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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人始终保持着鞠躬姿势，他的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少女如瀑的长发垂至腰间，她负手而立，背对着假面人。
“人呢，被你吃了？”她的声音缥缈好似来自另一个宇宙。
假面人的头埋的很低：“是我的失职，柳管事，不瞒您说，我在山腰遇见了客人，但他溜得太快……”
“傻，”少女冷冷答道，“他现在一定追悔莫及，四处寻找你的踪迹，心甘情愿跟你走才对。你就在此等他，我要回去准备迎客了。”
“您慢走。”
“对了，最后再帮我给莫凡带一句话。这个世界嗷嗷待哺，我希望他能够逃离虚妄的幻想，回归最本质的现实。”
红月摆脱了雾的束缚，风雨雷电渐渐停息。
莫凡在碑前蹲的腿麻，站起来准备走走，不知不觉又踏上了上山的路。
他虽不知道假面人去了哪里，但总下意识觉得上山一定能找到答案。况且，这种天气，下山路完全有可能断送他的命，他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老天做的也真是绝。
“尊敬的客人，看来您做了正确的选择。”一个声音冷不丁从他身后幽幽飘来，“您是聪明人，请跟我走吧。”
莫凡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俊俏的脸上沾满了泥。他的余光看见了那个鬼影，连骂阴魂不散的力气都没了。
不用“尊敬的客人”开金口，假面人连忙说:“为了客人您走夜路不会迷路，我只能尽到阴魂不散的责任，请务必跟紧我。”
莫凡本就没指望善良的“大伯”能扶他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红月投射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雨声彻底消失殆尽，黑暗中的安宁骤然显得死寂。
“咳咳……”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莫凡习惯性地咳了几声，“既然我都打算跟你们一起走了，我是不是就是你们的同类了？”
假面人皮笑肉不笑:“在我们那片地儿，您是个特殊的存在，我与您，那里的其他人与您，又大相径庭。”
莫凡点点头，沉吟了一阵，脸上的线条也渐渐缓和下来，被雨冰冻了大半夜的英俊气终于又重新浮现在脸庞。
所以假面人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好家伙，鬼也有物种多样性？
莫凡牙齿一哆嗦。
“喂，”他放下杂念，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假面人，嘻嘻一笑，“那我请教一下你的姓名？”
“本人蔺蠂璺。”
莫凡:“……”
算了，还是喊大伯好了。
“您也可以称呼我09，这是我的代码。”他似乎意识到的莫凡的心思，又加了一句。
“09伯伯。”莫凡笑嘻嘻地喊了一句。
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两人也没再说任何一句话，蹙起的眉头各怀心事，脚下却从未停歇。
不知走了多久，假面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尊敬的客人，您想要去的地方到了。”假面人望着莫凡，眼神中激动与担忧交杂，“还有……一句话奉劝，这个世界嗷嗷待哺，但愿您能够逃离虚妄的幻想，回归最本质的现实。”
“这又是什么广告词？”莫凡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假面人欲言又止，觉得现在搬出主子的名字还太早，于是自顾自地摇摇头，就说自己刚才随口一提而已。
话带到了，听没听进去可就是莫凡的事了。
说完，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莫凡身后。
只见漆黑的夜色下，一团跃动的火焰在一盏孤灯之中闪动。那是一盏印花的纸灯笼，四周萦绕着薄雾，灯笼的微光映照着背后一片血红，一个漆黑的门洞赫然出现在爬满蒺藜的青石墙上，门前是一道如屏障般的水帘。
莫凡凑过去细细看，门口的石阶上依稀可见一排镌刻的字迹:
欢迎回到久违的故乡——阡陌村。
那一刻，四周过于死寂，衬得门前延绵的水声仿佛苟延残喘的呼吸。
莫凡下意识去看假面人，但“大伯”自从说完刚才的话之后就一言不发，连句介绍都没有，只是缓步来到纸灯笼前，他一伸手从灯笼中挑出几丝火焰，对着眼前的水帘轻一指，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
只见水帘缓缓分散在两边，纷扰人眼的雾气也渐渐消散，门洞内投射出一片灰白的虚幻。
假面人深深鞠了一躬，退到一旁:“尊敬的客人，欢迎回家。”
莫凡攥紧双手，抬眼望着眼前那低矮的门洞，微微偏下头，欲要迈出前脚，却顿觉一阵刺骨的寒意渗入全身，后脚很快反悔，当即倒退几步。
不对劲，这门绝对不对劲。
莫凡狐疑地看向假面人，假面人却一言不发，眼神不断催促着。那门洞之中仿佛有无尽的魔力，既让人着魔似的向往，又觉得细思极恐。
门后该是一个怎样光怪陆离的世界啊。
算了，都爬了几十里山路了，还迈不出这最后一步吗？莫凡深吸一口气，双眼微合，缓缓步入那片虚无缥缈的灰色地带……
第一眼是刺目的白，第二眼强光已然散去，点点碎光在空中飞逝，莫凡的眼中又盛满了无尽的夜色。
时间随着秒针走向尽头，午夜的钟声幽幽荡荡地回响在耳畔，随即，一个如梦呓般的女声传来:“子时已到，迎客。”
黑暗中，骤然亮起一盏盏纸灯笼，簇簇红光如火焰般灼烧，疯狂闪烁着，几乎能滴出血的绛红色成为了主角，溢出了夜幕。
人们的欢呼歌唱没有喜庆色彩，却如乌鸦的凄唳划破耳膜。莫凡愣在原地，任由人潮争先恐后地拥上前，围着他又喊又叫，说着些听不清的祝贺与欢迎。
诡异的是，人群虽然愈来愈近，声音却慢慢遥远，仿佛是来自另一时空那般遥不可及。
喧闹过后，一声清脆的铃鼓声骤然响起，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与刚才的混乱形成强烈反差，所有人如同经过训练一般，整齐划一地向两边散开，只留下一条缝隙供人行走。
莫凡眯起眼：这是要请出BOSS了。
正想着，黑暗中缓步走出一位身袭红衫的少女，气质与其他人截然不同。她更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完美无瑕，巧夺天工，如一个瓷人偶。五官隽秀，只是面色煞白，使得烟火气息淡了许多。
少女仿佛感受到了莫凡的目光，抬眸望向他，那双冰冷如玉的狐狸眼不含半分杂质:“尊敬的客人，本人管事柳苜，欢迎来到阡陌村。”
她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欢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