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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惠，收您三点π币，财团员工请使用信用卡支付。”钟黎面无表情，在微型终端上轻轻一划，听到传来“叮”的一声，将手中的罐装机油递给顾客。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名用电缆做头发，用摄像头做双眼的客人张开半肉半机械的铁口，将这罐机油咕咚倒入。
钟黎很难形容眼前这形象灵感是否借鉴了终结者的顾客，到底还能不能算得上碳基生命。
但是奇怪吗？并不奇怪，准确的说，钟黎已经麻木了。
今天是 2130年 6月 12日，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度过的整二十一年，也即将是他在这世界度过的第二十二个生日。
从刚刚穿越时对自己身为婴儿的无奈，以及穿越十年后被赶出抚幼院的茫然，再到十六岁时真正的融入这个社会，二十岁，他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任何离谱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了。
“万恶的赛博朋克，狗屎的机械生命。”钟黎在心中浅浅骂了一句，随后将目光移向左侧——这里立着一块电子钟表，当时间跳转至 21:00时，他就可以正式结束在便利店中一整天的工作。
可问题是，这奸诈的老板足足将时钟调慢了整整一小时！
这是底层商户默认的潜规则，除了每个月不能超过 50π币的微薄薪水，同时在工作时间以及带薪休假上，财团不允许他们拥有比自己更好的福利，以此来维持财团员工在底层人心中体面的形象。
这倒也帮了这些商户的大忙，每天拿着财团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压榨员工：你不干？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有本事你就去尝试拿那些财团的 offer！当然，这概率极低，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就能做到的了，那得是祖坟着火，消防队来了都扑不灭那种！
电子时针一分一秒的跳动，外面逐渐下起淅沥小雨。
“59:50……”
“59:55……”
“59:59……”
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响起：“尊敬的员工，很荣幸的通知您，您一天的工作内容已经结束，鉴于您距离上次发放薪水已过满勤 31天，一分钟内将为您发放本月薪水：35π币……”
钟黎脚下传来拖动铁链的声音，那是他的电子脚铐被解除。同时整日刺激着他脑神经的那根细针终于消失，而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余额也由 10π变成了 45π。
他松了口气，掀开桌板，走了出去。
一名穿着火辣的酒吧女：“我要结账……”
“老子下班了！你爱等下一个收银员就等，不等你就拿着直接走！”钟黎扬了扬手，用鼓励着她零元购的语气，头也不回的踏出便利店大门。
又不是自家的财产，我还真能为老板无偿加班不成？我就算再待到天明，那奸商也不会给我加 1π币的工资！
店外的雨水急促生硬的打在这名社会异类的俊脸上，相比于满大街半人半机械又或是人与 AI共用一个大脑的路人，钟黎很忠诚的将最纯朴的人类肉体保存了二十余年。
他完全可以自信的说一句“我这一生守身如玉”。
是因为他对机械改造的抗拒吗？不，是因为贫穷！
高耸入云的大厦，在四面挂载着蓝紫闪烁的霓虹灯，映衬着在这个世界随处可见的抢眼广告牌，各种声情并茂的朗读音同时交织：
「大众火力，你的私人武装专家，现已推出婴儿枪，使用最新大数据智能，完美贴合十岁以下儿童握持……」
「全类食品公司：累了？饿了？来一口全类合成肉！全类食品最新推出，现在加购直降 30%……」
「大钢炮 2.0，一整晚，每一晚，马上购买，告别疲软……」
「立刻贷：您是否还在因为没有π币而无法安装最新的义体？您是否还在因为没有π币而坐视女神投入老板怀抱？立刻贷，立刻批，现在递交申请，可享最低年利率 31.9%……」
「……」
钟黎在口袋中拿出已经被挤压皱巴巴的软包香烟，叼出一根，点燃……这大概是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抽传统香烟？”一声高音调的男声在身侧响起，将脖颈改造成智能云台的直播主抽着电子烟，吞云吐雾站在钟黎身边。
钟黎皱了皱眉，离他远了两步，又猛吸了一口芙蓉帝，开口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真是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了我什么……我就是一臭打工的。”
“蟹 bro，可别这么说，就你这改造程度 0%的身体，可都比夜总会里的雏还稀有了！”直播主又贴近他一些，二人在屋檐下避着雨，气氛十分和谐。
钟黎低头沉默，他认识这人，这人名叫托尼.库，听说是一名散人直播主。正策划着一起抢金库的全直播行动，这两天不知为什么找到了他想拿他做直播效果。
“改造程度低至 0%的成年人，是否能在改造程度高达 40%的银行武装手里撑过三十秒？”
这噱头听起来是挺不错的，但是那可是银行啊！我是不要命了才会同意你这么离谱的请求吗？
更何况你在直播中将自己都计划和盘托出，真的不会惹上麻烦吗？
“我说了，我没有兴趣……”
“年青人，先别这么说，我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报酬……
哦 god！感谢「把握你的握把」老板打赏的一枚π币！”
托尼.库搂住钟黎的肩膀，随后发出一声怪叫，在他脑袋里像是同时放置了十几台音响，用 3D环绕音播放出烟花迸开的特效音。
钟黎耳边一下子充斥着噪音的嗡鸣，一辆悬浮面包车停在了他面前十米处。
“我尼玛！把你的音量调低一点！”钟黎大吼。
“sorry，bro。”托尼.库露出抱歉的笑容，伸手在耳垂上揉了揉，这炸裂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钟黎将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拿开，把烟头狠狠透透掷在地上，然后发泄情绪般踩灭。
这时，他眼角隐约发现，那辆悬浮面包车上，似乎走下两名顶着机械头的帽衫青年，他们……好像持着步枪？
“暮光城就是这样啦～枪战每一天，呀吼！”托尼库不以为意，笑着拍打钟黎肩膀，直到看到那两名机械头朝他们举起武器。
“等等……卧槽！是大雷传媒的人？！”
“他妈的是冲着我们来的？！”
“什么叫我们？我跟你不是一起的！”
砰—砰—砰！
急促的三连射！
钟黎身后的墙面上立刻出现三道弹痕，便利店上层的居民顿时将窗户打开，探出一个个脑袋，将期待感的目光投向街区中央。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恐怕又要拿着谁生谁死来打赌了……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逃吧！
“托尼.库！我日你奶奶！”钟黎呲着牙大叫一声，又被后者拖拽着向小巷跑去。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与不断回响的射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