出国留学呢？
苏洛洛想。
苏家兄弟两个，大山大海，都是当兵出身，大山退伍后转去从商了，苏重也是出国做生意那几年有的孩子，但是一直没时间带，就交给了弟弟苏大海，后来音信全无，不知生死。
苏大海退伍后转去从警，但是多年未有子嗣，后来查出妻子身体有恙不能生养，尽管如此，夫妻感情依然很好，而且有苏重在身边，也算半个儿子。
苏重三岁的时候，苏大海一次出任务，战友不幸牺牲，仅剩一个怀孕的妻子，同年，在生女儿时因难产去世，苏大海索性领养了这个女孩。
这个战友也姓苏，苏大海给女孩起名苏洛洛，考虑到苏洛洛父亲的工作，苏大海对外只说苏洛洛是自己妻子生养的。
苏洛洛也是一次偶然，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从知道自己生父死于境外贩毒团伙，年幼的苏洛洛就对外国这个词充满了异样的目光。
她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会出国的可能。
正这么想着，两人已经来到苏重病房门外。
苏大海不算富裕，苏重住的只是普通病房，一大间病房里，摆着8张床位，彼此空间拉的很开，倒也不算拥挤。
苏洛洛刚抬眼，就看到苏重坐在病床上，两只睁开的眼睛上，一只写着痴，一只写着呆。
一个女孩正站在病床前，泪眼婆娑的抓着苏重的手，似乎在说些什么。
走近些才听到。
“你不记得了吗？我是你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