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的走了(1/1)

我们马上记住本站网址,www.qcxoo.com,若被浏/览/器/转/码,可退出转/码继续阅读,感谢支持.

舒望自然是没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船,避开了和林子华同行,在船只行走一半后找了舟子,花钱买下他的备用小船,趁着夜色划回去上岸,一路避开人群,藏匿在黑暗中。

本来她是决定直接在今晚,偷偷摸摸的带着那人走,但段海元三番两次找她切磋时,令她改变了注意。

与其小偷小摸,不如装作受气恼怒离开段家,在众人的目光下离去。那么她再做别的什么,也不会有人想到她头上,还能避免节外生枝,免去不少日后的麻烦。

“说不定,还能再上演一幕魔入侵段家。”舒望跃跃欲试。

反正她对段家已经很是不喜了。

段家的巨大法阵面对她手中的珠子恍若无物,令她轻轻松松便穿越,避开各种人潜入段家。

“可真厉害。”舒望盖着珠子细看,泛着柔和莹光,显得晶莹剔透,好像一滴水珠凝固在指尖,“既能寻人还能破法阵,若非只是针对一个人,当真是顶级法宝。”

舒望心中惊叹,趁着夜色迅速摸到风云瞬息林,瞬间无影无踪。

这次没什么四季轮回更迭,她直接来到了那片阴暗的沼泽林,有过上次的经历,她想都没想一跃而下,轻车熟路地走过层层台阶向下,来到寻找的人面前。

“抱歉,来得晚了些。”舒望没和他寒叙太多,上去抓住小臂粗的锁链,“会疼,你忍下。”

之前只是看不清楚,如今真正摸到了,舒望才发现锁链另一头的弯钩曲深而粗,直接勾着他的骨头,强迫他不得不直着身子,稍稍一往下就会勾筋拽骨,痛不欲生。

“同时取出钩子太难了。”舒望皱眉心想,“倘若我取一个,他就会泄力往下坠,另一边臂膀恐怕会撕裂断开。”

很快,她曲起单腿支地在他面前,半环抱着从后绕过去,让他把头抵在自己肩膀处嘱咐:“我取出钩子时,你尽量往我身上靠,我可以帮你支撑着。”

舒望感觉他好似在自己肩膀处蹭了两下,应该是点头,迅速拎着钩子,使巧劲快速地将其从他骨下取出,同时肩膀撑着他的重量,依法炮制地取出另一个钩子。

舒望松了口气:“好。”

钩子坠在上方,滴滴落着血水,上头的颜色深而莹润,显然是在他体内许久,竟然都黑得晶莹起来。

舒望从腰后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宽大外袍给他披上。上次制衣时她专门找老板单独准备好的,就是为了遮盖他裸露的躯体。

舒望低头看他,肩胛骨的位置正在逐渐愈合,或许是因为常年被勾吊形成的一种规律,钩子附近的伤口差不多好了,唯有穿勾而过的地方愈合的尤为慢,血淋漓的两个洞,好似被折断翅膀的雏鸟。

“你——”舒望想说你能不能站起来走,从曼长盘旋的发中看到了他钉着骨钉的双腿,戛然而止。

他跪伏在她怀里,双臂还有些无力,虚虚地搭在她肩膀处。此刻他微微仰头,灰蓝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懵懂澄澈,偏偏眼角下的红痣如白纸上的点墨,冲淡了白的寡淡,变得风情妩媚,妖异万分。

舒望感觉他眼睛像旋涡,看一眼就出不来了,移开双目,果断道:“时间紧,不能耽误,等出去再看你的腿。”

“唐突一下。”

舒望打横将他抱起来,他一惊,眼眸睁大,柔软卷曲的墨发贴在脸庞,像窝在巢穴的无处可躲的惊鹊,孱弱无比。

他伸手轻轻地勾了舒望的衣领。

舒望垂头问:“怎么?”

他伸手指了指钩子的地方,舒望转身过去,他抬起手,拿起钩子尖端冲着手掌狠狠一刺。血流滴滴答答,顷刻间在他伏跪的地方汇聚成一摊血水。

他面不改色,眼皮都没颤,只是看起来更加虚弱。

他攥着受伤的手,指尖点了两下,血水顺着往上翻涌,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变得宽长,变成了他被吊起来的模样。

舒望恍然大悟:“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样他们一时半会儿就发现不了了。”低头赞赏道,“当真聪明。”

他抿起唇,露出个浅浅的微笑。

舒望抱着他一路飞奔,她这个身强体壮的劲儿,再来三两个人也不在话下。就是不知为何,怀中人茂密的弯曲的长发,让她感觉自己抱了一捧海藻。

湿湿润润,浓密打卷。

“谢……谢你。”

他的声音似有若无,气儿似的,带着沙哑,有种常年不开口的干涩感。

“受人之托,不必言谢。”舒望一笑而过,“多了等出去再说。”

