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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七水看着这人，直觉海食不是什么好词儿，至于太保他知道是旧时的一种称呼，但具体含义并不十分明了。
这次却被绑了起来，丢在角落叫几人看守，胖子捂着熊猫眼表情凶恶：“你的末日到了，晚上就变成海食嘞！”
江七水眯了眯眼，你的末日才到了呢，晚上找机会叫你先变成海食。
那边摩登女郎从地上爬起，哭闹着：“杜啸林你这鬼迷心窍的，放着好好的海蛇帮主不当，偏听那个乡下来的瞎子鬼话，摆什么迷魂阵，结果被放逐到这破地方……”
“啪！”耳光声再一次响起，女郎又被打倒，这次却没起来，只是在地上打滚撒泼，两条大腿乱蹬，裙子开叉越挣越大……
江七水听得真切，这人叫杜啸林，还是什么海蛇帮帮主，结合之前摩登女郎话语，该是来自一个叫做灵陆的地方。
唱机的歌声悠扬而动听，杜啸林从怀内摸出小半截褐色雪茄，放在嘴里咂了几口，那烟头处火星闪现，接着活泛起来，越烧越亮。
他神色微转阴郁，不知在想什么，江七水偷偷观察他，越看这个人越有些怪，不是说他容貌或者言谈举止怪异，而是整个人透着一股诡靡的气息，浑身上下处处都不协调。
就似戏台上的角儿，人确实是个人，可脸上抹了油彩，身上穿了戏袍，倘是卸了妆容，脱掉戏袍，就不知是副什么模样了。
不知过去多久，洞内变得昏暗起来，胖子“哼哧哼哧”地点亮了大盏煤油灯，那灯有黄白色灯罩，像一顶大草帽，反射光芒回来，照得下方人影浮动。
外面又进来两个穿对襟马褂的帮众，抬着食盒，摆了满满一桌，鱼虾都有，散发出奇特香气。
江七水感觉肚子有些饿，他不确定究竟是真饿假饿，毕竟刚才和对方扭打也感觉到了疼痛，但既然幻境，应该都是假的吧？
杜啸林坐在桌前吃饭，旁的人站着伺候，胖子馋得直吞口水，地上的女郎想爬起来一起吃，却被他抬脚踩住，女子哭骂：“杜啸林你个土鳖龟孙，这么对老娘，你不得好死……”
杜啸林不理她，边吃目光边打量江七水，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皮肤，看到他的骨头。
江七水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恶寒，杜啸林将整条鱼放在嘴边，只是往那边轻轻一拽，就变成根鱼刺下来。
“我从没听过得了不动症的人还会自愈，这病和那山洞内其他人的病一样，都属不治之症，慢慢的时间到了，就会病发身亡。”
江七水懒得说话，琢磨怎么挣脱束缚，绑着实在难受。
“我记得你之前已经到了不动症最末的时候，除了眼皮还能开阖，身上全然不会动弹，是所有人里最重的，一个月之内必死。”
“那个得了歌舞伎症的小姑娘也活不了几年，现在已经出现了不少病状，骨骼有异化的征兆，呼吸也开始逐渐变弱。”
歌舞伎症？歌舞伎综合症吗？江七水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漂亮得仿佛洋娃娃般的少女，怪不得看起来像木偶一般没魂儿，原来竟是得了这种罕见病症。
歌舞伎综合症的病人都十分精致好看，不过最多也就活到成年，智商不会随着年龄增长，只维持在几岁左右。
“还有那个不会说话，只会猫叫的是猫叫症，最多一两年，也就死了。”
猫叫症，这个江七水也听说过，从出生开始，发出的就是猫叫样的声音，而且面容特殊，智力低下，生长发育落后，往往还带着其他先天疾病，这种病极难医治。
“还有得了狼人症的，僵尸症，笑死病，三瞳孔症……哪个也没有你这样突然就痊愈的！”杜啸林看着江七水，把手上一只螺塞进口中，转眼就吐出了螺壳。
江七水不语，有些病他知道，有些却没听说过，幻境不应该出现认知外的事物，他觉得可能是此刻他大脑皮层细胞兴奋，想象出来的东西。
洞内的煤油灯愈发亮了，证明洞外的天色彻底黑去，没有光芒折射进来。
“可以去海边了。”杜啸林用丝巾擦了擦手上的食物汁水，抓过一顶黑色礼帽扣在了头上。
胖子不怀好意走过来：“小子，你这次要完嘞。”
江七水实在忍不住：“什么是海食？”
“当然是海神的食物，你们这些等死的病鬼都是海食！”胖子笑得像个偷了鸡蛋的硕鼠。
杜啸林看一眼胖子，胖子立刻住口，和另外三人押着江七水走出山洞。
天上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可并非不可视物，除了几个人手里的马灯外，远处乌黑海面上竟也有灯火闪烁。
那些灯火仿佛活的一般，在缓缓移动，颜色幽绿，飘于海上，好像船顶的号灯，缓慢四处扫射。
伴随着这种幽绿灯光的，还有“呜呜”尖鸣声，似乎什么生物在此起彼伏地嘶叫。
“帮主，今晚的灯塔头有些多。”一名矮个儿帮众看着海面，瑟瑟说道。
“今天初一，朔日无月，这东西自然就多，只要人不下到海里，它们便无法照射迷惑。”杜啸林从胸前摸出一块怀表，凑近马灯观看：“时间要到了。”
这时往海边走，夜晚的大海深邃得叫人发慌，江七水感觉身边押送自己的几个都有些畏缩，胖子似乎在发抖。
岛中心山上有一条路径，崎岖迤逦，通往海边，几个人都走得磕磕绊绊，唯有前面的杜啸林脚步稳当，似乎浑然不怕这黑夜下的未知恐怖。
江七水隐约看他双腿还是有些僵直，估摸之前受过什么伤一直没好。
这时已经接近大海，海水在夜色笼罩下呈现渗黑的颜色，让人望去感觉窒息。
海岸边并不是那种柔软沙滩，而是礁石突刺，江七水看到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一根根柱子样东西，这东西顶部臃肿，似乎是头，两侧微微凸起，仿佛双眼，闪烁着绿光，在缓慢转动扫照着四周。
这东西随着海浪有节奏地微微扭曲摇摆，一看就是活物，江七水有些心惊，这就是灯塔头吗？
前面水岛相接处有一座石台，看不清是新建成，还是古老时候留下。
来到台子旁，杜啸林拾级走上，随后回头瞅向江七水，声音低沉：“把他带过来。”
此刻，不知为何，明明杜啸林壮硕笔直，可江七水却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丝垂垂老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