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启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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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转眼四年光景。

虽然那一夜赵紫阳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去一走了之,但养父的话他却都记在了心里。

这几年,他起早贪黑,不断重复着找矿、研磨、吞食、炼化、呕吐,再找矿、再研磨、再吞食、再炼化、再呕吐的过程!

他已经习惯了各种矿物扭曲而又奇怪的味道,他经历着在别人看来像是酷刑的折磨!

为的什么?是那心中埋藏的小小希望!

终于,他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和煦的微风吹拂大地,莫说是人,似乎整个世界都悸动起来。

就在这样的季节里,赵紫阳踏上了征程!

他放下一封离别信,背上洗得掉色的包袱走出明亮的屋子——他向乞丐老爹描绘的光景如今早已成真。

院外,曾经一同流浪的老乞丐们一边聊天,一边晾晒着咸菜,没有人察觉到赵紫阳的悄然离去。这不能怪他们,他们太老、太辛苦了,从持续数十年的三餐没有着落,到现在突然的安稳幸福,令他们还有些恍惚,仿佛是做了一场大梦。

赵紫阳也不希望他们发现自己的离开,老人家们涕泪横流的画面对他来说还有些煎熬,他总担心万一自己心软了怎么办?

他来到老赵的坟前,自言自语地向他嘀咕着这几年发生的琐事。老赵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悲哀而又不幸的人生,到最后居然会有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

在为老赵新添了三抔黄土后,赵紫阳深深磕了几个响头,算是跟自己的养父做了最后的告别。

石头城依然破败,可莫氏兄弟的铁匠铺却早已变样,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工坊,远近闻名。

工坊内,几十名肤色黝黑的匠人乒乒乓乓地锤炼着各式兵器和农具,他们汗流浃背,却依旧精神抖擞。

莫老大正在账房核对凭据,却见工坊门口出现一位穿着灰白色衣服的熟悉身影,是赵紫阳。

他颇感惊讶,因为赵紫阳是从不在白天来的!

然而此时赵紫阳不仅来了,还打扮得十分干净,他背着包袱,像是一位即将远行的游子。

赵紫阳意外的出现,令莫老大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与这位年轻人的最后一面了。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账本,亦如曾经那样立刻迎接起赵紫阳来。

莫老大含笑道:“赵老板,今日无事?怎么白天也有空来我这‘莫家工坊’了?”

“哦,没什么大事,我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赵紫阳从容一笑,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从包袱里掏出一副小口袋递给莫老大,淡淡道:“莫老板,这些灵石您先收着,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几位老伯若有事求助,还请莫老板照拂一二,到时他们另有酬劳相赠。”

莫老大接过口袋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装了数十块完整的灵石!要知道一块灵石等价一千粒碎灵石,若非重要的委托,谁愿意舍得如此大礼?

然而莫老大面对这笔横财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兴奋,反而更加吃惊,他似乎在赵紫阳平静的言语中感受到一股斩断红尘的决意!

“紫阳老弟!你且等我一下!”

莫老大立刻道。言罢,便转身跑到工坊的库房中去。赵紫阳有些茫然,他不知莫老大此举是何用意,不过他倒不担心莫老大要害他。

四年的时间,赵紫阳对莫老大的为人还是有些赞许的,虽然他的确是个抠门的老板,但在人品方面,确实无法诋毁。

因此,赵紫阳也放心委托他偶尔照顾一下自己家中那些曾经一同流浪的老伯。

趁着莫老大的离去,赵紫阳也有机会好好瞧一瞧这间工坊,他微微扫视着工坊内的一草一物,发现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这间工坊虽然不姓“赵”,但赵紫阳知道,这里跟他有着难以割舍的联系。若不是赵紫阳这几年一直为莫氏兄弟提供优质的冶炼材料,这‘莫家工坊’恐怕还是一间简陋的铁匠铺。

想到此,赵紫阳在心中暗暗起誓,简陋的铁匠铺能成为远近闻名的工坊,我赵紫阳此去未尝不能成为证道的天之骄子!

