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起云涌乱江南,兔起鹘落决生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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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还没有出来?”一身簇新劲装的佩剑武官大步流星地走进府衙,英武之气溢满风中。

“已经骂了一个时辰了。”堂侧厢房办公的胥吏摇着头,“六位州牧谁也不肯来洪都府,章大人一人得领八份骂,再捱一个时辰的骂也未可知。陆千总还是先坐吧。”

“这位李巡抚也太……”陆尚峰背着手在院子中来回踱步,并不打算入座,“我刚收到消息,大江帮刘帮主昨夜没挺过去。”

“死在牢里了?”

“死在牢里了。”

那文书小吏从案牍中抬起头来,看向陆尚峰:“我这儿没收到任何新的供词。”

这位江南镇戍营千总踱步不停:“他本就身受重伤,牢中阴湿,情有可原。”

“可他到死都什么也没说,刘业,有这么硬的骨头?”

“事实如此。”陆尚峰有些不耐烦,“现在的问题是,大江帮迟早会得到消息,咱们该如何应对这些江湖人士,得由章大人定夺。”

“调二十张大黄弩、十套全甲,这事并不难办。”那小吏语气轻松,根本没把江湖人放在眼里,“刘业,我想起来了,吉州人士、乾治六年生人、四十二岁、无显赫战绩、任大江帮管事后三次提高对码头脚夫的抽成,四年前大江帮上任帮主突发恶疾,顺位接任……绝不会是块硬骨头。”

“狱卒卷宗如此详细?”陆尚峰一愣,来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这位死在牢中的刘帮主叫刘业。

“几年前的几宗小案。”小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陆千总与其在此干等,不如先去狱中亲自查看一番,等章大人出来后也好问对。”

“我如何能插手监牢之事?又没有章大人的批示……”

小吏推出一封墨迹未干的手信,示意陆尚峰来拿。

“没盖章,只给牢头瞟一眼就是,真出了事也是他查对不细,追责不到你我头上。”

“更何况你可是一片好心,为大人分忧嘛。”

陆尚峰犹豫片刻,取了信便离开了。

小吏继续伏案工作,案牍在他这张桌子上来了又走,除了另一位传递公文的小吏,谁都不知道哪些是这位文书胥吏的批复、哪些是章太守本人的决定。

但这模式自文官系统出现后,持续了上千年,从未听说过会有什么错误——小吏总是明白长官的心思,长官也放心将这份润笔、代写的麻烦事交给胥吏。

日上中天,堂中终于不再传来咆哮与谩骂,文书吏适时催促下人进堂上茶。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后,他提着盛满必须章太守亲自批复、盖章的公文盒子进了公堂。

半刻钟后面无表情地出来,将已经处理完的公文分类放好后准点下班回家吃午饭。

下午,镇戍营陆千总、陆尚峰,因伪造太守手令、潜入大牢杀死重要证人而被捕。

又在章太守提审前畏罪自杀。

“不愧是袁州牧的连襟,章太守一手提点的千总。真是‘忠肝义胆’!好一出士为知己者死!”江南安抚使李更新冷笑一声,将手中纸扇丢在桌上,“章慈恭,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联合六位州牧封锁陆路还不算,连江中的赈灾粮你也要管!你眼里还有朝廷吗!还有百姓吗!”

章慈恭捂着脸靠坐在椅子中,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你这么喜欢害人,不如先把我这个巡抚杀了!让皇上再派一个巡抚来收拾江南东、西二路的烂摊子!”

“李巡抚,不是这样的……”

章慈恭感觉自己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这几天的突发事件太多:先是麾下六位州牧集体冷处理他的收敛指令,再是两日前火烧粮船,最后则是州牧们公开违抗李巡抚的命令,他已经五六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此事太过蹊跷,必定另有隐情,还待我厘清事实后再……”

“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李更新大吼着扫翻中午才重新摆上的笔墨纸砚,“拖到‘赤地千里,路有饿殍’,还是拖到‘布衣一怒,血溅五步’!”

“你我能等,城外的百姓能等吗?!我现在就要去接管洪都镇戍营,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李更新将头上的乌纱帽贯在一片狼藉的大桌子上,一振衣袍抬腿就走。

章慈恭几次想要起身跟上,老朽的身体却一直阻挠着他。

这位老太守叹了口气,唤门外自己最得力的下属进来收拾不堪。

走在街道上的李更新虽然五十多岁了,仍然健步如飞,若不是一身绯衣官袍,城中市民只怕会以为是谁家的疯老头上了街。

李巡抚不擅马术,也存心等章太守跟上,准备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因此并不打算骑马。洪都府的公车则不知为何,没有跟上这位怒气冲冲的正四品大员。

“李通议!”

这以官阶相称的方式他在京城时常听,领了江南安抚一职来到洪都后倒是鲜少听闻,莫非是京中故友?

李更新下意识回头,却见一点寒芒突出!

这一剑早有预谋,自己根本不可能躲得开!皇命、百姓、和平,一切都将在这一剑下落空!章慈恭,你怎么敢!

李更新心中没有一丝绝望,只有无穷无尽的不甘!

然后他的眼角余光勉强捕捉到一个身影,恍惚间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违背重力踩着围墙从蒙面刺客的身侧冲出,而后一声巨响传来。

梆!

天降一根长棍,将那刺向李更新背心的短剑劈落在地。

那刺客大惊失色,转身就要跑,却被那蹬着围墙越过他的少年凌空一脚踢倒在地。

形势逆转后,少年毫不犹豫踢起地上短剑,飞扑到那刺客身上,左脚踩在刺客张开的左掌上,右手倒持短剑一剑将刺客的脸捅了个对穿。

“别想服毒自尽。”

左蝉衣膝盖猛顶刺客下肋,左手丢下长棍捏住他鲜血淋漓的下巴,一下就将它卸了下来。

直到此时,围观群众才开始尖叫。

不等李更新开口,左蝉衣取下腰间挂着的麻绳,将刺客双手反绑后丢在地上。而后捡起长棍与短剑,施展锦赤马叠加鹿蜀相,全速冲向洪都官府。

看着那快到仿佛时间都减速了的背影,李更新叹了口气——鬼门关前走一遭、出了一身冷汗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过急躁。

连洪都的各方势力都没摸清楚,就想接管军队打碎江南所有“瓶瓶罐罐”?如此鲁莽行事,真的有利于赈灾吗?朝廷派自己来江南不是为了耍威风的!

……

“我错了。”

左蝉衣对着姗姗来迟的李更新说道。

“误以为自己只要跑得够快就行。”

大堂正中,章慈恭捂着心口在太师椅上溘然长逝。

“实际上我只能救一个人。”

衣衫破旧的他转过身来,十分无礼地盯着红衣墨带的朝廷正四品大员:

“章慈恭是江南西路其他州牧共尊的举主,也是不断尝试压低粮价的‘回头浪子’。不论如何,至少他抑制了吉州与抚州的粮价增速。他一死,江、袁、吉、抚、信、赣六州失管,且跨路连州的贩粮官商联合人人自危。”

“李大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选择救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