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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咪、猫咪奴、小白、雪花穗,唐雪衣………”一口气喊出十余个名字。唐芊芊纳闷儿了,要是放在平日里,一回这个院儿,那狸奴不管原来身在何处,早贴上来亲热撒娇了。今日却是喊了这么一通也不见个影子,真是的,不会是看上了哪家的小母猫了吧?算了,先不去管它。却见自己的奶娘从后屋里迎出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芊芊随口一问:“徐娘娘可见了我那雪衣了吗?不晓得这会子跑哪里浪去了?嗯,咦,出了什么事吗?”
这位徐娘娘身子向下一伏,芊芊见状,连忙搀起,不禁皱眉问道:“奶娘,你手怎么这般凉?该不会又不让点炭火吧?”
“小姐,老身无事。只是,唉,你要找雪衣,恐怕是找不见了。老太太那边说,狸奴不知掏鼠,不如给家里减省些鱼肉。恰好有人看上,所以就……”
啪的一声,唐大小姐一把将暖手炉摔出去老远,道:“还拿早年间的习性来过如今的日子,便不是无米下锅了是怎的?说出去不怕人笑话,这朱门里还见天的过寒食节!有锦踏不知坐享,倒要我与他们学过穷嗖嗖的日子,连这小宠都容不下了!”
随身丫鬟与奶娘见了自家小姐发作,纷纷围上来劝着,不经意间手心碰手背。这冬日里,下人们的手皆触手冰凉。芊芊更觉气恼又心疼,这些人都是随她陪嫁过来,不想如今却落得这幅田地。倒也不是夫家故意刁难她的人。只是,连同主家全家老小上下全是一套行事作风。说好听的是不改节俭本色,说实在的,实在是不知变通,刻舟求剑了。她大小姐这时节哪个不后悔?想想自己身世,外祖家心疼女孩儿外嫁之苦,故此他的生父便从熟客的后辈中给娘亲择了位得意的男子为唐家赘婿。是以,芊芊大小姐从小便是在糖水里泡大的,且并不大知晓本该她同龄女孩儿该知晓的一些事情。待长到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纪,开始怀春暮雪时,集会上逢着个自己相中的男子,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若重复上代的做法,郎君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她一时心软,就成就了今天的局面。若说这家人故意为难嘛,倒也说不上。哪家女子成亲后不是刻意融入夫家的起居日常的。
她唐家世代在扬州经略盐场,那份富庶,夫家与之一比,只能算得上是寒门了。一家子靠不足百百亩田地供个读书郎。日子过得紧八紧业的,全靠一点一滴,一丝不苟的俭省。家中的蜡油、米粒、铜钱从来不曾跌落到土里哪怕一分毫。所幸,芊芊相公也是个文曲星下凡,一考中第,现在户部任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外祖父也拧不过芊芊的脾气,虽舍不得她这长孙女,却也放她风光出门了。出嫁前,给她好一番教诲:“嫁便嫁了,是你自己的抉择,但无论如何,那些嫁妆都是你的倚仗,必时时在握,断不可松懈。”
公婆住所,与唐芊芊小夫妻俩共用一道墙。按说这么近不该听不见这院儿里的动静。不过此时那边却是没有半点回应。原因嘛,无他,公中的钱是能不动就不动的。这连冬日里要烧炭火,老两口也是心疼,常燃着太耗费。要问,这大宅院里哪处最热乎,自然是芊芊这里。即便是隔着道墙也总能沾些热乎气儿,如此不是又省下了一笔?!要说这大宋朝不是流行高薪养廉么!所以他们这户朱门里面过成这副样子,说出去了谁能信呢?可偏偏呢,有来客时,这一家子便又会做出大排场来,迥异于平日,那面子工程做的十足。
是不是唐芊芊太小气,完全不给家里补贴呢?起初,她也是拿出过自己店里的利钱来给家里添些财货的。可是除了得些“花这些钱做啥”的数落,公婆一边手心朝上,可一转手就存到公中库房去了,不见拿出来半分用在实处。两次三番后,“哦。”芊芊总算有所明悟,索性还是听外祖的训诫吧。他唐芊芊并不是不能过穷日子,倘若确实无钱的话,但是她内心深以为,钱是越流通越多,光靠勒紧裤腰带吗?呵呵了。如此俭省,那公中也不知存了多少?那库房三道锁,钥匙,婆婆公公老公各一把。想想就好笑,像自己会惦记什么似的。反倒是她手里几家店铺铺面钱与利润齐齐看涨。
晚饭间,状似无意的,婆婆胡李氏开口:“听闻京城物价看涨,媳妇,得亏你有些铺面。你看这年头,商货可比俸禄的行情高。”
官老爷相公夹起一片肉,放在芊芊碗里头,道:“娘亲说的是,不过经营铺面可是辛苦,芊芊也真是劳累。我看,不如娘亲得闲时过去帮衬指点一二如何?”
