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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在略显诡谲的氛围中结束了通话。
季七挂电话的动作将容烟浅的注意力从电视屏幕的影像拉回到现实，她认得季七手里的东西，但又和印象中有点不同，好像是叫小灵通吧，是人类发明的稀罕玩意儿，奈何她不曾拥有过。她看见季七挂断电话以后，仍然一动不动盯着电视，仿佛要将画面中的惨状烙印进脑海中。其实一直保持沉默的她同样也觉得电视中播报的好像是大事件，因此面色也很是凝重。
忽然，季七莫名笑出声来，但很短暂，短暂到只有一个音节，一瞬间就告终了。
那是很沉重的笑声。
多荒唐啊。
幕京和莎伦市，不知道多少人引以为傲的大城市，像是被上帝用橡皮擦轻轻地蹭了两下，然后，人类的文明连带着大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难道不比自己今天遇见龙，踏上修行之路什么的荒唐得多？
眼睁睁看着两座国际大都市被离奇的迷雾抹去存在，季七的心绪又怎能不生起千丝万缕的颤动。要知道爱屋及乌，作为季棉唯一的家人，他为了能帮上季棉的忙，从小便对地产开发和建筑工程相关的知识兴趣浓厚。天道酬勤，学无止境，那个躺在公司办公室抽屉里，名为一级注册建筑师资格证书的小本子，就是对他这些年这八个字学习态度的最好回应。
此刻的他或许无法聆听到那些或在或已经不在的文明缔造者的心声，但他觉得他们要是看到或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毁于一旦，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他难免会联想到如果有一日，同样的事情落在玉城，哪怕玉城很小，体量远不及那些大都市，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瓦一砾，谁又敢言不是当地人浇铸了无数心血的产物呢。
更何况，现在随着城市一同消失的，是数以万计的人口。
他一是无能为力，二是觉得不现实，总不可能伤感到秒哭的地步，毕竟他现在也只是在看电视直播，台下自己才是自己的观众，潸然泪下演给谁看？
所以更重要的事情还是确认这件事与自己是否有关，就像乐芝打电话过来确定平安，这才是正常的普通人面对这种事的第一想法。
但数以千万计的人口随着城市的消失一起不见了踪影，不管是谁应该都难免会生出几丝居安思危的沉重感。
不管当今的世界下局势如何混乱，地域与地域之间的隔阂有多大，他始终认为人类是需要携手共进的命运共同体。
“请目前还在两国的各位同胞们保持冷静，出门在外多加小心，目前我们国家已经派出武装力量，调动所有海内外运输资源，确保两国归家心切的同胞们可以尽快回家，同时，也请收看直播的各位观众不要恐慌，维持我们原本的生活，我们国内非常安全，而相关部门也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针对幕京与莎伦市给出一个合理解......”
主持人的声音消弭不见。
季七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大过年的还要出来加班，以前播报新闻时让人如沐春风的面容现在也很僵硬，所以他好心的将电视菜单调出来，让主持人也能早点下班去吃饺子。
他抬起头仰脖活动缓解自己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带来的僵硬感，接着他面色自然地走到沙发前，在容烟浅身边不远处坐下，落座之前，他看见容烟浅从躺姿一下子变成了正襟危坐，动作十分麻溜。
他不免觉得好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别人家孩子的家长。他想告诉容烟浅不必那么拘谨，随便一点就好，自己也不是什么坏人，更何况真想坏点什么之前，也得考虑自己有没有对一条龙动手的胆量啊！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来自己许多年前刚和季棉接触时也是这样，随着时间去习惯才是最好的答案。
他反手就将手里的电视遥控器向容烟浅递去：“我教你电视怎么用，联网了，想看什么都可以，要是哪个网站没有会员了跟我说。”
季七也不知道一条龙会不会在意人类的存亡，他也不想去向一条龙讨教人类是否应该灭亡这种玄奥问题的有关看法。
更何况在他观感里，容烟浅哪像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她更像是一个初入人世的普通女孩。
长得又漂亮。
总之，他单纯是觉得眼前的容烟浅与他人接触得少了，是一个比较内向怕生的女孩，再加上也不像是有手机的样子，吃完饺子就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躺着，一看就很枯燥无趣，现代人没事干的时候谁不玩手机啊？但现在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手机了，自己的手机又不可能借给她长时间使用，只好教她用电视解解乏。
