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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启中毒而死毕竟是许繁的猜测,无论如何还是要先验过尸体才知道。子方随赵政去调查当日之事的知情者,行走各地多年、经验丰富的许老板自告奋勇地接下了查看尸体的任务。
虽然周大人认为许繁是女流之辈,又只是一介商贾,不过既然秦使把她派来,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反正他们就算知道了公孙启的死亡是早有安排,一个如此正直刚烈的学生为了大义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本来也能在朝野引起不小的轰动了。
希望大王也能够及时醒悟过来,现在六国只能同心协力抵抗秦国,大齐和秦国结交简直是与虎谋皮啊。
公孙启昨日刚死,周存趁着相国不在,想赶快把事情定下来,一直声称他就是被秦使的剑刺死,连尸体都没有验。如今速战速决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只能按规矩找仵作来验。为了防止仵作听从周存的意思而故意说谎,许繁还亲自带来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仵作,让两人一同查验。
为了防止尸体过快腐烂,公孙启被放在阴冷潮湿的石屋,即使是正午烈日的强光也难以挤入,甚至因为过于阴暗而点上了烛火。公孙启身上、衣服上凝固的血迹还在,浓稠的血腥味让见惯生死的许繁都有些不适。
两个仵作查验完成之后,神色都有些奇怪,一个道:“此人的确是受了多处剑伤而死,但是……”
另一个接着说:“剑伤过于凌乱而无规律,如果是被人所杀,只需要刺中致命位置,杀人者如果不是精神错乱,不会像这样接连捅刺数个地方,更像是自杀的。而且……死者的面色和嘴里吐出的东西很奇怪。”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
老仵作继续答道:“看死者的面色,死之前应该极为痛苦,但是脸色和一般被刀剑杀伤而死的人有一些区别,小人认为更像是中毒而死。”
另一个仵作与他争辩:“但是他口中的东西不像是毒药,从没见过这种药……”
“肯定是中毒而死,不然脸色不会是这样!”
周存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死者嘴里和吐出来的东西,是盐。”
“什么?”周存和许繁都震惊地看向他,盐有什么可说的?
“虽然都化了,但应该就是盐粒没错,而且死者的衣服上也沾了一些。”老仵作解释道:“并且应该不是吃饭时残留下的,死者生前可能吃了大量的盐。”
周存大怒,手重重地拍着桌案:“你在胡说什么,吃盐和他死了有什么关系,难道吃盐还能把人吃死吗?”
许繁眉头紧皱,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道:“周大人位列公卿,衣食住行都不同于常人,自然不知道百姓的苦楚。在下多年来与鱼盐打交道,倒是有过耳闻,盐户们晒盐并不简单,工序繁杂而且耗费体力,但是晒出来的好盐却都是达官贵人们享受,普通百姓所用的大都是品质一般的粗盐。有一些心术不正的盐户会刻意减少几道工序,这样才能更快把盐卖出去,这种盐虽然便宜,但是品质最差,甚至能吃出人命来。”
老仵作也补充道:“小人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死者很可能是长时间内一直食用此种劣质盐,导致身体受损,精神也会不济,死之日又大量吞食,因此极度痛苦,才用剑捅死了自己……”
“哼,这只是你的猜想,也没有证据。而且公孙启住在稷下学宫,又是祭酒的亲传弟子,怎么会沦落到没有好盐吃!”
“或许他是故意的呢?”许繁反问道:“公孙启为了冤枉大秦使臣,所以事先服下这些品质奇差的盐,再自杀而死,好让大家都以为是秦使杀了他。既然周大人还不信,那去稷下学宫问一问他身边的学生,查一查他的住处,不就能验证仵作说的对不对了吗?”