芊芊说道:“害,得蒙娘和相公关爱,其实那些事都是我老早做惯了的,哪敢劳烦娘分神?”那刚夹过来的肉被她一筷子夹出来回夫君碗里,又道:“夫君才是劳累,那才是国家大事。我怎么听说,最近市面上假铜钱越发多起来,连我的两间铺面也不小心收了些。如此一来,你们布里岂不是更头疼?”
这六品公务员一听这话,倒也不再提前面的话题,颇有些义愤填膺陈词起来,总之就是说刑部、大理寺、开封府衙都是酒囊饭袋,办案抓捕不利之类的话。唐芊芊给了一对假耳朵搪塞了几句,比起这些正经事,她倒是更惦记通宝那小厮找没找到那猫儿。待找回来后放店里养着便是了。这个家里头,不管软榻硬席,也没有它可待的地方了。而她自己,3年无所出。是否也因此。让婆婆迁怒到小白身上去了?保不齐。上个月有那上房里的婆子背地里嬉笑说:“把个白毛畜生当儿养着”,听说后被唐芊芊另寻了个由头,狠狠教育了一番。那婆子半个月没有脸出门见人,明面上是老实多了。
“无所出。呵呵,这样也好。”芊芊喃喃自语。
什么伉俪情分,去的飞快。人情凉薄。或许当初,自己真不该。哼!我唐芊芊向来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晚饭时虽心有不悦,可唐大小姐反倒吃的更多了些。入夜许久不能消食,主仆三人只好在花园中游荡。掌着两盏明灯,黑夜里趟出条明路来走。唉,谁让这院儿里可是不给点廊灯的。一道白影飞掠而过。丫鬟金枣和银雀一个眼尖一个腿快。
“去看看!是不是小白跑回来了。”芊芊吩咐道。不等说完,银雀已追了出去。
等了一时半刻,也不见这丫头回来。哎,这花园子倒着实不小。芊芊突然停下脚步。自己平时不管家里账,又是住惯了大宅院的,所以倒不曾留意,靠着夫君那点儿俸禄,就算再节俭省,这可是东京城啊。况且这与一大家子的做派实在不合。莫非是外祖担心自己住的不舒畅,私下与了夫家这处大宅吗?稍加思量,她便否定了这个猜测,对后辈子孙,外祖给铺面和产业倒是大方。至于交给你之后,经营得好赖,得利多寡,就全凭个人能耐了。是断不会直接赠与房产钱财这些死物的。那么,就是夫家给什么人开了便门。能值当这一处大宅院,那扇门可够厚重的。待我细细琢磨,我这相公的权柄在哪里?中间可以钻营的缝隙又在何处?
夜里寒气重,左右没等到银雀去而复返,唐小姐便起身回转,又是一个孤枕好眠夜!
正在洗漱,却见银雀儿那丫头慌里慌张进了屋,转身将门栓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