他仰望着她,小心地攥住她的衣领边缘。

舒望带着他出了沼泽地。回首,这片沼泽池林阴暗污秽,而干净纯洁的灵气却自下源源不断的冒出,在一个生命的伤口血脉中冒出,令她感到恶心。

“简直罔顾人伦,狠毒至极。”舒望心中波动,脚边丝丝缕缕的魔气更是如风,助长着她的情绪。

“通常这个时候,如话本子所说要庆祝一下。”舒望抱着他,侧目问,“你想不想看烟花?很大的那种。”

他眨了眨眼。

“我就当你应了。”舒望轻笑,脚下蔓延出浓郁的魔气,漆黑纯粹,将其吞没覆盖。

不过呼吸之间,那漆黑一片的沼泽池已然被火光吞噬,迎面而来的清风助长火焰越烧越旺,烧的原本看不见边际的沼泽林也有了界限。

自小时父母就和舒望说过他们和旁人不同,那时候她不明白,直到独自外出游历,经历过种种才清楚那些区别。眼前火色相交,映亮夜色的火光如漫天红霞,令舒望忽而想起,父亲抱着她看夕阳时曾说的话。

“你要藏在人群中生活,因为你同他们一样。但如果你觉得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或无法融入时,那就无需躲藏,做自己便好。无论何时,小望,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以及你是谁。”

“我不躲也不藏。”舒望凝视着火光,“此番就当做我送他的礼物,若他段家有本事,就来找我。”

枫霁月和她一并凝望地面的火光。

飞舞的火焰映在他灰蓝的双眸,如同漆黑的海面升起一轮太阳,墨色与霞光交织在一起,形成波澜的矛盾情愫。

他转过脸,抬眼看着眼前造成一片火海的女子。她在火光的衬托下有种夺目的光辉,眼角微弯,嘴角的笑意温和,令他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越发紧的攥着她的衣领。

舒望低头望他一眼,笑了笑道:“走了。”

舒望脚下的魔气凝成一把长剑,越过火海,朝着风云瞬息林的入口背道而驰。她捏着珠子,境地轮换的一刻,萦绕周身的魔气随之收敛,恍若不曾存在过。

舒望入段家开始的那天起,就在脑子里勾画了无数条逃跑的路线,此时顺着而走,正好避开因火光而来的修士们。到分岔路口她停顿下来,略有复杂地看着,突然身后异响,她警惕回头。

一颗小石子擦着她,从黑暗滴溜溜滚出来,停在右手边那条路。

舒望瞬间心领神会,朝右侧悄无声息地离去,低低道:“多谢。”

她现在无暇去想为什么有人帮她,这个人又是谁,只是一路从风云瞬息林后侧无人的地方离去。

段家的法阵如同不存在,不过上头却多了个结界,她拔刀准备硬闯之时,那个结界散开个口子,沈少清的声音远远地传入她脑海中。

“路上小心。”

舒望一怔,心中默默道谢,几下便抱着怀中青年消失在黑暗中。

浮云后的满月显出轮廓,清凉光芒如清泉而流,舒缓的盖在黑暗上,照出藏在黑暗中的身影。

那人静静地看着舒望离去,折身往回走。脸庞的水滴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水纹似的弧度。

*

段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火海,听见身旁动向,问:“找到了吗?”

“没有。”段言道,“我带人在后找了一圈,未曾找到那个魔。”

“是么。”段明不再说话。

风云瞬息林被炸了后,段明立刻赶过去。段家本就善水,被万水庇佑,在此处燃起的绝非善火。

果不其然,火海中掺杂着浓郁的魔气告诉他袭击此处的对象绝非善类,动用了许多段家人,用灵力灭火大半夜,才止住那滔天火焰。

段明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舒望。白日她才和段家闹了不愉快,今晚风云瞬息林便造此毒手,让他很难不怀疑她。

不过那怀疑的态度刚表达出来,便遭到不少人反对。

“怎么可能?舒前辈是我们那么多人看着离去的。”江如云蓦地跳起来,眼睛瞪得圆圆,“她都去天海中央了,怎么可能再折返回来?”

段明道:“或许她的离去是一种假象。”

江如云立刻道:“绝无可能,她上船时还和舟子讨价还价,兜里没钱,怎么可能再付回来的钱?”

一时间会客厅寂静无声,江如云冲着身边人焦急道:“真的,这位舒前辈没那么多钱的!”

即墨琛轻咳两声,温煦不为所动。

段明皱了皱眉,“此番并不能说明什么,有多种方法可以不付钱。”

“绝无可能!”江如云急急忙忙道,“这里——”

“中川乃至段家布满了显魔石,那位舒同修可是安然无恙的和我们相处了多日。”狄缨淡淡道。

江如云卡在喉咙的话不上不下,斜她一眼,哼哼道:“就是,总不能是那满大街的显魔石都有问题了吧。”

“如云。”叶桑潇叫了她一声,江如云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座椅上。

段明道:“显魔石自是没有问题,那舒同修是不是身负法宝可就不好说了。”

“什么样的法宝,才能避过段家这么多‘火眼金睛’?”即墨琛温尔一笑,不紧不慢道,“昨日舒姑娘本不想走,奈何那位段同修一而再三地强迫她切磋,不慎公平的比较令舒姑娘生气,才促成了她的离去。少家主这般说法,难道意思是那位段同修其实是舒姑娘的同伙,故意令她恼怒,让她好有借口离开这里,造成不在场证明么?”