周存嘴里嘟囔着“妇人之见”,不过许繁说的话也没法反驳,只能通知手下的人先去知会祭酒,不情愿地带着许繁去了稷下学宫。
“公孙启真的只是因为政见的原因才决定自杀,来陷害相国的吗?不过也有些道理,毕竟相国位高权重,又得齐王信任,齐国朝堂像是周存这样反对相国的人肯定不少,相国贪婪无度,光是弹劾他这条的也得有成千上百了。即使只是稍微动摇相国的地位,都需要以死相抗啊。”
“齐王有忠臣而不用,可谓无道之主。”赵政叹道,“但是如果公孙启真是因此而死,即使能证明姚贾无罪,恐怕齐国也要掀起一波反秦之风,不知道多少人会被他鼓动,现在稷下学宫的风浪也已经起来了。”
这些人如果能为大秦所用该多好,可惜终归立场不同。
两人正准备去稷下学宫继续调查公孙启的事情,突然有随从来报:“公子,有个稷下的学子求见,就在门外。”
赵政挑眉,应道:“让他进来吧。”
一个衣着颇为简朴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向赵政行了个庄重的礼节:“稷下学子李斯,拜见公子。”
“不必多礼,来此何事?”
“不知公子是否在为公孙启之事忧心,在下或许可以为您提供破局之法。”
“这话说得有趣,破何局?”
“公子想必已经猜到,公孙启之事乃齐国合纵派的刻意安排,目的一是栽赃秦使,破坏秦齐邦交,二是激起稷下学子和齐国朝内的反秦情绪。而现在公孙启无论是真的被秦使所杀,还是以自身之死劝谏齐王,他们的目的都能够达到。即使证明了公孙启是自杀陷害,秦使毫发无损地回到秦国,齐国的官员和百姓也会受到公孙启以死明志的鼓动,往回秦国再想和齐国保持友好邦交,恐怕会受到更大阻碍。”
“那又如何,齐国既然不愿和大秦交好,大秦又何必强求?”
“如果公子当真如此想,恐怕就不会选择自己插手此事,相国大人一向与秦使来往频繁,您只需向齐王表示支持相国大人调查此事,秦使定会无恙,只是齐人未必信服罢了。”
看来是个明白人,赵政起身相迎:“先生愿意出手相助,我感激不尽。不过我有些好奇,先生的立场是什么呢?”
如今稷下学宫反秦之声高涨,拥护公孙启的学生们仿佛都要继承其遗志,李斯此时过来简直像阵前投敌,如果被发现,估计学宫都容不下他了。
“在下想得到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请公子代为举荐秦王,在下欲往秦国施展所学之道。”
“如今齐国反秦之声高涌,先生此时却心向秦国?”
“在下早有此想法,秦王招揽六国人才,待之以礼,朝中文臣武将也多有从六国来秦者。况且如今天下大势,秦国远交近攻,韩、魏、赵已经岌岌可危,燕国向来弱小,齐国亦不足畏,可能只有楚国有一战之力,但在下在楚国未曾得志,遂来稷下求学。在下以为秦国最为强盛,因此愿为辅佐之臣。”
赵政欣喜道:“先生愿意为我大秦效力,我当然求之不得,您请坐。请问先生所说的破局之法为何?”
“在下与公孙启师弟一同师从祭酒荀子,与师弟虽然立场不同,但关系还是比平常人亲密不少。”李斯缓缓道,“在下总觉得此事甚为怪异,师弟为人刚直,不像是会用这种手段来陷害秦使之人。即使他不满秦齐交好,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更认为他会选择死谏,而不是采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师弟死后,学宫内一时间反秦思潮大起,在下认为,这不仅仅是往日里拥护他的人想要为师弟讨公道,其实暗地里有人在推波助澜,利用学子们对师弟的同情,助长反秦风浪。”李斯顿了一下,“公子若是想查,大概也能知道是何人在做这件事,但在下不便多说。我想这可能也是受到了您身边这位先生的启发——”
突然被点名的子方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您还记得我?”
