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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都收拾好了。”唐青城提着自己的包袱来到堂屋，向宋柳说道：“装了些衣物，还有一本没看完的游记，其余的就不带了吧，我们是去帮工，不比在家里，没必要带太多东西。”
宋柳看他进来，提着一个稍小的包裹递了过去，叮嘱道：“这里面是些杂物，你也带着，里面有些肉脯，还有些果干，你可慢点吃，别还没到城里，路上就什么都没了。”
他没有推辞，伸手接了过来，说道：“应该没其他东西了吧。”
“还有一些。”宋柳转身又从桌子上拿了两样东西递给他：“这是一点钱财，还有一个香囊。”
接过那几张薄纸，他看到上面写有‘人盟出具’、‘凭此票兑换一百盟币’字样，左下角还盖有“计省印”，其余还有不少意义不明的花纹。这东西在书上见过不少次了，可实物还是第一次见着，他惊奇道：“娘，这不是咱们人盟的钱票吗？达叔他们可都没见过，您哪来的啊？”
宋柳闻言微微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就舒缓了下来，也没打算回答儿子的问题，示意他收起来，搪塞道：“你哪来这么多问题，知道怎么用吧？”
唐青城把手里的钱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地收起来，回忆了一下书上的说法，答道：“自然知道，钱票由人盟发行，可在全大陆大大小小的城镇里的、由人盟开办的钱庄里兑换现钱，方便好用。”
“那就好，记住了财不外露啊，不到关键时刻别拿出来。”宋柳嘱咐道：“还有这个香囊，平时带在身上。”
唐青城看着母亲手里的淡青色香囊，却没有接过，连连摇头，拒绝道：“娘，钱票就算了，这香囊我要它干什么，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不像个男人？”
宋柳瞪了他一眼，强硬地把香囊塞到他的手中，说道：“城里哪像这山村？用香囊的男人可多了去了。你可记住了，要注意点言行举止，莫丢了娘的脸。还有这香囊可一定要随身带着，睡觉也得揣在怀里，记住了吗？”
唐青城见拗不过她，只得伸手接过。
待他把所有东西又检查一遍之后，宋柳又帮他整了整衣襟，柔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去吧，出去看看，娘在家里等你。”
唐青城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青城这小子还来不来了？”在预先约定好的村口，李达正大声嚷嚷着。
李武正与母亲依依惜别，听到这个赶紧冲着他喊道：“爹，咱们可不能先走啊，青城可答应了会来的，咱们再等等。”
李达急冲冲地向儿子走来，问道：“他昨天怎么答应你的？”
“我昨天让他准时过来，然后他说……”说到这，李武挠了挠头：“他好像啥也没说。”
李达听到这话，猛吸一口气，伸手就要打，却被一旁的妇人拦了下来：“怎么？我还在这呢，你就要打儿子！”
李达气不过，指着李武的鼻子骂道：“老子这么简单的事交给他，结果办成了这样子，要是给人做工的时候还这样……”
旁边站着的从始至终都不苟言笑的男人看了看这一家子，皱了皱眉，起身往村子里望了望，恰巧看到了提着两个包袱正往这边走来的唐青城，开口说道：“来了。”
唐青城看到等待的几人，赶紧跑了过来，随后在离众人两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与李武点了点头，说道：“达叔，通叔，村长，让你们久等了。”
面容和身材都与李达有四五分相似的男子，仍然一脸严肃的表情，向他点了点头。倒是原本正与李达吵架的妇女，往前迎了几步。
唐青城连忙喊了声李婶。
被他称作李婶的妇人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与你娘会互相帮衬的。”
众人又寒暄了好一阵，最后是王源宏率先看不下去，催促道：“好了，赶紧走吧，以你们的脚程，估计明天下午天黑就能到，现在出发正好能赶在晚上之前进城，我就不送你们了，村子就放心交给我吧。”
再作告别之后，唐青城四人便启程出发。
这一走便是一下午，直至将近戌时，四人才停下脚步，在距离道路不远的地方升起篝火，准备休息一晚。四人都是完成炼体的人，这点路程自然不会累，但也得时刻保存精力，万一遇到什么事，也好做应对。
李武一边接过唐青城递来的肉脯，一边抱怨道：“咱们村子离瀛海城咋这么远？以咱们的脚力，都要一天半的时间。”
李通露出思考的神情，过了片刻，回答道：“那还是我小时候，咱们祖上的地方遭了灾，人们一起流浪，附近的村落也没有哪个能接受这么多人，村长只好带着大家去了现在的地方。”
“我咋从没听说过这个事？”李武有些疑惑：“遭了什么灾？不会是发了大水吧？”
李达有些抗拒回答，不过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张口：“是两个修炼者大打出手，我跟你通叔当时正在外玩耍，就听到村子西边传来一声声巨响，房子的碎块不断地被抛向空中又砸下，然后我俩就被人抱着逃走了。”
