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沉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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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脸色变了几变,道:“你如何发现的?为何此时来报?”

左立道:“新婚之夜,属下藏身于房梁。”

“传太后!”

太上皇忽然道,声音急促,引发一串咳嗽,左立发现,他印象中那个坚不可摧的帝王,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暗自强撑的老人。

太上皇没有继续问,左立也不再逗留,告辞离去,烈烈风中,他身上的飞鱼服荡起一片雪舞。

再忠诚的狗,也有一颗想要活下去的心,他不想给太上皇陪葬,但他得罪的大臣太多,新帝容不下他,六皇子也容不下他,他们只等这他一死,好给自己的心腹腾位置,怎么会容他活着?唯有南安王一脉,在京城根基不稳,他上位了,方有他左立的生存之机。

但是如太上皇问了,他就会说,他会给太上皇讲一个故事。

水汷比他老子的手段高明的多,水晏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当年老南安王战死一事,他们已查清了因果。

新帝、六皇子都讨不了好。

太后终于没有再端着架子,她的声音是娇娇嫩嫩,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道:“太子...太子当真有后?”

“我...我...”

太后没有用“本宫”,双手捂着脸,眼泪从她指缝中流出,汇聚成串,落在铺着万字吉祥纹的毯子上的,很快消散不见。

“我要见他。”

新婚第三日,原本是探春回门的日子,正当水雯发愁要不要再拌上一次男装的时候,宫里来了圣旨,说要水晏与探春进宫谢恩。

水晏彼时再与秦远下棋,他布局略胜一筹,但不及秦远的剑走偏锋,几个回合下来,白子被秦远的黑子吃的七七八八。

秦远撂下棋子,道:“你的棋艺,越发不如从前了。”

水晏手里捧着暖炉,嘴角含笑,道:“操心的事情多了,心思也杂了。”

秦远拿起桌上杯子,抿了一口茶,道:“府上棋艺,唯有你与王爷还能与我过上几招,如今他越发忙了,你又心思不在上面,我这算不算独孤求败了?”

水晏想起夜里探春与他讲的私密话,瞥了一眼秦远,道:“内子讲,她有一姐姐,最善围棋,改日请来了与你对弈。”

秦远道:“再说吧。”

看了看水晏,想起旧时一起长大的时光,长叹一声,道:“你此番入宫,也算苦尽甘来了。”

水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此事之后,才是真正的麻烦事呢。”

探春按品大妆,与水晏一起入宫。

马车上,水晏握着探春的手,温声道:“你不用害怕,见太后就像见太妃一般。”

探春回握着他的手,低下头,眉间爬上一丝极淡的忧愁,又很快消失不见,再抬头,便是水晏所熟悉的明艳。

水汷换了身常服,与秦远纵马而行。

不知不觉,来到曾经的卫家的府邸。

门户破败,台阶上、石狮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水汷抬手,轻轻拂去狮子上的积雪,触手滑滑的,低头瞧去,是一层挣扎着求生的青苔。

水汷抬头望着空荡荡的门匾,道:“不过几日,你便能住在这里了。”

秦远一撩袍子,重重地给水汷磕了一个头,再抬头,额上沾了一层白雪,隐约看到额上的红肿。

虎目含泪,秦远道:“王爷大恩,必当铭记在心!”

水汷将他扶起来,道:“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父亲待你如子,我敬你如兄,一家人不说两句话。”

走进门前,历经风霜的封条摇摇晃晃,水汷一把扯下,推门而入。

破败的九曲回廊,雪花掩盖的假山,结了冰的流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繁荣景象。

百年世家大族,再回首,已只剩一人。

满目疮痍,仿佛在诉说多年前的那场杀戮。

秦远的泪水无声滑落,那年他刚刚记事,仆人怀里抱着水晏,手里牵着他妹妹,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他听到很多人的哭喊声,但他不能回头,他是卫家最后一点的血脉,他要活下去。

仆人带着他去了一个庄子,庄子的主人是个美艳的妇人,她的指甲指甲染得通红,转睛流珠间,有着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场,她放下手里抱着鎏金暖炉,说你妹妹太小,又是个女娃,不妨留在我这。京都不能再呆下去,我让人送你去金陵。

他擦去妹妹脸上的泪水,与她告别。

再相见,沧海桑田。

七尺男儿,在这个百孔千疮的院子里哭的像一个孩子。

他终于回来了。

泉城卫家,终于可以沉冤得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