“现在一台好点的手机怎么也得四五千吧？”
“天呐，季七啊季七，你现在连一台手机都买不起了。”
心里无声控诉着自己窘迫的同时，季七将给容烟浅弄一台好一点的手机这件事提上日程，这应该能帮助她尽快融入人类社会，就算她是神话传说中的龙，翻云覆雨无所不能，但倘若没有手机，怎么能与时俱进跟上这百花齐放的新时代？
“什么叫网站？”容烟浅接过遥控器，好奇打量。
“唔，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但总之就是菜单里这些可以选择的方块。”
“菜单？菜单我知道！应该是和食谱是同一个东西吧！这个词是不是指人类吃饭的地方，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点！对，我想起来了，那种吃饭的地方是不是叫客栈或者酒楼？”
容烟浅眼睛睁大了几分，很开心，觉得终于涉及到了自己的知识领域。
季七微眯着眼：“嗯......是这么个理，但客栈和酒楼这种叫法，有点久远了，我们现在都叫做饭店或者餐厅，不过道理确实都是一样的，放在电视上就是你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
容烟浅乖巧点头，她扫了一眼，指向其中一个网站：“这个方块怎么粉粉的？”
“因为这是一个专门看二次元的网站。”
“二次元？看二次元所以粉？”
“粉色切开都是黑色的嘛，二次元......最黑。”
季七嘴里念叨着，而拿着遥控器的容烟浅像是对这个网站很感兴趣，条件反射般点了确定键。
画面跳转，一则视频广告弹了出来。
短短几十秒的画面总结来说，就是以下几个看点。
男人，遇见龙，变身软萌妹子，混入人类社会当助教。
一段莫名其妙的动画预告片正宣告着网站这一季度热门动漫的主权，而画面中一名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哗啦一下，就变身成了一只长着两张硕大翅膀的巨龙。
“啊？这是龙吗……那我是什么？”动画中的绚烂色彩将容烟浅的眸子映得熠熠生辉，但她的表情却是目瞪口呆的，尽显心中的接受不能。
“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角似鹿，头似牛，眼似虾，嘴似驴，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须似人，耳似象。”
这段古籍中记载的文字只是在季七脑海中呈现，现实中并无人回答。
旋即，容烟浅身体陡然一僵，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屏住呼吸缓慢转头向身边人探来目光，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登时心跳漏了一拍。
只见这身边人赫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不会吧，莫非我是龙这件事要暴露了？
容烟浅脑子里全是红色感叹号。
她嘴角抽动，尴尬地笑道：“哈哈，我怎么会是龙呢？我就是觉得那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女孩突然就变身成了那种丑八怪，有点不太现实，毕竟人怎么可能变成龙呢，哈哈哈......”
“嗯？”季七眨眨眼，保持以微笑，没说什么，用无言的沉默回应她。嗯？这孩子一口一个你们人类，原来还不能暴露自己龙的身份吗？那她应该还有亲戚长辈或是朋友什么的吧？
“我怎么感觉他像是在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我......”容烟浅面容上多了一抹浅显的红晕，她讪讪的收起自己尴尬的笑容，重新盯起电视，季七不追究，她也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动画预告已经播完，一码归一码，她看得还是津津有味的，对那部动漫的具体内容燃烧起了浓厚的探知欲：“后来呢，你知道那个，呃，龙，”龙这个字容烟浅吞吞吐吐，说得很不情愿，“你知道那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吗？”
季七看了眼动漫的名字，想起来这不是一本自己初中就看过的小说吗，都有十多年了，原来已经动画化了呀，嘶，原作完没完结来着？
收回思绪，季七挑重点简明扼要道：“她啊，后来被她最爱的男孩杀死了，诶？不对，这个好像是被反派抽干血液死的？都差不多。”
虽然他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了，但隐隐还是能记清故事的大概。
都差不多！
不是，还死了两个吗？
心里那熊熊燃烧的烈火被一盆冷水无情浇灭。
季七没听见这来自女孩心底的哗啦一声，也没看见女孩失魂落魄的表情变化，“好像都开播了？”他看预告结束后，分明已经能够选集，便继续开口询问：“你看吗？”
容烟浅拨浪鼓般摇头。
“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