李斯面色仍然平静:“您当年为了盐户之事在学宫慷慨陈词,在下当时也在祭酒身边,您行事风格颇为大胆,在下十分佩服。您鼓动学子们闹了一场风波,逼得国相退步,如今则是公孙启之死鼓动了学子们,想让齐王改变对秦之策,异曲同工。”
“像您这样的人才也被秦国收入囊中,可见天下当归秦。”李斯恭维了一句,接着说:“不过在下今日来是想告诉两位,公孙启师弟这几日一直脸色有异,能看得出来十分憔悴虚弱,这其实很可能是因为一位乐师之死——”
“难道是国相家里的那位乐师?”两人都想到了今日在国相府中的听闻,本以为只是一桩惨剧,没想到还能和公孙启有关联。
“看来您已经查到了此事。公孙启师弟不知怎么与国相府上一名乐师相识,二人如伯牙子期,甚为相和,不过后来听说那位乐师在国相府上自杀了,师弟也是自那时起开始萎靡不振,连老师都批评他倦怠了不少。”
如果这才是公孙启要以死陷害后胜的原因,如果是相国杀死了乐师,而那位乐师是他的挚友——的确可以说得通,公孙启一介落魄贵族,只是个学生,要动大齐相国无异于蚍蜉撼树,他用这种办法陷害相国杀人,加上周存的帮助,才有可能真正对相国伤其筋骨。
“关于这位乐师和公孙启之间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这毕竟是师弟的私事,在下也只知道这么多了。不过听说这位乐师家境贫寒,师弟曾帮助他安葬母亲。其他的事,您若是想知道,或许可以去学宫调查。”
子方突然想起来相国府上的下人所说的与周存一同前来的学生,他问道:“那么您知道公孙启平日与谁来往最密吗?”
“师弟性情豪爽慷慨,与之结交者甚多,不过要说最密切的,可能是同他一同从魏国来齐的万质。说来也奇怪,万质没有参与声讨秦使,这几天一直没什么动静。”
那个人应该就是万质了,赵政谢道:“多谢先生告知,若打算去秦国一展抱负,大秦朝堂必定虚位以待。”
“谢公子赏识,在下告退。”
李斯走后,子方开始不老实地凑上前去,把手搭在赵政肩上:“这个李斯不错,阿政你要带回去当门客吗?还是直接举荐给秦王?”
“先观察观察再说吧。”赵政含糊了一句,压下心底的异样情绪,“看来咱们得去找那个万质,还有相国府上的那个乐师到底是为何而死。”
“那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去相国府上去查,反正我对那儿熟悉。”
“你不害怕那位小姐了?”
子方一个激灵,讨好地往他身边靠了靠:“那还是算了,我们一起去稷下吧,不过那些学生不知道多少还认得我,你得帮我挡挡。对了阿政,说起来你娶妻了吗?看样子不太像,不过你年岁还小,也正常。”
赵政愣了一下,前阵子华阳太后要给他选王后,不出意料地把许多楚女带到了秦王宫,他本来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正好借着此事把她架空,大秦朝内楚人势力过盛,王后不能再是楚女了,这也算给了有心之人一个警戒。
父母的事情还给他留下了一些阴影,毕竟他小时候也曾见过他们如此相爱,后来却死生不见,还有父王那一堆妃子……不过他倒是还没真正想过要娶什么样的王后,毕竟大秦王后之位涉及的利益牵扯太多了,而且现在还有子方——
“没有,功业未就,我还是等等吧。”
“那你在大秦有喜欢的女子吗?”
赵政摇了摇头,反问道:“那你呢?你有心仪之人吗?我觉得你和许繁姑娘好像相处得不错。”
“哈哈,我和阿繁已经不知道被误会多少次了,怎么连你也这样?”子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连我自己是谁都还不清楚,还是不要连累别人了。”
“怎么会连累别人呢?”
“我要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就稀里糊涂地喜欢上了别人,万一到时候发现我不能喜欢那个人,岂不是困局吗?”子方摇摇头,“算啦,咱们还是先去学宫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