说到这，李达停顿了一下，一口吞掉手里的干粮，模糊不清地说道：“后来，我就听说村西头的人一个也没逃出来，包括你的爷爷奶奶。”
话毕，场面一度沉寂，良久之后，李达才再次开口，带着一点刻意地轻笑：“很久之前的事了，没啥可在意的。”
唐青城听他说是王源宏带领众人求生，再联想起前天发生的事情，想要问问村长到底是何许人也，却也不好直接问，只好旁敲侧击道：“达叔，前几日，你说即使是有天赋的人，也并非人人都有修炼的机会，可见功法也是稀缺之物，那咱们村子这拳谱，是哪来的？”
李达闻言答道：“是他自己外带的。”
“外带？”李武有些吃惊：“外带？您的意思是说，村长他原来不是咱们村子的人？”
“不是，你们回村了可别乱说，从他当了村长之后就没人提过这事了。”李达赶紧叮嘱道：“咱们祖上的地方遭了灾之后，大家四处寻找能活命的地方，途中就遇到了他。”
“那时候村里人哪近距离接触过修炼者啊，都对他很崇敬，他也确实不负众望，带着大家找到了安家的地方，继续活了下来。”
唐青城见有戏，继续问道：“那您初次见到村长的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吗？”
李达摇了摇头，答道：“我那时候还小，哪里记得住事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途中碰到的时候，他的左臂就断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再多我就记不清了。”
唐青城还想再问，李达却摆了摆手，岔开了话题：“不说过去的事了，跟你们讲一讲瀛海城吧，武子只去过一次，青城更是一次都没去过，有什么想问的就抓紧问。”
说到将要去的地方，李武的兴致便稍微高涨一些，问道：“爹，咱们一月能有多少工钱？另外咱们需要干什么啊，我可什么都不会啊。”
这次是李通先开了口，他似乎不想再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工钱是商量好的，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一个月保底能有二十个盟币，但我们每人每月最多只能花三个盟币，剩下的都要留给村里。”
这件事唐青城和李武倒没有异议，毕竟几人之所以进城就是为了帮村子渡过难关。
而看到他们两个点头，李通继续说道：“至于另一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想必以我们的实力，应该只会分到一些简单的工作，但你们可不能马虎。表现好的话，说不准还能得到额外赏赐，即使是通往品阶的功法也不是不可能。”
唐青城挑了挑眉，诧异地问道：“通叔，功法不是十分稀少的东西吗？那山珍堂，舍得让功法外传？”
李通摇了摇头，答道：“看来我哥没跟你们讲清楚，功法这种东西，并不稀少，只是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十分难得。”
唐青城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不过还是想确认一下：“您的意思是，修炼的功法并不少，只是，它们被大大小小的势力把控在手里？”
他有些意动，毕竟如今自己已经完成纳元入体，只要得到对应的功法，随时可以向品阶迈进，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正是如此。”李通叹了口气：“你们哥俩抱着那本残缺拳谱当宝贝的时候，人家堂主的女儿说不准正在为纳元入体后改修哪种功法发愁呢！”
李达着急地问道：“叔，你刚才说我们有机会得到功法，可他们会轻易传给我们这种外人？不可能吧？”
“只要成为山珍堂的核心人员，不就不是外人了吗？”唐青城脸上露出有点灿烂的微笑，替李通回答道：“不管什么势力，总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吧？”
“好了，时间不早了。”李通站起身走向旁边的树下，用下巴指了指李达的方向：“哥，前半夜你和青城先守夜，后半夜换我跟武子。”
众人并无异议，毕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万一四个人都去睡觉，不说什么强盗土匪，就算冒出来几匹寻常野兽，也不好应对。
随后唐青城起身又去拾了点柴火，等他返回几人露宿的地方，暂时不用守夜的二人已经入睡。
李达起身帮他接过柴火，语气轻缓的问道：“你娘咋同意你出来了？”
唐青城盯着不断跳动、却从来没有重复形状的火苗，挠了挠头：“我还没问，她自己就率先提起这事，说想出去看看就去”
李达侧身看向少年的方向，但眼神似乎并不在他的身上：更像是在回忆过去：“也对，你们娘俩，确实不该停在一座近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唐青城闻言眉毛不自觉地挑动了一下，沉吟片刻，问道：“达叔，您知不知道，我娘她到底是不是普通人？我最近越来越觉得她有些不寻常；还有，您见没见过我…我爹，我娘从来不跟我提他的事……”
