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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颜，雪耳羹熬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喝呀？”
剑气划破气流，劲风呼啸而过，庭院里只有横扫千里的风声。一招连着一招，一式又一式，不知道过了多少套剑法。
站在旁边等候的人再一次开口询问：“颜颜，你还要练多久呀？雪耳羹已经不烫了，你要现在喝吗？”
终于，一直在练剑、仿佛不知疲倦的人停下来了，她微微侧身看向方少昂。
对上颜汐面无表情的脸，方少昂下意识低头，避开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笔直地立在原地，声音紧绷：“我，怕它凉了，想着要不要给你端过来。”
“要不我先去给你热……”
“嗯好，不练了。”
“嗯！那颜颜，我现在就把雪耳羹拿过来。”
得到回应的方少昂赶忙应和，急匆匆就转身，三脚并作两步，走得那叫一个快。
方少昂端着雪耳羹回来的时候，颜汐已经坐在亭子里了，定语剑被随手搁在石桌上。
他倾心了三百多年，追了三百多年的人，此刻正左手抵着额角，安静地坐在石凳上闭目养神。
她生的极为好看，眉羽如翠，肌如凝脂，完美得不管是多一分还是少一分都不行，浑然天成，精致到仿佛每根头发丝都是老天精心雕刻的，堪称女娲的得意之作。
雪耳羹被轻轻放在石桌上，方少昂走到颜汐身后，情不自禁地伸手拨弄她的头发。
见颜汐醒了，方少昂期待地问道：“要我喂你吗？”
“不用。”
“哦，那好吧。”方少昂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指尖缠绕的青丝，转而坐在颜汐的身侧。
方少昂侧坐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颜汐。
这是他痴恋着三百年的人。
从情窦初开，到少年慕艾，再到一往情深，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爱情。
从一开始被美貌所吸引，到被品行所折服，再到后来的痴迷。方少昂使用了无数手段试图得到她，死缠烂打、以势压人、强势胁迫……但得到的只有隐忍蛰伏的、戴着假面的颜汐，他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她。
直到现在，方少昂都不知道颜汐和他在一起是否真心。
偶尔他也会想，颜汐看他可能就像在看一条追着主人三百年不放的狗吧，愿意和他在一起只不过是觉得他可怜，亦或是单纯被追得烦了，干脆就懒得管。
即便如此，方少昂也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在颜汐这里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他也清楚地知道，颜汐不可能再对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如此宽容了。
他是颜汐在世间最深的爱情羁绊了。
看着颜汐擦拭完嘴角后，方少昂先一步起身按住了定语剑。
他慢慢倾身，对上颜汐无波的眼睛，小声且快速地嘀咕，理不直气也不壮，生怕被她听清似得：“我想亲你。”
或许是那声音真的太轻太快了，颜汐沉静地坐着，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方少昂见人没有明确拒绝，仿佛受到了什么无声的鼓励似的，慢慢凑近颜汐，最后在那双淡漠的眼神下，吻上了她的唇角。
亭中的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那个人矮身去吻另一个人，那副姿态像是要把自己献祭给对方。
“颜颜，你练了一天剑，我抱你去洗漱？”方少昂抱着颜汐，下巴搁在她的颈侧。
颜汐被方少昂蹭得难受，轻轻推了他。
尽管力道很轻，但方少昂还是感应到了，他顺从地远离，而后身型一矮，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抬头以一种仰望地姿态看着颜汐，眼睛亮晶晶的：“颜颜，颜颜……”
颜汐的手指被他握在手里揉来按去，被方少昂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略有些招架不住，半晌才无奈地“嗯”了声。
话音刚落，方少昂便将颜汐拦腰抱起，飞快地走了，不过走到一半又在她的要求下回来取佩剑，风一般地来，又风一般地走。
练了一天剑，可能是太累了，洗完澡后，颜汐便沉沉地睡着了，方少昂轻手轻脚地将她安置好，便拿着定语剑悄悄退出了房间。
“大半夜，约我来你们夫妻的私密山庄。”是宗门好友封阳的声音：“你想干什么？”
他是溪泽宗宗主的儿子，封阳是溪泽宗长老的儿子，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也因此他见证了不是方少昂百年追妻的名场面。
