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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落了些许，洒落了满山的暖红。
朵朵桃瓣随着风打着旋荡在了女人束着的发上，她的睫毛微微垂下，素手捋了捋飘至唇瓣边的发丝，那双极美的瞳中却生出了几分迷惘。
陶李自是没有察觉到虞锦素的细微变化，一边囫囵咽着面，一边开口道：
“不是要在这儿上任了吗，多了解些也是好的......”
依他来看，这名不经传的小小道观当年定然住过一条龙，就是不知这条龙为后人留下了什么仙缘福泽，才会惊动他脑海中的那株古桃......
虞锦素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伸手用筷子轻敲了两下陶李的头，哼唧了一声：
“考虑的还怪多，慈济观有没有龙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几天有什么打算？”
陶李揉了揉脑袋，冲着姨娘笑了笑。
想来姨娘也并不清楚这其中故事，便也不再问了。
随后他将吃干净的面碗放下，擦了擦嘴巴：
“先去拜访扶摇山神，在委任书上把金赐章盖了，以后就住在山神庙了......反正也不远。”
“道院那边儿催的紧，这几日还得去周边打点一番，也好生和扶摇山周的仙僚们打好关系......”
“......”
他说了很多，女人也就坐在一旁默默地倾听。
而后，虞锦素默默起身走到观内的一颗桃树下，拨开一块儿石头，摸索了好一阵子从中掏出了一个锦囊，递到了陶李手中：
“当了庙祝自然要将山神庙好生修缮一番，这些年除去日常维护这道观外，姨娘也算攒了不少香火钱，先拿去用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不够的话和姨娘说，姨娘想办法......”
陶李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接过这带着丝丝幽香的鼓囊囊锦囊，打开一看，是一包碎银子。
囊面绣着几枚桃花，勾针又密又细，显然女人勾勒得极是用心。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幅画面：姨娘倚着小轩窗，皱着鼻子，一针一针的勾，光洁的额头有细汗……
很难想象在这个偏僻小观，姨娘除了日常的吃穿用度，是怎么从牙缝里面一文一文省出来的。
陶李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是咽住了：
“知道了。”
随后，他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摆出一副笑脸：
“姨娘，再来一碗。”
“......”
虞锦素嘴上嘟囔着‘是羊皮肚子不成，这么能吃’，可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接过瓷碗满心欢喜的走去灶房......
陶李依旧坐在那块儿石头上，拄着脸望着小院。
夕阳下的晕红的世界含着林梢，透着远处的青山薄若一张纸，近处竹林在晚风之中轻轻卷动着，倏尔零落了几片竹叶，道观前的溪中泉水缓缓流淌，无声息。
眼前的这一切，宁静的恍若一副画卷一般。
呼吸着这纯净的山野幽气，陶李忍不住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那溪水默声而淌。
这填满儿时记忆的景色，他只是发呆，也能呆上一天。
在道院求学的八年，陶李看似云淡风轻，成绩优异，实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怎样在这个仙鬼同存的时代打开局面，怎样才能让自己和身边之人生活得更好，这些问题一直警悬于心。
好在自己足够努力，加之从脑海中的古桃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如今终于上岸公务员，亦真应了那句话，苦心人天不负......
“吱吱吱——”
就在陶李发呆之际，慈济观外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动静。
他睁开眼睛朝着门口望去。
那是一只红皮狐狸，许是因为吃得好油光水滑的，毛发在晚阳的映照下格外莹亮，一双狭长的狐眼宛若鬼火一般。
尖尖的鼻子上胡须抖动了两下，似乎是嗅到了观内新人的味道，灵动的狐狸眼睛明显愣了一下。
“恩？”
那红皮狐狸盯了陶李好一会儿，随后圆屁股一扭一扭的，径自走进了道观。
也是近了陶李才看得清，这狐狸竟是两条腿站立走路，两只前足捧着一碗尚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粥，伴着桃瓣的香甜味道格外诱人......
正在灶房盛面条的姨娘闻声端着碗便走了出来，瞧见这红皮狐狸后，也不见面色有过多惊讶，显然对此事早习以为常。
她凑了过去，拍了拍红皮狐狸的脑袋，笑道：
“辛苦你啦，替我同你家娘娘道声谢......”
红皮狐狸狭长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狐嘴翘着显然很享受女人的抚摸。
随后它将手中的那碗红薯粥端放在石桌上，转过身来又朝着陶李拜了拜，蓬松的狐狸尾巴一扫便欲出门......
“姨娘，这位狐......是？”
陶李对眼前场景显然有几分好奇。
“你不记得住在月树旁的涂山娘娘了？这是她的眷属......”
虞锦素解释了一句，随后招呼了一下已经走到门口的红皮狐狸：
“小狐狸先别走，一路送饭怕是累坏了吧......来尝尝我的手艺。”
一边说着，一边将素面端给了红皮狐狸。
她好不容易做一顿饭，加之被陶李夸得天花乱坠，有些洋洋自得，存了心想要和这红皮狐狸显摆一下自己的手艺。
闻此言，陶李的眼皮登时一颤，终于知道为什么慈济观的灶房这么多年都没动过火了。
想来这八年来，姨娘都是蹭那位涂山娘娘的吃喝......
倒也真符合姨娘的作风，一点违和感没有。
眼瞅着姨娘就要把她做的面端过去，陶李有些急了。
也不是因为他小气还是什么的，主要是姨娘的厨艺着实不敢恭维，这素面要是给人家小狐狸吃了，指不定要在后面怎么嘟囔笑话姨娘......
这是恩将仇报！！
他忙是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虞锦素的面前，有些心虚地开口道：
“姨娘，我还没吃饱呢，就剩这么一碗面了......”
虞锦素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悦地瞅着陶李：
“五斤！人家小狐狸平日里没少照衬姨娘，一碗素面你都要拦......这么多年在道院只学了仙术没学做人？”
“......”
红皮狐狸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搓着黝黑的前爪，一时间伸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眼见得拗不过姨娘，还遭了一番数落，陶李也不在好说些什么，只是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地瞅着红皮狐狸.....
虞锦素的脸颊堆起笑容，将手中素面递到了红皮狐狸的爪中，柔声道：
“别听他的，吃吧，慢点吃别噎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