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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面容与衣着,虚无缥缈的身躯,原本不该出现在这世界上的东西,在这一天晚上都来到了白溪镇。那些围观的居民原本非常害怕,但是当其中的孩子认出了他们父亲的脸,众人就也都走到了那些鬼魂的身边,开始辨认起自己的亲人来了。在附近的居民都从鬼魂中找到自己的亲人之后,他们开始奔走呼喊,让其他在一个月前店主失踪的家庭也到这个地方来,和已经逝去的亲人们团聚。
苏塔尔和贝利科斯也在鬼混中游走着,他们一一认出了各位,面包房主、珠宝店主、裁缝店主、鞋匠,都是白溪镇以往的小店主。看着这些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的人,苏塔尔不禁流下了眼泪,这些都是他在议会拼命要保护的人,现在都死了,就连他们的家产,自己也没能保住,站在死者的灵魂与其家人面前,他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泪水。
珠宝店主率先走出鬼魂群,指着镇长的鼻子大骂道,“你这条金盾庄园的狗,你手中的法律就是你戕害我们这些平民的武器,那个混蛋派出刺客来刺杀明灯议员,你不仅不去调查这桩罪案,反而先向受害者发难,你简直不可饶恕。”
听到这话的镇长命令卫兵们赶紧动手抓住贝利科斯,可站在镇长身后的卫兵们却开始犹豫了,他们一小步一小步地后退着,拿着武器的手也开始颤抖了,他们也害怕鬼魂。在看到他们所要保护的对象,白溪镇的居民们纷纷和这些鬼魂都表现得很亲近之后,这些人也就纷纷将武器对准了那个刚才还在向他们下达命令的人,那位肥胖的镇长。
“把他给我抓起来!”苏塔尔下达了他的第一个命令,这是他当上白溪镇议会的议员以来第一次有机会指挥这些卫兵,他终于可以清算这位镇长了。镇长起初还用自己的身份向众卫兵施压,不一会儿就软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墙角求饶了,他一口气把金盾以往是如何用钱财腐化他的经历和盘托出,似乎想戴罪立功,这并不是惧怕白溪镇的法律,而是惧怕那些已经不在乎什么法律的鬼魂。
不过似乎事与愿违,那些鬼魂在听到镇长口中说出的话之后,一个个都变得更愤怒了,他们推开自己生前的亲人,慢慢飘向了镇长。躲在墙角无路可逃的镇长看着这些苍白的身影向他慢慢移来,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声喊着求饶的话语,同时也喊着苏塔尔的名字,并把自己所有做过的事都扯上了金盾,似乎一定要这个人来垫背一样。
就在第一个鬼魂的手即将碰到镇长时,苏塔尔大喊一声,“等一下,还有话要问他。”
若不是生前认得这位议员,这些鬼魂恐怕不会轻易停下来,他们都想马上报仇,不过既然是明灯议员的话,他们还是要听的,毕竟自己生前都接受过这位议员的帮助。
“他的话还要作为呈堂证供,去控告金盾,你们的大仇才能得报。”苏塔尔说。
“管他呢,我们现在都已经是鬼魂了,难道还要按照活着时的章程来办事吗,我们现在就可以飞到金盾庄园去,把那里的人都杀光。”那位珠宝店主说,他接下来就要把手伸到镇长的脖子上了,其他鬼魂也随声附和着。
“大家都听我一句。”苏塔尔大喊道,“我知道各位都是被金盾害死的,我也不想阻止你们去复仇,但是白溪镇的秩序需要所有白溪镇人去守护,你们还有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也是白溪镇的居民,你们总不希望他们以后的生活变得困难吧。我知道你们有能力干掉金盾,也有能力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但是最终是所有活着的人承担一切后果。”
苏塔尔这番话似乎打动了众鬼魂,他们逐渐远离了镇长,又回到了自己亲人的身边,那位扬言要摧毁金盾庄园的一切的珠宝店主也变得冷静多了,他走过来道歉说,“对不起,明灯议员,我一时冲动险些酿成大祸,原本我们都不打算在回到这里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我们就像和这位铁匠小伙子有某种精神上的链接一样,能在龙陨山谷那么远的地方感受你们感受到的一切,在观察到镇长那副嘴脸之后,就都来到了这里。”