“诶诶，又来是吧？”还未等他说完，李达就摆了摆手，推脱道：“你小子从小到大问了少说也有几百遍，你不烦我都烦了，真想知道，自己问你娘去。”
“关于你娘，我知道的可能确实比你多一点，但她自己没说，我也不好透露。至于你爹，我是真的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李达似乎不想再让他纠缠此事，寻了个小解的借口就跑到了稍远的地方待着，直至将要换人，他才慢悠悠回来。
四个相熟的、年龄差距偏大的男人并无很多话可说，昨晚的夜谈似乎也只是进城前的经验传授，沉默一直持续到第二日酉时，四人走到了此行的终点。
爬过最后一个小丘，一座庞然大物就这么突兀地映入了两个少年的眼中。
李武揉了揉眼睛，感叹道：“小时候来的那次也没觉得有这么高、这么大啊，这，这他娘的得有十丈高吧？”
“兴许只是你小时候的印象不够深刻。”唐青城此时已经从震撼中清醒过来，思索了一下，说道：“《瀛海城志》中记载，这面城墙高十丈六尺，全长五十里，通体由黑岩打造，近六百年间经历数场战争而不倒，其中一次更是被海妖临城，只是它们倾尽全力也只能打裂北面的城墙，根本无法进城，最终只能退走，实乃人盟北方的重城；再往北，便只有位于海边的岩嶂城了。”
李武疑惑道：“就是你说的书里面记载的住在海里的海妖？它们竟然打到过瀛海城？”
唐青城正欲解释，就被李达打断，他问道：“你不是说书中不记载修炼之事吗？”
“书中确实没有记载修炼之事，包括功法、品阶、体质等等，统统没有。”唐青城转头回答道：“但曾经发生的史事，以及大陆上的种族分布，却都有详细记载。”
不待李达反问，李武就插嘴道：“对对对，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大陆中部的隐族，大陆南部的异人，以及年年与我们人盟打仗的海妖。”
众人说话间，就来到了西城门。
天色虽然渐晚，但城门处仍然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只是巨大的城门却半闭着，只留下寻常兽车的宽度，供人排队通行。
李达与李通互换了个颜色，便带着两个少年向前排队。队伍逐渐前移，很快就轮到了李达四人，他似乎与那检查人们进出的士兵相熟，快步走到对方面前，笑着打了声招呼：“成老哥，有一阵子不见了吧？”
那士兵身穿黑色甲胄，略显破烂，两肩处都刻有‘人’字，右手握长枪，皆为制式，代表穿戴者是人盟的普通士兵，是人盟军队中最底层的人员。
这人也笑着回应：“是李老弟啊，今儿怎么要进城啊，怕不是又有了大丰收？”
“让老哥见笑了，这不带着俩孩子出来长长见识嘛。”说着，李达与那士兵抱了抱拳，右手垂下时正好擦过后者的袖口，他问道：“成老哥，今天进出城怎么还要检查？难道城里最近不太平？”
那成姓士兵笑容更甚，耐心回答道：“唉，可不敢乱说，只是最近城中出了几桩命案，犯人还没缉拿归案，常有的事。”
“待会儿还请李老弟配合，多有得罪。”说着，他举了举左手中的圆盘。李达摆摆手，表示不碍事，任由那人举着圆盘在四人身周晃了晃。
那圆盘整体为白色，外周刻着一些意义不明的纹路，中间镶着一块透明的玉石，其中有一缕碎布，唐青城看着颇为新奇，忍不住往前凑了一些。
只是此时四人已被检查完毕，那圆盘并无任何反应，成姓士兵便催促他们快些离开，毕竟后面仍有一些人在排队。
刚刚走过城门，便是一道三岔路口，正对正门的一条直街仿佛看不到尽头，道路两侧林立各式房屋，其中不乏各种商铺。虽说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侧的店铺多数仍然灯火通明。
只是唐青城压根不在意这些，他急切地向李达问道：“达叔，刚才那圆盘，是什么东西？”
李达等着儿子观察城内的样子，闻言回答道：“我也只是听人说过，那东西名叫缉人圆盘，是瀛海城城主府特制的玩意儿，由专门的炼师炼制，别的地方都没有！据说只要在中间的玉石里放入含有要找的人的气息的物品，就能在一定范围感应到目标。”
李武这时候也已将城内的景象看了个够，因为小时候的记忆过于模糊，也比不出什么区别来，闻言问道：“爹，啥是炼师？”
“以前你们接触不到这些东西，我就没跟你们说过。”李达指了指左侧的道路，示意往这个方向走：“炼师，说到底也是修炼者。举个例子，普通人所使用的剑一般由钢铁打造，但即使是你们俩，用尽全力应该也能将其折断，所以修炼者压根没法使用寻常刀剑。”
“这个时候就需要炼师，使用稀有的材料、运用特殊的手法，炼制修炼者能使用的武器；而炼器一事，所需要的元气与细节把控，往往要求极高，所以炼师最少也有视己境的实力。”
李武惊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爹，没想到你这么博学，平常也没见您看过书啊。”
李达闻言一愣，随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老子早就告诉过你，读书万卷确实能让人长知识，但行万里路，同样可以！”
李通往父子俩的方向瞥了一眼：“我怎么记着段堂主说这话的时候，没这么多字呢？”
“老子是怕他听不懂，所以说得通俗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