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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景帝三十六年
腊月二十八日，丑时初
京都雪夜，宫中敲响沉闷的丧钟，惊醒沉睡中的人们……
帝满目悲痛，晓谕天下：
大庆文惠仁皇太后薨于慈安殿，享年七十又五，宣召天下，停灵二十七日，禁宴乐，举国同哀。
消息传出，京都一片皓白……
至于随同太后薨逝而一同传出的：
追封暴毙而亡的六皇子赵熙宁为端亲王，停灵寺院七日，落葬皇陵。
这一消息，被众人默契的忽略……
无病无灾的皇子，突然暴毙，这其中的一切，引人深思，亦引人忌讳……
乾景帝三十七年，元月初四
太后停灵七日，京都白雪渐消
帝昭告理亲王府诸多罪状：
谋反，忤逆，不敬，不睦，不义……
敕令：
削去理亲王爵位，废为庶人，理亲王府家眷仆从，合二百八十九人，尽数流放边境，非召，永世不得归京。
群臣震惊，然，证据之下，无人求情，皆礼拜遵命。
唯谢氏上书，为昔日理亲王嫡女芳仪郡主求情，帝允，赦其罪，然谢氏煊赫，世家清誉，绝不允其为谢氏宗妇。
此事，谢氏族内，僵持不下。
……
元月十七日，黄昏时分
谢氏，邀月院
“玉瑾。”谢长曦声音低沉：
“半月光阴，谢氏族内争论不休，你依然执意如此？”
“是。”谢玉瑾满目坚持。
谢长曦抬眸凝视，许久，方道：
“你有三年时间，说服族人。”
“祖父！”谢玉瑾猛然抬首，满脸震惊：
“您……”
“你猜的没错。”谢长曦颔首：
“祖父，早就该走了。”
“可是，祖父……”
“你退下吧。”谢长曦挥手，谢玉瑾沉默片刻，终是拱手告退。
寒风呼啸，皎月纯澈
数息，明月悄然现身，笑道：
“倒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儿郎。”
“自然。”谢长曦牵起明月的手掌：
“玉瑾像我，痴情不悔。”
“是吗？”明月轻笑，反问着：
“那你说，谢氏最终会同意吗？”
“会的。”谢长曦笑道：
“玉瑾乃我谢氏宗子，他自能护佑心仪之人。
而且，谢氏已然煊赫至极，如今紫薇帝星即位，皇权威势达到巅峰，谢氏亦需图谋后路。
自然而然的，身具皇室血脉，又罪责加身的芳仪郡主，会成为最合适的宗妇人选。
至于世家清誉……那不重要……”
“如此，也好。”明月微微点头：
“有情人终成眷属，乃一桩美事。”
“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谢长曦偏头，靠在明月肩上：
“明月，我们要成亲了。”
“恩，明晚成亲。”
天家禁宴乐，却也不管本就哀痛的冥婚，至少，明月的婚事无人阻拦。
她的身份，到底牵连复杂，是不可言说的隐秘。
“我该前去更衣了。”
明月推开谢长曦的脑袋，起身，她若不至，无人敢起坟开棺。
“现在吗？”谢长曦抬眸望天，银月高悬，无奈垂头：
“那好吧，我等你回来。”
“赶紧休息，明晚我自会入府。”
“好……”谢长曦拖长尾音，明月抬手敲了一下谢长曦的脑壳，笑道：
“去休息。”
说罢，足尖轻点，悄然离去。
……
城郊山谷，烛火摇曳
白衣娇俏的少女正围着满身清冷的道士，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明月眉眼含笑，抬手，微风拂过，白衣少女骤然转身，满是惊喜：
“殿下，您来了。”
“清霜。”
白衣少女，便是小狐狸清霜。
冥婚之礼，需移棺，更衣梳妆，但明月遗体之上，阴气极重，凡人不适触碰。
大战之前，明月便请天了山道长，请他暂时敛去清霜妖身禁制，令清霜可幻化人形，前来相助。
瞬间，清霜抛开清寒，跑到了过来，拽起明月衣袖：
“殿下，您真美。”
“清霜亦是娇俏可人。”
谈话间，师兄弟两人结伴而来：
“清寒见过殿下。”
“玉溪拜见祖母。”
“不必多礼。”
“祖母，时辰将至，可否动土？”
“可。”
明月颔首，见此，等候一侧的马氏族人迅速上前，挖土……
“玉溪，天山道长伤势如何？”
那日大战，天山、净心、郁离皆身受重创，离宫后，两人一妖，结伴前往京郊山水别院养伤，如今已有半月余。
“师傅伤势已恢复半成。”
“半成，那便好。”天山动用禁术，伤及根本，但只要能够恢复，漫漫光阴，自有痊愈之日。
半晌，山谷中，露出漆红棺木。
“贵客，可否起棺？”
“祖母？”
“起。”明月颔首。
“起棺。”谢玉溪利落的吩咐着。
片刻，棺木起出，马氏族人垂眸致礼，退出十里之地，明月抬眸凝视……
数息，挥手，棺盖推移，露出六十年前，及笄之年，红妆朱颜的少女——
鬼气维持下，一切栩栩如生。
明月张开幻境，将遗体小心托出，放置在软榻之上，榻侧，是谢长曦精心准备的凤冠霞帔，道：
“清霜，更衣梳妆吧。”
“好的，殿下。”
清霜抬步迈入，幻境悄然敛去，明月抬眸，遥望星辰，片刻，吩咐道：
“玉溪，待殓棺之后，你便回谢氏，陪着长曦再看一看京都。”
“啊……京都？祖父都看够了。”
“明日是最后一次了。”
“为什么呀？”谢玉溪不解。
“殿下，谢居士可是阳寿将尽？”清寒望着满脸不解的玉溪，开口询问道。
“是，明日子时，长曦天寿尽。”
“祖父，他，他……”
“是。”明月点头：
“玉溪，凡人天寿，终有尽时。”
“我……祖父啊……呜呜……”
呜呜哽咽声，明月眉眼微敛，眼神莫测，来日之事，来日自会知晓。
一个时辰后，空中微微波动——
明月挥手，幻境显现，清霜一跃而出，露出软榻上，手执喜扇，红衣绝世的新娘，新娘啊……
“殿下，梳妆完成。”
这可是她特意学习的新娘装扮耶。
“恩，很好。”
明月微微点头，再次挥手，将遗体放入备好的新棺木，盖上，道：
“重殓梳妆礼成，明晚抬棺入府。”
“是，祖母。”
“恩，都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