“没事了,只要你们相信我,就能既完成复仇,又不破坏这里,我会给出一个公正的判决,还你们所有人一个公道。”苏塔尔安慰道。
贝利科斯在众鬼魂群中没有发现格拉斯提尔,他还在不停地寻找着,可是每个不管是他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鬼魂都看过了,依旧没有找到。就在他疑惑之际,远处金盾庄园里的一阵骚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开始只是一群人大喊闹鬼,紧接着就有些工人模样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马匹也在不停嘶鸣。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肥胖身影,手里提着一根手杖,在一枚苍白色幻影的追逐下,快步向贝利科斯这边跑来了。
看到了仇人,贝利科斯冷冷自语道,“看你这次还能怎么逃脱制裁。”然后就持剑冲了过去。接近之后,他首先是朝着金盾的胸口一刺,却被那个胖子一个灵活的转身给躲开了,然后他横着一挥,剑刃直追金盾而来,金盾一个后撤步又避开了这一击。这时,追逐金盾的白色幻影也停了下来,默默看着贝利科斯与金盾的搏斗。贝利科斯朝着金盾的方向,往前跃出一步,快速刺出三剑,金盾左右闪躲避开前两剑之后,用手杖挡下了第三剑。这手杖与贝利科斯的剑相撞之后居然连一点划痕都没有,让贝利科斯感到很意外,贝利科斯暂停了攻击,用差异的眼光看着金盾。
“别犹豫,继续攻击,刚才你做得很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贝利科斯记得这种口音,正是格拉斯提尔的,当他准备回头时,那个声音又开口说话了,“别回头,战斗还没有结束呢,专心一点。”
得到了这位教练的肯定,贝利科斯似乎信心大增,他往前奔跑了两步之后,用力蹬地跳起,剑锋指向金盾的头颅刺出,金盾则往右闪身躲过了,然后挥杖砸向贝利科斯。金盾这一击被贝利科斯快速的转身格挡给当了下来,然后贝利科斯挑开金盾的手杖,又快速地刺出一剑,金盾只得再次后撤步来躲过,不过这次的后撤步显然有些仓促,差点没站稳,两支手臂也都摆到身体后侧去了。贝利科斯抓住这个破绽,再次上前给出一记猛刺,这下金盾没法用手杖来格挡了,然而他的身体虽胖却十分灵活,居然又躲闪过去了。不过贝利科斯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这一剑只少划破了金盾那件华丽的外套,让一长条裂纹出现在了黑色丝绸礼服的表面上,同时也让口袋里的一块形似水晶的东西掉了出来。
金盾快速弯腰捡起来刚才掉在地上的东西,那是一块由银色金属笼包裹着一枚水晶组成的物品,外层的金属笼闪着十分耀眼的银光,质感上不像白银,而像秘银,里面的水晶则发出白色的强光,看上去似乎不存在实体,只是一团光。这个物品外形像是一枚吊坠,但是比一般的吊坠要大得多,需要一整只手掌才能握住,不是那种能挂在人脖子下的。贝利科斯只是觉得这东西看起来眼熟,稍稍回忆了一下,当想起自己小时候趴在父亲炉子旁边看他打铁的画面时,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
“你偷走了我家铁匠炉的核心,难怪你会一直想霸占我的铁匠铺,原来是为了这个。”贝利科斯用剑锋指着金盾大喊道。
金盾听后,大笑了一阵,然后说,“原来你还认得出这个东西呀,可你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就是这东西让你们家打制的铁器精美又不失坚固。不过它现在已经归我了,有这东西在,你们这帮鬼魂伤害不到我。”然后他又看向格拉斯提尔的鬼魂,说,“我跑到这里就是想把你引过来,避免你破坏我那美丽的庄园,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一只孤魂野鬼,伤不了手里拿着圣物的我,而你教出来的这小子,剑术比你还差得远呢,没那么容易赢我。”
