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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去，怀中女子发髻，不知何时便断了去。
满头青丝落下，披散如瀑布。
与季白当下，倒是一般模样，披头散发，有些狼狈。
不过和柳晓青不同，季白当下发不过肩，只是稍短一些。
他身上穿的，是鬼门的粗布麻衣。
柳晓青身上束的，是长老的长衫纱褂。
两人的发丝因为汗水纠缠着，黏连在一起。
“你怎么样？”
季白关切开口，将女子揽在怀里。
柳晓青却抬手阻止他说话，只是将下巴垫在他肩膀上，靠在他怀里，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又是气喘吁吁，好似有些憋闷。
“等一下……”
柳晓青开口，话语戛然而止，好似失了气息，闭气过去，过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
“让我……”
“歇歇。”
虽然不曾体会被镇压之苦，但是季白当下也晓得。
这柳晓青在那三阴鼎中，理应是遭受好一番苦难的。
为了抵御那法宝威压，忍受其中镇压之意，她似乎也花费了好一番力气。
此刻大汗淋漓，手脚酸软，甚至难以站立。
可却幽香扑鼻，发若流瀑，娇体如酥。
季白便不多说，任由柳晓青倚靠着自己，恢复气息和体力。
她身上的气息，倒是极为好闻。
这倒不是他僭越，只是两人摩肩接踵，倚靠一起，双方距离过分近了。
其身幽香，哪怕无需刻意，也是辨别得一清二楚。
可是二人此刻，此行此举，乃是在那诸多弟子之前，公然而行。
虽然并无过分亲昵，只是单纯倚靠拥抱，看似并无不妥。
但是也足以让那从疯狂中冷静下来的鬼门弟子，露出羡煞的目光。
此地弟子虽然身如厉鬼，个个骨瘦如柴。
一副垂死衰老的模样，
但却实则不然。
以季白所见，这一干弟子，总体来看，倒是年轻居多。
只是气不盛。
甚至有些衰竭。
好似供养他人的猪猡。
虽然是在这所谓山上修行，但是在他们其中，倒是少有成家之人。
看到当下场景，也有不少人，露出奇怪目光。
好似期盼，好似渴望，像是恨不得取季白而代之。
诸多弟子之中，倒是多了几分喧嚣，甚至隐隐多了几分蠢蠢欲动的态势。
“看什么呢，避讳，避讳！”
“再多看两眼，就抠了尔等的珠子！”
那李普童大喝几声，以性命要挟，那诸多弟子，才被迫回身，不再看二人姿态。
原本的平衡，才重新稳固。
至于那李叒子，则是远远躲在头陀的背后，遥遥望向那看似亲昵的二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脸红模样。
不禁连忙闭眼，可又心意微动，欲观其详，又不敢睁眼。
想了半天。
将自己的一只眼用手蒙上。
偷偷展开指缝。
从那指缝之中，偷偷投射出目光来，看向外面的光景。
……
至于季白双手敞开，任由女子撞在怀里，当下，倒是觉得无事可做。
手上又端着一笔一剑。
虽然香艳在怀，可是那笔剑之上的重量，却又让他难以顾及此刻的旖旎景象。
只是一边忍受双臂传来的重量，一边任由那柳晓青歇息。
他的视角，则是盯向了——
那重新回归自己掌控之下的法鼎。
有了此前经历，他看向眼前事物的时候，便也稍稍重视许多。
心中暗暗称奇……
这还多亏了那黄三姑。
若不是她，自己对于此物，也不过只是简单当做武器，用作头槌暗器，用以制敌。
不过那黄三姑姑的手段，虽然让他难以防范，但是对于此世法门，也有了更多见识。
对于眼前法宝，也是有了更多体会。
此物除了此前驾驭、撞敌之外，似乎也存在某种……
封存镇压之能。
看着柳晓青香汗淋漓的模样，季白也是心中有数。
虽然自己此前，也并未和柳晓青真正交手过，
似乎她本身，也是不善于正面交锋，
而是善于某种奇门妙法。
否则以其本身之力，面对那左卓的时刻，也未必要多做顾及，直接出手便是。
但是能够成为这三截门的长老，
也能够说明，
其本身的实力，应该是在诸多门徒，还有那李普童、燕九之上。
不然在这黑暗丛林，该如何能活得下来。
可是就算如此，这七仙姑在面对这法宝的时候，也做不到从中挣脱。
这也足以说明，这三阴法鼎，似乎在自己的料想之上。
此物，在此地，倒是没出过纰漏。
除了……
面对那左卓的分身，被其躲闪过去。
除此之外，
