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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利加看到走向自己的老人，强硬的态度软了下来，他扶住对方，低下头：“老师。”
“塔利加……”老人叹了口气，“我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给你说的，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一二，我们一个小国，人少地稀，又处在偏西的位置，本来不会惹到这样的事情，但申鸣的琉璃矿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自从你的哥哥们带人打仗，我就一直担心这件事情……”
“我们士兵的铠甲和武器居然全部都是用水琉璃做的……塔利加，你要知道，原罗的黑骑武器里只有三分之一的水琉璃，而我们的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二，所以申鸣可以以一敌三。交手的敌国打不过我们，便采取人海战术，也就是在这时候银色焰纹出现。一周前，原罗已经写信和我们讨论过矿产，虽然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结果一定不尽人意，所以他们再次访问。”
“给他们就好了啊，给他们，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塔利加没想到居然是武器暴露了，但是只要按照他们的要求给出去不就行了吗。
老人浑浊的眼珠轻微颤抖，他明明教过这位王子很多知识，或许正如樱华所说那样，他暂时……老人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我教过你，水琉璃作为这个大陆最稀有的矿产之一，它最可能出现在哪里？”
塔利加回答：“在江河附近，水底是青色的石沙，向下是琉璃色的石头，再向下是水一样的流动物质，然后，河边会有一些花，在东方叫做天青花，在西方叫做……迪芪花……”
王子怔住了。
迪芪花。
令无数人疯狂的迪芪花，在申鸣却随处可见，大部分甚至只是用来作为餐盘上的装饰。
“寒水贯穿了我们的国家，巨大的江河河床上遍是青沙，迪芪花热烈地盛开在四周，一些流域的河床已经可以看到裸露出来的琉璃色……”老人紧紧握住塔利加僵硬的手指，叹道：“孩子啊！孩子啊！我们整个申鸣其实建立在一座巨大无比的水琉璃矿产之上！把矿产交出去，就是把国家交出去啊！”
“不只是原罗，所有人都对我们虎视眈眈。塔利加，我们现在就是一块鲜美的肥肉，这场舞会不止是西方看着呢，别忘了另外的两大帝国。”
怎么会这样……
塔利加快要反应不过来，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觉得这段时间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多到让自己无法完全思考。
“塔利加，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如果我没想错，这或许是一场无法令人理解但正确的‘棋局’。”老人没有理会塔利加不可置信的目光，小声且快速说道：“把你推上来实在是无奈之举，但很多事情不能管中窥豹。孩子，现在就去给殿下道个歉，然后邀请她跳支舞。”
“塔利加，你只要记住，火光正在试图燃烧黑暗。”
“……我知道了，老师。”塔利加虽然无法理解老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顺从，他站直身子走到樱华身边，行礼道歉，“刚刚是我出言不逊……对不起，薇薇安殿下。”
王子伸出手，语气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努力说出口：“薇薇安殿下，请我可以邀请您做我接下来的舞伴吗？”
采记者们再次举起相机，期待万分。
樱华没有拂任何人面子，她看一眼因为说了太多话而咳嗽起来的老人，然后对塔利加点点头，拎起裙子，将手搭在对方的手里，语气客气：“可以。”
一瞬间，“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充斥在两人耳边。
很多年后，当塔利加再次回忆起这一幕，他才明白有些选择一旦决定，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他从没后悔那时候的邀请，只可惜当自己真正看清豹子全貌的时候，结局已无人可改。
周围的大臣们纷纷为二人让出一条道路，见双方都不再争执，也开始逐渐放松，大厅的音乐声也继续演奏起来。一旁的罗尔示意银铃跟着他们，然后对身边的黑铁骑耳语了几句，这些神出鬼没的士兵立刻消失在黑暗里。
“您接下来要去哪里？”罗尔走来扶住老人，语气和善，“大厅人比较多，我送您回您的住所吧？”
“我老了，陛下照顾我，特地让我住在宫里面。”老人跟着罗尔慢慢从后面绕出去，现在外面没有下雪，加上有宫人跟着提着灯笼，所以他们走得还是比较顺畅。
因为今晚参加这场宴会的人很多，所以刚开始遇到的打招呼的人也很多，直到他们进入了后面的行宫，人减减少了起来，二人也开始说上话。
“您辅佐了申鸣三代明君，是申鸣最宝贵的财富，申鸣陛下照顾您是应该的。”罗尔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地讲：“如果原罗有您这样的人物，那将是我们的荣幸。”
“卡内亚家族世代侍奉原罗君主，跟随在皇室成员左右，你们的智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我只是一个老头子罢了。”老人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行宫，“就是这里了。”
“好的，那罗尔告辞了。”罗尔微笑着点点头，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
老人看着他就要抬脚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叫住对方。
“稍等一下！罗尔大人！”
罗尔回头，依旧是一副笑脸相迎。
“薇薇安殿下到底在准备着什么？”老人拄着拐杖，一双深灰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逐渐明亮，“倘若如我想的那般，这一切是否还有救？”
“恕我无从告知，但您已经明白了。”罗尔轻轻笑起来。
“你们有几成把握？”
“这个嘛，自然是一分没有。”
雪花落在罗尔的头顶，他看了眼昏暗的天色，地上的灯光很难照射到天空。罗尔顿了顿，像是在劝道：“其实，如果您实在有顾虑，可以告诉殿下，毕竟现在还是风雪交加的黑夜。”
老人沉默半响，最终说道：“我已经让塔利加作为了‘棋子’参与，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保证他的安全，他是我最小的学生。”
“至少在那到来之前会的。”罗尔微微颔首，“风大了，您回屋吧。”
“罗尔，”老人突然开口，“你确实青出于蓝胜于蓝。”
罗尔愣住，站在原地。
“但棋局瞬息万变，当善谋之人身陷重围，生机和死局只在一念之差，而决定结局的也不一定是举棋者，所以我讨厌下棋。如果我这老头子还没死，我们就有机会再见面。”老人招招手，缓慢步入黑暗之中。
什么地狱笑话……罗尔忍不住笑出声，他恭恭敬敬对老人鞠了一躬，语气尊敬：“那就希望还会再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