段明尚未开口,段海元便急不可耐大喊:“绝无可能,我怎会是同伙?我可是人!是人!绝不是魔!”

他生怕和魔扯上关系,特意快步走到门口的显魔石前,比划着说:“风云瞬息林炸了的事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想教训——”

“海元。”段明沉声打断他的话,充满寒意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惊胆战地闭上嘴,默默地回到后面,低头不语。

段明意味不明地看向即墨琛,对方冲他微微一笑。

一句话就让他这边的人自乱阵脚。段明厌烦地瞥了段海元一眼,当真是个蠢钝如猪的东西,帮不上一点忙。

一直沉默地沈少清起身道:“干坐着讨论无用,回去通知各门派做好准备。”

段明忙跟着起身,沈少清忽然持剑转身,浅淡的瞳仁不悲不喜地望着他,淡淡道:“怎么?不让走?”

“当然不是。”段明斟酌道,“只是这事到底是在段家发生的,找不到魔——”

沈少清道:“你怀疑是我放走的。”

即墨琛登时变了脸,“少家主,事出师尊便第一时间布了结界,这世上哪个魔能比我师尊更厉害,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段明当然是怀疑沈少清的,当时舒望就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可如此单刀直入的反问倒像是逼问,让他不得不道:“我怎会怀疑尊者。”

坏就坏在,没有家主,他心里千百怀疑,万般怀疑也不敢在嘴上说。这里有门派掌门,宗门元老,仅凭他一个少家主的话还是不够分量。

即墨琛冷道:“少家主明察秋毫。”

段明眸色渐深,笑了笑不语。

霜无尊者都发话了,其他人也没必要留在这里,纷纷起身离开,回门派通报魔的出现。

木真道:“温煦,走。”

温煦扫一眼四周,没见到林子华的身影,眸色一沉,带着身后的师弟们,沉默地跟在师尊身后。

叶桑潇见状带着一众云霞宗弟子回去,路上瞥见朝霞派的长老,冲对方翻了个白眼,快步来到沈少清身边。

“尊者。”她问,“这次和十年前那个,有关系么?”

沈少清浅淡的瞳色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平淡道:“我不知。”

“多谢尊者。”叶桑潇目送风清剑派的人离去,皱着眉,听见声响,余光一撇,看见木真领着一大帮弟子过来,不免边走边说,“你怎么看?”

发生这等大事,他们一众掌门元老沉默寡言,任凭后辈吵吵闹闹不是没有理由,这其中牵扯一桩唯有他们才知道的隐秘。

十多年前,段家邀请各门派新秀门互相学习时也发生了同样的事——突然有魔袭击了风云瞬息林,还把当时在其中的段家主段白致伤,至今仍未出关。除此之外,那次还死了占星派掌门之女,段家模糊处理,时至今日段家和占星派都有解不开的龃龉。

不过今日之后,这件事大概也不再是隐秘。

木真抚了抚长须,沉声道:“这次和那次十分相似。那次也是找不到魔,好似凭空消失。如今中川段家这么多显魔石,依旧发生同样的事,简直就像又凭空出现了。”

叶桑潇同样道:“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点。这魔这般大的本事,为何两次都只袭击段家?”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深意。

叶桑潇叹道:“不过还好占星派走得早。”

“若是林掌门在此,难免不和那个小家主吵起来。”木真摇摇头,“林掌门因此丧女丧妻,谈何不恨。”

“话说他那儿子如今是不是要游历回来了?”

“不知。”

“回去通知门派做好准备,不过我觉着,应该和上次没两样,大抵是找不到那魔了。”

“那也得说。”

温煦安静地听着他们谈话,极深的瞳孔中划过一丝波澜,被他平静地垂下眼皮遮掩。

段明看他们一个个乘着法宝离去才冷了脸,坐在位置沉默不语。他想不通那一个散修何等来历,竟叫这么多人为她说话,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他不知晓的关系?

段明在人际问题上吃了闷亏,还不止一次,心中越发不虞,眸中浮现凌冽杀意。

脚步声悄然而来,他回头,看到了擦着手的段言,缓了缓神色问:“如何?”

段言道:“风云瞬息林被烧了,但灵脉源头无事。”

段明松了口气:“好在没事。家主如何?”

段言摇摇头:“尚未出关,不过补给都吸收了。”

“那就好。”段明眼前一黑,带有凉意的指腹轻轻按在他的眉心,段言说道,“我派人在段家搜索,你就在这待着,我去外面看看。”

段明向前倒了倒,略有疲惫道:“谨言,还好有你。”

段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陪他待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段明目送她离开,向后仰到在椅子上,闭上眼缓缓吐气,睁眼的瞬间倏尔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