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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今日灵坊李执事又来了，说是他家老母身体不佳，缺一个伺候丫鬟，说我若是愿意，可以免去咱家这个月的灵种蛋上缴，还可以给阿哥三十两白银。”
在洗浆衣物的清萝冷不丁开口，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时不时观察，靠门搓麻绳的苏木。
伺候丫鬟？呵，还真是个落井下石的好世道。
苏木手中动作不停，只是手中搓麻绳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阿妹，你怎么看？”
“我觉得挺好的，丫鬟虽要入奴籍，可好在能吃饱穿暖，三十两白银，正好能托老户长去镇上帮咱们买一只能产灵蛋的凤羽灵鸡回来，这样阿哥也不用去黑山冒险了。”
低头的苏木听完，没有回答，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真是个一心向哥的好妹妹啊，以前怎么就遇不到呢？”
苏木前世是个孤儿，孤独无依，全靠一人打拼，万家灯火璀璨无比，却从未有一盏为他而留。
他无时无刻不渴望有个家，最后家倒是有了，但也穿了。
苏木将搓至成股的麻绳涂上一层黑山特有植物，龙须茎草的汁液，这种汁液可以增加麻绳韧性，放在一边晾干。
随后又拿起一根老榆木，开始用柴刀划拉，修磨成扁条状。
两头缠上剩余没有涂抹龙须茎草汁液的麻绳，用力收绳，直到扁条榆木呈现出一个匀称的弧度。
做完这一切，苏木这才缓缓起身，伸张双臂，拉直麻木僵硬的脊背，酥爽感半点没有，全是麻木伤口穿来的撕裂疼痛，“沃日，都差点忘了我是有伤之人了，真疼啊。”
苏木将麻绳和扁状榆木条挪到屋内拐角，等待自然晾干。
他提起挂在墙头的肥山鼠，“阿妹，今晚你先帮阿哥守会夜，阿哥去老户长家一趟，咱们把人家母鸡吃了，总要去给个说法才行的。”
“至于李执事说的事，你就当他放屁，她妈的，让我妹伺候他老母，他也配。”
“噗嗤！”
在屋内晾晒衣物的清萝听到苏木的骂娘，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也没想到一向斯文有理的阿哥也会说脏话。
看到今几日气色不佳，郁郁寡欢的清萝终于活泼了些，恢复了些人气，苏木心中的阴云也随之消散了些许。
“还有月底灵蛋和凤羽灵鸡的事，阿哥自有办法，再穷阿哥也不会买妹求荣的。”
苏木说完，便一脚踏入了雨夜，一路朝南，他要修仙。
清萝走到门前，看着苏木逐渐消失在灯光下的背影，眼神湿润。
“阿娘说的没错，阿哥浑身上下就属嘴巴嘴硬，其实阿妹去当丫鬟也没什么的，只要阿哥好好活着就好。”
清萝坐在木凳上，双臂环抱着遮盖蜷缩着，眼神呆呆的看着鸡舍内，悠然梳理毛发的三只凤羽灵鸡。
背靠黑山，偶有野兽下山觅食。
凶山恶水，人心难测，家贼亦是难防。
灵兽关乎所有灵户一家的身家性命，日后温饱，每夜守值也就成了每家灵户的本职工作。
之前就是因为兄妹俩一时疏忽，半夜被一只下山黄皮子给偷了家。
户长，顾名思义，就是苏木这些散装灵户的头头。
负责管理每月去黑山城灵坊，领饲养灵兽的灵食，再分发给山下灵户。
也有保卫周边灵户，抵御野兽滋扰灵兽的重责。
也是黑山脚下，武力值最高，唯一能修仙的半个仙人。
苏木一路急走，路过一家家灵户家，皆是土胚泥房，昏黄油灯，有人守值。
“嘿，苏小子，这么晚了去哪啊，最近山里可不太平，黄皮子就像闹了饥荒似的，昨晚又被俺家男人打死了一只，你家虽离远些，可也要注意提防些哈。”
“灵兽精贵着，弄丢了，那些黑心该杀的，可真会要人命的。”
“唉，好嘞，多谢张婶，我会注意的，家里没灵粟了，去户长家领了些，就回家守着。”
黑山山脚，向苏木这样的灵户，以前只有二十一家，两年前，苏木兄妹俩逃难至此，得老户长帮助下从黑山灵坊领了四只凤羽灵鸡幼崽，至此成了灵户，在黑山脚下安了家。
阵阵流水声越来越清晰，老户长的砖混泥草房的轮廓也逐渐出现在苏木的视线里。
老户长的茅屋院落与背后黑山只有一河之隔，黑水河上有一条狭窄的石桥，连接黑山山下山上。
之前苏木就是从这条石桥上回来，寻一条捷径小路回的家。
黑水河不知其深，环山而行千余里，不知其源，不知其末。
黑水河将山上与山脚分割两地，是条隔绝山上野兽与山下灵兽的天然屏障。
苏木走入院落，院落草棚下，竹椅上躺着一个比苏木略大一些的青年。
“阿明哥，是我苏木，不知户长爷爷可在屋内。”