为爱学冶炼术，经脉寸断，替人扛雷劫什么的都是小儿科，方少昂灵力尽失那次才是真的把人吓得够呛，他是真的差一点就死在封阳面前了，就这还没把人追到手。
看见方少昂手里拿着的定语剑，封阳没等他开口，便道：“你这又是在闹什么？不论如何，人颜汐现在好歹是能跟你和平相处了，你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就别再自寻死路、自讨苦吃了，好吗！”
“你闭嘴吧。”方少昂瞪了封阳一眼：“这破剑是顾宴九那狗东西送给颜颜的，你不冶炼大师嘛，弄一把比这好的剑，我想把它换了。”
易寒洞府里的定语剑，饮过无数人的血才形成的宝剑，你一张口就像要一把比它厉害的剑？
别说比它好，整个世间，除了个别几个大能用天材地宝喂养出来的本命剑能跟它媲美外，就是跟它同层次的剑都找不到一把。
封阳确信他就是故意来消遣自己的，一想到这，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故意膈应方少昂：“你还别不服气，顾宴九此人是真不错，既有仙尊之力也不恃强凌弱，还对颜汐照顾有加，便是这定语剑也是说送就送了，要我说，他可比你好多了。”
咚地一声，方少昂提着定语剑，用剑鞘狠狠抽了一下封阳。
痛得封阳捂着左手手臂上蹿下跳，怒骂道：“你个混账干什么？！”
“方师兄、方宗主、宗主，我错了，错了！”
见方少昂一言不发地再次举起定语剑，封阳实在是怕了，赶忙求饶：“不提了顾宴九了，我保证，以后也不用他来膈应你了，行吗？”
“比颜颜丑一万倍的老东西，他还宵想颜颜？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脸长得跟个天狗似的，恶心玩意儿！”
“比脸也不见得你就配得上颜汐了。”
“你在嘀咕什么呢？”方少昂满脸凶气地看向封阳，“快过来，有大事要跟你说。”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还大事。
封阳慢吞吞地走过来：“没说什么。什么事非得大半夜来说，还拿着定语剑跟我打半天哑谜来缓解紧张。怎么，好事将近了？”
“你怎么知道？虽然现在还没成，不过有了你的帮助，马上就会成了。”
越听越觉得大事不妙，果不其然。“我想明天和颜颜立结道誓，结契大典等我成功了就开始准备。”
听完方少昂的话，封阳是真的想忍住不笑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你，和，颜汐？你清醒点吧，你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么？想和她结契，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别说她不会同意，就算她明天真的同意了，那也是想报复你，说不定会在结契大典上，让你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被她亲手虐杀、死无葬身之地。”
“谁给你的勇气？你可真敢想。”
“她……”她给的，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她都允许我陪在她身边了，我们住在一起都好多年了，我……是有机会的。
方少昂懒得向封阳解释，只道：“你别管那么多，出个主意，什么方式比较讨人欢心。”
与只钟情颜汐的方少昂不同，封阳的红颜知己不知有多少，所以在方少昂心里，他懂得肯定比自己多。
但方少昂不知道，封阳向来不曾主动过，都是靠身份吸引人的，他只负责来者不拒，所以他完全不理解方少昂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
他是真心实意地劝道：“你和颜汐真的不太合适，你看你们在一起，不是她九死一生就是你遍体鳞伤，我觉得讨她欢心的最好方法，就是你离她远些。”
“封！阳！你别忘了，我和颜颜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和颜颜早就在一起了！”
我的错？！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点数啊？
看着瞪大眼睛一副要杀人模样的方少昂，封阳到底是没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在心里不断劝自己，他就是个蠢货，三百年都没把残缺的脑子长好，不要跟蠢东西一般见识。
成功说服自己的封阳：“行，那你计划着吧，我是真的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而且这种事你亲力亲为才更显诚心。”“我是觉得你自己慢慢琢磨下比较好，你认为呢？”
“哦。”方少昂拖着定语剑转身就走，全然不管身后被他呼来喝去的封阳。
封·冤种·阳：“……”
