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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河阳府院主元兴顾,带着小徒秦时晏,乘着白玉马车,一路向南而来。
头顶烈日煌煌,但秦时晏缩在车厢之中,只感阵阵凉意源源不绝沁入体内,只觉通体舒爽、心神宁静。
他是风陵郡秦家的子弟,虽然入门早,但也才十五岁,正是少年心性,顿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师父,这马车怎地这般神奇?”
正在前面架车的元兴顾回过头来,呵呵笑道:“此物乃玉枢门的器师所造,专为赶路驱使,驾风渡海,不在话下。”
秦时晏“喔”了一声,目光不住向下洒去。
目力所及之处,峰峦层叠、云海缭绕,偶有几点烟火人家坐落其间,冒起淼淼炊烟。
稍稍往西瞧去,只见一条涛涛大河奔流向南,在璀璨阳光下隐隐泛出青色,宛如一条被仙人胡乱舍在人间的丝带。
这便是青衣江名字的由来。
元兴顾见他左顾右盼,只道他是心急,笑呵呵安抚道:“徒儿莫急,就快到了。”
两人又向前飞了一阵,广袤无垠的大地宛如巨大的棋盘,零星散布的村落点缀其间,村落中的行人熙熙攘攘,从高空俯瞰,细小如同蚂蚁一般。
元兴顾指向最南方的那处村落,道:“应是那处,名叫洞溪村。”
那白玉马车散发出柔和的青色光芒,行随意动,立即向正南方向一转。
眼前的景物开始迅速放大,江边村落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屋舍、田野、炊烟...逐一展现在秦时晏的眼前。
元兴顾是筑基修士,已然铸就仙基,灵识范围与炼气修士不可同日而语。他扩散灵识,在这村子中轻轻一扫,只发现一处法力波动。
他摇指东南,抚掌笑道:“便是那处。”
正欲落地,两道流光一前一后落在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元兴顾虽然看起来颇好说话,但好歹也是筑基修士,一方掌事,当下面色一沉,冷冷盯着那两人看。
这两人正是钱得志和钱家另一位族老。
钱得志如今已修至炼气第五层,这位族老虽然年纪不小,但也有幸突破了胎息,如今是炼气一层修士。
两人对视一眼,掩下眸中闪过的一丝慌乱,纳头便拜,“咚咚”作响。
阻拦上宗修士,哪怕对方一言不发,拔剑便斩,那也是咎由自取。
元兴顾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愈发严厉,喝道:“好胆!你们是哪家修士!”
这声音夹杂着筑基修士的威压,直灌入天灵之中,霎时间叫面前这两人三魂不稳,七魄出窍,几乎没站稳身子。
钱得志见这仙师没有立即出手,心知此事便成了一半,忙叩拜道:“仙师在上!在下暮云峰钱家,钱得志,特来拜见仙师,献上礼物!”
说罢,呈上一个方正锦盒,不时还散出几缕青气,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旁边的秦时晏看得云里雾里,怎地好端端的出巡,面前却突然蹦出两个修士,还纳头就拜...
“嗯?”
元兴顾极快地向钱得志那边一瞥,嘿然道:“我无功不受禄,你两人在此拦路,却是何意啊?”
钱得志得了机会,身子稳稳伏在地上,喏喏道:“听闻仙师前来授封此地,此处方圆百里,唯有我一个炼气家族,因此便壮着胆子前来迎接...”
他这话说的圆满无漏,姿态又低,元兴顾听而知意,脸色也渐渐缓和下来,却依旧没有收这礼物。
“仙师,我这还有松峰书院掌事的手书一枚...”
元兴顾默默颔首,只将手指一动,那封信无风自动,飘到手中。
他掌开信筏大略看了,无非就是言明附近只有钱家这一个独苗,其余皆是胎息小族,让他关照一下钱家,将这青衣江下游两岸诸村都划拨给钱家统辖。
“嗯...”
钱得志递了书信,呈了礼物,如今人事已尽,只低低伏在地上静候结果。
元兴顾又淡淡扫了他一眼,唇角第一次显露出一个明显的表情。
那是一抹似揶揄又似嘲讽的微笑。
钱得志自然是不知道,元兴顾与松峰书院的掌事表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势同水火。
哪怕一开始有授封之意,此时见了这封信,也要改了念头,另行刁难。
当下嘴唇开合,蹦出一句:“你倒是个会走动的...”
钱得志心中有鬼,不由避开了他的目光,而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对方嘴角那抹一现即逝的冷晒。
倒是一旁的族老更老辣些,此时已经涕泪纵流,不住叩首:
“仙师,我家上下只愿为上宗守土尽责,别无非分之想...”
这时。
一旁又传来一阵紧密的脚步声。
元兴顾偏转目光,不远处浮现几个人影,老少男女都有。
正是楚世石带着三儿一女,听着信儿来了。
方才楚云白在院子里便看到天上法光飘过,她心思灵巧细腻,赶忙告知父兄。
几人收拾好院子,备好茶水,恭恭敬敬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动静。
当即心中生疑,急忙抢出院来,正撞上这一幕。
元兴顾目光扫过几人,开口问道:
“你等便是这洞溪村的修仙家族?”
楚世石赶紧拉着几人叩拜,拱手道:“正是。”
元兴顾应了一声,让众人起身,又打量了他们几眼,心中思量起来:
“宗里只让我来授封,却没指定家族,本就可以裁量一番。照理说,该由这钱家统领两岸八村,但他家乃是门内松风书院的关系,与我青莲书院没甚瓜葛,不如给他来个划江而治,将这西岸四村均划给楚家,也好让他们相互肘制监督。”
“但此处不归我管辖,我却需要寻个理由。我却不能将话言明,只提点一句,看他家能不能接下这因果罢。”
计议已定,他便望向楚世石,开口将自家背景和授封之事说了,又道:“按照惯例,你家没有炼气修士,宗内又没甚计较,此处合当归入暮云钱家。”
此话一出,直如五雷轰顶,只叫楚氏父子几人面面相觑。
钱得志站在一旁,强行按捺心绪,不让自己喜色外露。
“若能统辖此处两岸,治下便有人口万余,合该我钱家兴盛。”
就在众人踌躇无计之后,人群后方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楚家不才子弟云白,恳请拜入仙师门下。”
落落清朗,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