却说莫老大跑入库房后,连忙用小钥匙打开一个精致的木匣,从中取出一副脱了皮的花纹小袋来,他将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放到这个小袋子内,又精心挑选了一把锋利的短匕带上,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从库房出来。

然而此时却早已不见赵紫阳的身影,只有那一袋灵石还放在桌上。

“坏了!”

莫老大心中暗道,他猜赵紫阳肯定是自己提前走了,于是立刻跑出去追他,不多时,便见远方熟悉而又笔直的身影。

“紫阳老弟!且慢!且慢啊!”他边跑边喊、气喘吁吁——那肥胖的身子,跑起来真是太吃力了。

赵紫阳转过身看着追来的莫老大,茫然道:“莫老板,何事?”

他实在不明白莫老大为什么要追来。

“给你!”

莫老大将手中巴掌大的小袋子递给赵紫阳,喘着粗气道:“紫阳老弟!路途险恶,背行囊容易叫不轨之徒盯上,这小袋是那些修仙者特制的,叫百纳袋,乃我莫家先祖的遗物,你别小看这个袋子,它里面不仅有通用的收纳之法,还能隔绝法术的窥探,你将行李都装到里面,远行的话,别人就会以为你家住附近,不敢对你动手了!”

赵紫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他想不到平日抠抠搜搜的莫老大竟然也有为别人找想的一面,但当他得知这是莫家先祖的遗物时,却真的不敢接了。

莫老大嘿嘿一笑,解释道:“紫阳老弟,你可别嫌弃!我家先祖原本也是一名修仙之人,哈哈~想不到吧?我莫家也算修仙世家!哈哈哈!”他说到得意处,连拍了两下油满肠肥的肚皮,发出啪啪的声音,还怪好听,随后有些失落地继续道:“只可惜,我家先祖到死也只是一名杂务弟子,而他的后代也都是没什么资质的庸才……”

这位胖大叔神色郑重地看向面前的少年道:“紫阳,收下此物吧,山高路远,来日方长,不论你此行是何目的,收下此物,能躲避些灾厄,也不算埋没了它!”

赵紫阳静静地立在原地,曾经莫老大那一毛不拔的形象彻底灰飞烟灭,他迟疑片刻,最终接过了百纳袋,准备将自己的包袱放进去。

然而当他打开储物袋时,发现里面不仅有各类书籍和跌打药品,还有一大堆的灵石!

那些灵石足足有五、六百块之多,即便放在一位散修身上,也是一笔巨款!

“这……莫老板,这些灵石……”

显然,赵紫阳被这堆白苍苍的东西给震慑到了!

莫老大哈哈大笑,解释道:“这些都是我老莫曾经克扣你的!那时你还小,我担心你赚太多钱会被恶人盯上,丢了性命,就故意压了你的价,既然你现在要走,便都还给你吧!”

莫老大说得很潇洒,但他的眼中却早已显露出对赵紫阳的倾佩,而这股倾佩,他不知隐藏了多久。赵紫阳此时才明白,原来眼前大腹便便的莫老板竟然是如此温柔的人!

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赵紫阳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以至于他此刻感动得甚至有些说不出话。

莫老大帮他将包袱放好,问道:“家里人可安排好了?”

赵紫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但这苦涩仅仅停留了极短的时间。他点点头道:“至亲都已离开,仅剩下几位曾经一同流浪的伯伯,不忍告别,就留了封信和一笔钱财。”

莫老大心头一动,又问:“可有什么牵挂?”

赵紫阳摇摇头,他早已无牵无挂,因而显得十分轻松。

“那你此去,岂不是鸟入青天、鱼游大海,再不受羁绊了?”莫老板突然道。

赵紫阳回味良久,哑然笑道:“是呀,再不受羁绊了!”

二人旋即都笑了起来,四周春光明媚,充满生机!

临别之际,莫老大将那柄短匕塞到赵紫阳怀中,他拍了拍赵紫阳早已不算孱弱的肩膀,神色凝重地叮嘱着面前的年轻人道:“藏好,别叫人看见,以防万一!”

言罢,背手离去,不再多言。

看着他宽大的背影,赵紫阳突然明白,或许莫老大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

虽然曾经意气风发的人已经中年,但此时意气风发的人,却正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