贝利科斯见金盾如此嚣张,更加愤怒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起剑就朝着金盾冲了过去,这次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大开大合,而是近身之后连续地快速刺击。金盾躲过了其中的一些,不过就算他的身体再灵活,晃动如此肥胖的身躯去躲避这快速的刺击也是十分消耗体力的,他不得不用手杖格挡几下。可是这位平时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力气哪里能和铁匠相提并论,只要贝利科斯用力猛刺一下,格挡这一击的金盾就会被打得向后退一小步,渐渐地他的体力也无法支撑他和贝利科斯继续缠斗了。
在不知抵挡了多少次攻击之后,金盾只是因为一个破绽,就被贝利科斯一记由下而上的挥击给挑翻了,剑锋不仅划破了他那华丽的丝绸外衣,也割开了他腹部的皮肉,他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站起身来。
贝利科斯继续攻击,而金盾不仅要忍受腹部的剧烈疼痛,还必须一只手按住肚子,防止血液大量外流,这下格挡变得更加困难了。没过多久,金盾的右臂也被贝利科斯划伤,幸亏后撤步比较及时,才让伤口不至于很大。两次受伤不禁让金盾对这名少年铁匠另眼相看,也彻底激怒了这个胖子,他松开按住肚子的左手,用这只手握住手杖的柄,右手则忍着手臂的剧痛,用力地按压杖头的黑色圆球。伴随着金盾的一声大吼,他手杖的头部的那枚黑球也被捏成了碎片,一股黑色的能量,像一条蛇一样顺着金盾右臂快速爬向肩头,然后散作无数道纤细如丝的能量,如同线虫一般快速爬遍了他的全身。在金盾随后的大笑中,他身上的两处伤口也很快就愈合了,只在皮肤表面留下了黑色的疤痕,其他部分的皮肤颜色也迅速变深,越是靠近这疤痕的部分,颜色就越是深,他的脸和手也变黑了。
“我原本不想这样,是你逼我的。”金盾一边吐着黑色的气息一边说到,随后,他将一部分游走在身体周围的黑色能量汇聚在右手上,攒成一个球朝贝利科斯扔了过来。
贝利科斯将剑横在胸前挡住了这个球的攻击,然后挥剑在脚下的地上猛划了一下,溅起一堆碎石,如同一道波纹一样朝金盾飞去,打在了他的身上。即便是这样的攻击,也让变形之后的金盾疼得叫了出来,他上下扫视了一下贝利科斯之后,拔腿就朝港口的方向跑去。
一直跟在贝利科斯身旁的艾玫蒂娅见状,快速射出了一箭,这一箭穿过金盾的脚踝扎进地里,然后从箭尾处长出了一团藤蔓,捆住了金盾的脚。这一下把金盾给绊倒了,脚踝的疼痛也让他大喊了一声,他回头一挥手便将一道暗影能量推向了艾玫蒂娅。在贝利科斯的提醒下,艾玫蒂娅躲过了这次攻击,仅仅是头发被击中了几根,慢慢飘落下来。随后,金盾紧握右拳,将一大团黑色能量汇聚到了手上,他的肤色也因为失去了这些能量,颜色变得浅了一些,然后用力朝着贝利科斯抛出。贝利科斯依旧是横剑抵挡,不过这次攻击的能量要远远大于上一次,贝利科斯也被击退了几步远,他的脚甚至踩坏了这几步的路面。挡下了这比较强的一击,贝利科斯的手也有些麻木了,他把剑插在了地上,开始扫视眼前这个胖子,心想下一次攻击可能没法抵挡了,可是刚想躲闪时,他的脚也有些乏力而不听使唤了。
片刻之后,金盾的下一击不出意外地来了,就在黑色的能量团快要击中贝利科斯的胸口之时,艾玫蒂娅突然跑到了他的身前,那枚能量团也就毫不偏差地击中了艾玫蒂娅的后背。替贝利科斯挡下了这一击的艾玫蒂娅失去了知觉,像昏死过去一样,倒在贝利科斯的怀中,暗影能量染黑了她背后的覆丝皮甲,也污染了她的头发末梢。贝利科斯抱着艾玫蒂娅,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也不见她醒来。
金盾趁机扯断了脚踝上的那些藤蔓,用暗影能量使自己脚上的伤口愈合了,站起身来走向贝利科斯,准备在这个时候给出致命的一击,格拉斯提尔的鬼魂见状,立刻飘到贝利科斯身前拦住了他。虽然手上没有武器,但凭借幽灵的身躯,格拉斯提尔还是有信心和这个胖子放手一搏的。只见他伸出右手,朝着金盾的脖子掐去,金盾则用手杖敲击这个幽灵,但是手杖即便从他的身体划过,也没能挡住他,而他的手一接触到金盾的脖子,就让金盾如同窒息一般难受。金盾掏出从贝利科斯铁匠炉中偷出的那枚吊坠模样的圣物抵近格拉斯提尔,圣物发出的强光穿透力他的身躯,才让他松开手来。金盾本想拿着这枚圣物继续攻击格拉斯提尔,但忽然看到耀歌院长带着几名修士从贝利科斯身后赶来,才收起圣物,继续逃跑。
耀歌院长赶到贝利科斯身边后,俯身看了看艾玫蒂娅的伤势,伸出双手汇聚了一些圣光然后按到艾玫蒂娅的头上,接着就对贝利科斯说,“我已经抑制住了她体内暗影能量的扩散,但是要彻底治好她,还需要大量的圣光治疗,你可以把她交给我们,赶紧去追金盾吧,他手里拿着的是你的传家宝,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圣器,不能让他拿去做坏事。”