本来是想要从别人身上汲取勇气的，结果被封阳的冷水一浇，方少昂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自信瞬间土崩瓦解。
他走进颜汐的房间，将定语剑轻轻放回原位，怕把人吵醒，就没坐在床沿，直接坐在地上，静静地望着她的睡颜。
方少昂知道她曾经有多么恨自己，也知道她现在依然不爱自己，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会应允自己，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愿意让自己陪伴在她身边。
但，不管怎样，他方少昂现在对颜汐来说是特殊的，偏好那一方的特殊，这就足够了，其他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看着颜汐恬静的模样，方少昂内心又莫名泛起波澜。
-
三百年前，溪泽宗。
后山武器库下面的小阁楼里，颜汐把缠在腰上的长鞭取下，刚放上契灵盘，就看见长鞭被一股气流荡落在地，同门师兄孙易走了过来：“师妹，抱歉啊，我的契灵盘，怕是不能借你用了。”
孙易看了眼坐在旁边，被一群人簇拥着坐在中间的人，迟疑了一会儿，犹豫道：“师妹，要不我再去问一下少宗主？”
“不用了，谢谢师兄。”
师兄？方少昂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孙易，身边一群人的目光也跟着看向他。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现在已经被无数眼刀凌迟的孙易：“……”
被一群人盯着看个不停，孙易觉得浑身上下哪都不自在，只想马上逃离这里：“真的很抱歉，师妹，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就先告辞了。”
颜汐看了眼一旁的方少昂，对孙易的行为表示理解：“无妨，师兄先走吧。”
“那，我走了？”“嗯。”
孙易又看了眼颜汐，确定她是认真的后，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整个人火急火燎地就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把契灵盘也一并带走了，走之前还偷偷瞥了眼方少昂。给武器契个器灵，这种小事也管？用着没契灵的武器，那和赤手空拳有什么区别，毫无自保之力。他心里吐槽着，迅速离开了。
颜汐又在整个阁楼里转了一圈，除了方少昂一行人之外，没有发现任何人和东西。她攥紧拳头，转身准备离开。
“走什么？”从一开始就坐在那好整以待的方少昂站起来，“鞭子也不要了？”
他身边的几个人迅速围上来，面前的路已经被堵起来了，颜汐抿了抿唇：“多谢。”
就在她转身欲捡地上的长鞭时，“啪”的一声，鞭柄被人用脚踢开，长长的鞭梢扫过颜汐白皙的手背，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颜汐就半蹲的姿势再一次伸手。
“啪”，更为清晰响亮的一声，整根鞭子都被狠狠踢飞。方少昂跟着蹲在颜汐旁边，慢慢凑近她：“契灵盘只有修士才有，可惜你还没入门，想要武器吗？”
“方少昂。”颜汐慢慢直起身，“你能不要再胡闹了吗？”
“你觉得你做的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了。”方少昂仰头看向颜汐，“我在成年礼上要你当我的道侣，你居然拒绝，身为我的人，你竟敢当众让我丢了脸，我不让你知错我就……”
“我不是你的人。”颜汐道：“而且我也不喜欢你。”
“你……你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
方少昂猛地一下站起来，捏着拳头狠声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试试！”
颜汐没再理会他，也不管地上的鞭子了，抬脚就走，直到走出门口都没有人再拦路。
“少宗主，就这么放她走了？”
“就是就是，要我说她就是不识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你，枉你对她那么好！”
“少宗主，要我说不如就……”
“少宗主，别听他的，依我看……”
“……”“……”“……”
“都闭嘴！吵得烦。”方少昂耸了耸封阳，问道：“你呢，我记得你在这方面的经验很是丰富，有什么好点子没？”
封·只被女人追着跑但从不主动追女人·阳：“……我记得颜汐不是还有一柄短刃么，天天随身带着宝贝得不行，你把那东西弄过来，她肯定会乖乖来找你，女人嘛，哄一哄就好了。”
作为一个人凡人却拼命想要修炼，甚至留在溪泽宗当杂役弟子，如果不是因为方少昂，封阳根本不会认识她，就是现在，他对颜汐的印象也只有好看的脸和她那把成天揣在身上的短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