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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公司装扮的中年人熟门熟路地走下飞船、穿过机库。这些星际公司负责开疆拓土的排头兵总是有一股反客为主的劲头,觉得走到哪里都是自己的地盘。不仅如此,这个男人也不是第一次造访。上一次他带着公司的宏伟蓝图高姿态地到访过龙葵,但是古莫和孙子阿尔没有给他任何答复。这似乎没有太大地打击他的信心,反而让他有了‘一回生二回熟’的感觉。
尽管格雷迪大步流星地走向办公室的方向,说话的功夫就上了电梯,古还是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浏览并且记住了这个人的背景信息。在部队短时间记忆任务简报的习惯让他练成了过目不忘的能力,格雷迪的简介中“保持着企业排名第二的业务拓展业绩”这个小细节让他印象深刻。
电梯门开了,这个男人有着大气的脸庞和宽阔的肩膀,确实有一种业务精英的气场。走出电梯的一秒钟他就戴上了很职业的假笑迎上前来和阿尔握了握手,阿尔随即和父亲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格雷迪走上前来,古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和来人握了一下手,示意他就座。
“古将军,非常感谢您的邀请,我听闻前几日您刚从军队退役,我以个人名义同时也代表亚当对您的服役表示感谢,您对整个星区的和平安宁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来人不急不徐地念完了这段台词,显得虚伪又自然,脸上依然带着礼貌的微笑。
看来也做了功课,古心里暗暗地笑了。
“谢谢。”古没有接他的话茬。
“想必您应该了解了我上次的造访,亚当提供了一个对您眼下的矿业业务非常有利的合作方案。”
格雷迪直接进入了正题,在这些企业的执行人眼里没有什么迂回策略,也没有什么阴谋和阳谋之分,一切手段都是策划方案上列出的亟待执行的待办事项。
“这份方案详细地阐述了亚当能源和贵星的合作细节,我们可以通过模块式的基础设施构建,极快的对该星的几大挖掘区进行升级,在改善生活空间的同时提高采掘效率...”
来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方案,古却漫不经心地盯着显示屏。
格雷迪注意到古似乎没有表达出兴趣,逐渐放慢了语速。
“古先生,您对亚当能源的方案有兴趣吗?”他停了停“您百忙之中邀请我来应该也有过一定的考虑吧。”
古转过眼看了看格雷迪。
“哦,我在仔细地听您的介绍。”古语气很平静“您说的改善生活空间是指什么呢?”
格雷迪立即又恢复了热情,开始介绍起了亚当能源的企业员工生活设施和工作待遇。
古耐心地听他讲完,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星球上的工人你能接收多少?”
格雷迪愣了一下,没想到古抛出的问题如此直接,但他毕竟是有备而来,立马调整了状态。
“您关心的这个问题确实很关键,我们准备了多样化的合同种类,从现场作业到技术人员,我们准备尽可能地为目前星球上的工人提供工作保障。”
“尽可能?”古淡淡地问道。
格雷迪想到这样避重就轻的说法没有办法糊弄眼前这个人,但是他对这样的质疑也有一套看似合理的说辞。
“亚当能源作为专业的能源机构,要兼顾安全、效率和成本的平衡,这样才能最大化保证每个人的利益。”
“我猜你的意思是对你们没有用的人的利益就不重要吧。”
两人四目相对,格雷迪有点尴尬地调整着脸上的表情。
“这个星球上的人不管做什么营生,他们的生计是否能有着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重要。从技术最熟练的矿工到基地里的小摊贩,他们每个人都要生存。”古继续说。
格雷迪表情很僵硬。他似乎没有想到的是古最关心的不是收购价格,而是人员安置。从某种角度来说人员安置可不是这样的星际公司谈判的最好筹码。收购一个星球的部分和全部业务之后他们最先做的就是清理人员,不仅核心业务会尽量使用公司员工,而且从业人员的衣食住行都会被企业的合作商垄断,闲散人员会被公司依照他们自己制订的治安管理规定驱散。
格雷迪遇到过类似的质疑,但一般自己谈判的对手都对钱更感兴趣。他准备改变策略,避开棘手的话题。
“我明白您的担忧,但是我觉得您也应该更多地考虑自己和家人的利益。亚当不仅能够提供可观的收购资金,还会按照拓荒法案的规定和您的家族未来经营的其他业务签订合作合同,保障您未来的收益。”
古没有回答他,他站了起来,看向窗外。
“格雷迪先生,您知道我在军队中是干什么的吗?”
“您请说。”
“我猎杀那些劫掠他人的不法分子。”
格雷迪努力表现得很镇定。
“我曾经也在一线的作战现场,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你猜在我看来他们是什么?”
“罪犯?”
“人。”
格雷迪看起来有点疑惑。
“是人,仅仅是人。他们脸上没有写着‘罪犯’两个字,事实上他们脸上看不出善良,也看不出罪恶。”
“我几乎没有见过职业的劫掠者,也没有听说在劫掠的同时还以杀戮为乐的疯子。我所见到的劫掠者都不过是一个个普通的人,他们曾经都是工匠、商人和各行各业的从业者。”古转过头来看着格雷迪脸上的表情。
“哦,千万别误会。”古继续说“我对于猎杀他们从未有过一丝疑虑,毕竟生存不是去伤害他人的合理理由。我只是感叹他们也曾有过稳定的生活,直到公司殖民主义将他们的生存空间压缩殆尽。讽刺的是因为公司的强大实力,他们决定走上犯罪道路的时候也无法从公司那里占到一点便宜,只能把刀尖对着跟他们一样受压迫的人们。”
格雷迪的表情相当难看,屁股已经有点坐不住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立场?想要合作还是不要合作?在乎人还是在乎钱?这一趟来的目的是什么?专门把人叫来见面总不会是为了把别人羞辱一番吧。
格雷迪脑子里一团乱,他开始后悔来之前没有更仔细地研究一下眼前这个人,不知道应该把他当作一个军人还是商人来看待。
“哦,对了。您来的很巧,正好赶上我们测试新设备,这是我们引进的工业级小行星矿骡。”古打开桌上的全息投影,一个飞行器的第一人称实时画面出现了。
格雷迪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已经快转不过来了,不知道眼前这又是哪一出。
“我们刚好在近地轨道发现了一个不明物体,正好用来测试一下矿骡的机身强度。”
飞行器飞快地飞行,画面中的天空出现了一个黑点,随着黑点越来越大,可以看出飞行器急速地向目标逼近。
还来不及看清画面中是什么,飞行器一头撞上目标。巨响从画面中传来,监视器短暂的信号中断,随即恢复了画面,画面一旁闪烁起一排故障提示。
格雷迪吓得浑身一哆嗦。
古死死地盯着他。“格雷迪先生,龙葵是个好客的星球,但是一边和你打招呼一边窥探你家的客人显然不是受欢迎的客人,你说呢?”
格雷迪已经很难再表现得若无其事,无论是表情还是反应都已经出卖了他。
古心里得到了答案,确认了自己的对手是谁。
格雷迪狼狈的离开办公室,古也无暇顾及他。在军队里从不松懈的习惯已经让他不由自主地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但是一阵疲惫感袭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决定先放松一下。
“皮尔斯。”他对着通讯器说道。
“是。”
“收工了,酒吧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