“哈！是小苏啊，爷爷今日没去镇上，在屋内哩，这么晚了，你找爷爷有事？”
“家里灵粟不够了，所以过来找户长爷爷领点回去。”
“今日才月过八天，月头才领的灵粟，这就没了？小苏阿，不是阿明哥说你，我们每家灵户每月领得灵食可是有限的。”
“虽说超过了自个也可以掏腰包买，可那也要麻烦我和爷爷去镇上帮你们采购不是，我们这离镇上颇远，一去一回折腾，我至少要休息好几天才能恢复神气。”
张子明起身坐在竹椅上，神情懒散，一脸不愉的看着院外雨中的苏木。
苏木将手中的肥山鼠拎过木栅栏院头，语气尽量谦卑些。
“懂得，懂得，所以这次我带了只野味，给爷爷和阿明哥补补，不会让阿明哥白忙活。”
张子明依旧没有起身，而是眼露讥讽之色，“嚯，这么肥的山鼠，没想到你到底还些本事，这几天没在山里白忙活，不过野物终究是凡物，没法提精神气，若是换作灵蛋……”
只是没等张子明说完，院内屋门从内被一个老人打开，“咳咳，阿明啊，阿苏有伤在身，淋雨只怕会染上风寒，你让他进来吧。”
“是，爷爷。”张子明听到老人吩咐，这才不情不愿的从竹椅起来，帮苏木开了院门。
“阿苏，你进来，阿明你在外守值。”
闻言，张子明心中更加不愉，可也不敢发作，哼哼唧唧道，“不就是来拎灵粟的么，有必要进屋么，不用麻烦爷爷，我给他领些来就是了。”
“阿明！”老人面露严肃，语气也变得厉色起来。
“好了好了，爷爷你别动气，我不参合你们事就是了。”
“哼！”老人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苏木，“阿苏，你进来吧。”
苏木随着老人进屋，“阿苏，坐，阿明就是性子跋扈惯了，人不坏，你别往心里去。”
“哈，不会的，我知道阿明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前我和妹妹初来乍到，颇有受他照顾，以后我家有多余灵蛋，送点给他尝尝也是中的。”
老人一头白发竖簪，面露老态，可一双眼睛却不见半点混浊，清明深邃。
“嗯，你今晚过来只是为了领灵粟的？若是如此，老头子我可是不信的。”
老人敲了敲手中烟杆，手掐烟丝塞入烟斗，在油灯上点燃，渺渺青烟在屋内升起。
“呵呵，户长爷爷还是那么睿智，什么事都瞒不过爷爷的眼睛。”
苏木原本还不知道如何打开话题，没想到户长老爷子主动帮他打开了话匣子。
苏木手指敲击桌面，这是以前遗留下来的习惯，“户长爷爷，今天舍妹借回去的鸡，死了，还被我们兄妹给吃了，所以……恐怕是还不回来了。”
老户长吧嗒吧嗒的吸着烟，神情平静，“死就死了，你这小子头脑灵光，就是常识知道的少了些，普通凡鸡也能配灵鸡？灵鸡有灵，那是天地所赐，就算勉强配得，那灵蛋还是灵蛋么。”
“如果灵蛋如此好得，那黑山灵坊还用得着咱们这些灵户帮他们饲养灵兽么？直接抓只灵兽，扔到畜牲窝里不就行了，大费周章，你以为黑山灵坊的人都是吃饱了撑的。”
苏木听者看着训斥，不反驳也无法反驳，“是小子慌了神，病急了乱投医，没想到户长爷爷什么都知道。”
老人摆了摆手，“我老头子可没你说的那么神，灵鸡被偷之事，我也是今日听清萝小丫头说的，我溜达到你家时，小丫头正抱着死去的母鸡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问起始末，小丫头也算信得过老头子，就全都给说了，倒是你这娃娃，却信不过老头子我，灵鸡的事，半句不肯提。”
苏木挠了挠脑袋，笑容讪讪，“呵呵，不是小子信不过爷爷，只是爷爷也拿不出三十两白银给小子买鸡啊，说了也是给爷爷添堵罢了。”
“咳咳！”老人咳嗽两声，用烟斗敲了敲苏木的脑袋。
“你个娃娃，我的鸡都被吃了，你居然还来嫌弃你爷爷穷，修行之人，除了那些大门大派，就没有哪个散修不穷的。”
“走走走，若是只是说鸡的事，你可以走了，灵鸡的事我没钱帮你，我家鸡的事，就全当喂白眼狼了。”
“还有事不，没事赶紧给老头子滚蛋。”
老人放下烟杆子，起身就要往内屋里走，逐客令摆的有多明显就有多明显。
“爷爷，我想跟你修仙。”
老人的身形一顿，“想好了？”
“想好了。”
“即使是一辈子被困在这黑山一亩三分地也不后悔？”
“不后悔。”
“好。”
“唉？爷爷，我都答应接你衣钵了，你咋还往里屋钻啊。”
“给你去拿完整的内功心法，箭术术法。”
苏木愣了愣，看着被老人拂起，垂落摇摆，最终重回静止的粗布门帘。
苦笑摇头。
在得知凤羽灵鸡丢失的那一刻，似乎老人早就料到苏木会走到这一步。
为了生存，“甘愿”沦为黑山灵坊下的一名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