无论是那中山汉子，又或是此前二道童，还是柳晓青。
都抵不住此物之威。
哪怕柳晓青身为此地长老，也依旧一个照面，便被关在其中。
不容逃脱。
此物妙用，还需细细琢磨。
季白这般想着，随后心中生出警醒。
虽然有了此前被那黄三姑夺宝之事，此宝威能，倒依旧不容小觑。
不过……
这夺宝之事，也当好好了解，到底是何种缘由。
季白思虑。
显然，在这宝物之上，存在某种不同寻常的后门。
若是有什么办法，知晓其后门，或者上个保险，不教他人夺了才是。
季白这般想着。
季白低头，这柳晓青依旧浑身发颤，虽然气息平稳不少，但是仍然是有些脱力虚浮。
连同她手中那杆灯杆法宝，也是被那三阴鼎破了。
从中央弯折断去。
显然此前面对此物时候，已经是竭尽所能。
不过仍旧落入下风。
所幸的是，这柳晓青的气息虽然薄弱了些，但是在季白的感受下，她身上不过是多了些擦伤，体力也稍稍微薄了些。
看着倒是没什么大碍。
唯一多的，便是其身上，又不少污垢，此刻和季白倚靠，也染了他一身。
那污垢之物，
乃是一种暗金色的污霾。
那暗金色的污霾，原本是三阴鼎内壁上的金垢，呈现暗金之色。
犹如凝固的墨饼。
此前这法鼎未被那黄三姑催动夺走，此物乃是犹如固态的粉尘。
牢牢凝刻在三阴鼎上。
可是当此物受了那黄三姑的法，其中这奇怪事物，便是有所融化迹象，像是化作泥泞般的污点和金汤。
眼下那些墨水之物，也犹如染料一般，涂抹在柳晓青的面孔和衣衫上。
将她衣物浸染。
满头、满脸都是。
此刻，此时，季白虽有心再怀里伊人亲昵几分，但是眼下时刻，也并非这般时候。
他看着怀里女子，开口问道：
“歇得差不多了吧？”
“……再等等，再等等……”
那女子被季白的话语打断，便如梦初醒，从他身上摆脱，不过双眸微微眯着，眉头却是紧锁着的。
像是不愿意睁开。
不过终是从季白身上脱开。
柳晓青轻启芳唇，话语之中，稍稍多了些责怪的意思，朝着季白轻声嗔着：
“刚才倒是闷死我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呢？”
“就不怕我真闷死在里面？”
话语之间，好似多出些慵懒的意思，又软软糯糯，好似夺了些亲昵的意思。
对于季白的态度，倒是改善许多。
也不知这柳晓青，是憋闷得失神，还是被那三阴鼎，镇了三分妖诈的本性。
又或者是挂念，此前季白出手，抗下了那黄三姑因果，又在此番救了自己，这才心生情谊。
“我觉得你还能再抗一抗。”季白看着眼前女子，收敛那法眼诀窍。
眼下女子，他自当是看不通透。
只是开口，却做调理意图。
“我相信你……”
“不会有事。”
季白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那我要是真被镇死了怎么办？”柳晓青开口嘟囔，随后抬手掩嘴，好似将心意托出，又强装镇静。
“那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季白看着柳晓青，想从她眼里寻得什么。
“啧。”
听到季白的话，那女子猛地睁开眼，眼睑上生出白鳞，金色竖瞳虎视眈眈，露出几分恶意。
可是紧接着，她的双眼泛白，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障壁。
一双眼珠子，也变得逐渐白了。
脸上的鳞片，也隐没下去。
从那狰狞的妖物，化作了盲女。
柳晓青将折断的灯杆收入袖中，脸上露出些许不悦之色。
面向季白，稍稍提气，胸口起伏几下，闷了半晌。
憋出来一句话来：
“算了，焖子脑袋。”
可是终了，却从嘴里流出一句：
“下次，可不允许你这样鲁莽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见那盲女收了本相，季白解脱般舒了口气，只觉胸口倒是没那么闷了。
“我这人就这样，难改。”
他撇了撇嘴，朝着柳晓青笑着说道。
“嗤，那随你便是。”
女子随意说道，望向头顶天光。
双眼微微眯了眯。
季白随着柳晓青所见方向，望向头顶，诸多天光。
那里有什么？
季白刚想开口，便想起此前感受到的那诸多气息。
忽然凛然起来。
随后他听到身旁柳晓青，开口朝着上方，开口说道：
“你等，可算是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