贝利科斯听后,便将艾玫蒂娅送到了耀歌院长的怀中,握着她的手,流着泪说了一句“等我回来”,随后便也朝着港口的方向去了。格拉斯提尔本想和贝利科斯一起去,但在飘走之前,耀歌院长叫住了他,对他说,“你赶紧去和其他鬼魂集合吧,等贝利科斯帮你报了仇,我就可以开始启动安魂仪式,结束你们的痛苦了。”
“如果我不想消失,还想留在这个世界上呢?”格拉斯提尔轻蔑地说。
“太阳出来之后,你会感受到煎熬,必须找阴暗的地方躲起来,所以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耀歌院长劝到。
“你们这些信仰圣光的家伙就是喜欢讲些危言耸听的东西,就好像你也曾经是个鬼魂,还被阳光照射过一样。”格拉斯提尔的语气更加轻慢了,甚至开始笑了。
“虽然都是些书本上的知识,但我们也确实有过用圣光净化鬼魂的实践,那些鬼魂凄惨的嚎叫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耀歌院长说,“但那些都是生前欲望太过强大,死后仍然没有消弭,留下来作恶的鬼魂,而你不是那一种,我不想看到你也承受那种痛苦。”
“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格拉斯提尔说,“你们都只见过我作为大商人的一面,却不知道我的过去,我曾经是丛林行者之一,我亲手杀死过无数巨魔,还在一天之内将一个数百人的海岛巢穴清剿得一个活人都没剩下,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死后是要去地狱的那种吧。”
“那只是无良的肤浅教士哄骗你们的说辞,我们从来都没有说过活人死后还能去别的地方,那些家伙只是想让你们乖乖服从他们的压迫罢了,而我们修道院中都是虔诚的圣光修士,和那种借圣光之名的敛财的家伙可不一样。”耀歌院长解释到,然后他的语气分明变得严厉起来了,他接着说到,“如果你执意要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可以不给你安魂,但是以后如果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我一定会像过去对付邪灵那样对付你。”
“看来你和雨港镇那些家伙还是真的不一样。”见耀歌院长有些生气了,格拉斯提尔的态度突然变得端正了起来,他向耀歌院长鞠了个躬,然后以道歉的语气说到,“请原谅我还按照过去的思维,把你和那些我鄙视的泰索波尔圣光教徒视作一类人,我也确实没有发现圣光教会中还有像你这样高尚的人。我会听从你的安排,和其他鬼魂一起等待你的安魂。”
说罢,格拉斯提尔就朝着明灯议员家的方向飘去了,而贝利科斯,此刻也已经追到了海边,却没能追上金盾,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驾驶着一艘小船,以暗影能量推动着船使出港口。贝利科斯快速走到岸边,也找到了一艘小船,站到上面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并不会划船,而且用木浆的话,靠这速度,肯定是追不上金盾的。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艾丝洛妲和法师杰纳特出现在他船的旁边。
艾丝洛妲打完招呼之后,就口若悬河般讲起了回家之后的遭遇,她说,“今天我一回家就被父亲给关到了酒馆吧台后面的库房里,他还亲自坐在门的后面,生怕我又像上次那样自己开锁跑掉。还好晚上闹鬼,我趁他出去查看情况时跑了出来。这法师居然在我家酒馆附近一直等着,他好像特别怕我父亲,都不敢进去。我找到法师之后,他告诉我你可能有麻烦,要带我来找你,然后就施展了一个传送术,我眼前飘过一堆五颜六色的云彩之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真是神奇。”
法师则在艾丝洛妲说话的这段时间内,帮助贝利科斯解下了系在木桩上的绳子,然后用他的法力推动着小船前行,当艾丝洛妲说完那些话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航行在漆黑一片的大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