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凤雀来仪,浴火入梦(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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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勉强也就够了。”神光低语,随后鄙夷道:“方知,你居然是受着神池的供奉。同为灵宿,我羞于与你为伍,就让她来把你烧个干净!”

“仙文困锁,你还有闲心跟我谈天说地?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蓝袍人呸了一口,却也并不否认,甚至有些洋洋自得。

确实如他所言。仙文牢笼里,一切都被困锁,哪怕是无处不在的天精地气,都已经停止流动……但是,在此时,却有一根通红的羽毛,由虚转实,在神光的掌中浮现,跃动起来,仿佛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望着这根羽毛,他双眼微闭,似乎流露出诸多不舍。可片刻过后,神光终于长叹一声,将它抛掷而出。

“都说人死,或轻于鸿毛。”他狠狠地朝着蓝袍人的方向剜了一眼,竟是带着滔天的怒火:“不过若为诛邪,却是重于泰山!你且看这根羽毛,是轻是重!”

红羽,还未飘离仙牢,就已经挥散而去,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世间。不过,在它彻底消失的瞬时,悠远的苍天之上,却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啼啭!

“锵!”

透过寥廓的天宇,穿破无尽的层云,就在那至高之地,铿锵的啼鸣之声不断传来。从起初的欢欣雀跃,渐渐地变为了婉转哀鸣,似乎那叫声的主人,也亲身地感受到了神光的痛苦。

随后,是彻底的愤怒。

刹那间,整片大沼,甚至是大沼之上的整片天空都狠狠地摇荡起来——穹苍之巅,依稀可见一道赤红的身影挥振两翼,飞举而来。随着那身影渐渐临近,越来越多的修者看清了它的面目——

“天……这是一只真正的凤凰啊!”

“这凤鸣,震动了九天吗?”

【观其身形,尚且幼小,还只是一只凤雀。不过,若任其成长,有朝一日,也定将继受天仪,或许能够宇内称尊也说不定……接下来,可要准备好。】

“准备什么?”顾潮生有些摸不清头脑,不是还在说凤凰的事吗?

【当然是准备浴火啊。】

分秒之间,就有许多修者从惊叹里回过神来,欲要远遁。不过,除却一些真正的高手,他们大多数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随着凤雀的飞临,一挂天火,似流动的溪水一般,自天而落!

不同于神光所施的驭焰之术,这是完全由真实烈火凝成的飞瀑,冲激在了整片大沼之上。一切都变得那样的通红、炽烈,万物都被毁去!除了那圣墓被包裹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不曾受损,其余诸般事物,几乎被涤荡而尽。

仙牢遇到天火,不停地发出恐怖的震颤,似乎正与之抗衡。不过,毕竟只是残章造物,终究抵挡不住真正的凤凰火。虽然缓慢,却终是被一寸寸地烧了个干净!

蓝袍人面色狼狈,一指戳向心口,竟是取来了一滴心头血,点在指尖,在烈焰洒落前的几秒钟内,疯狂地变换着手中术诀。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似乎是运用了某种高妙的空间遁术,要从这里直接隐去。可惜,终究是慢了一步,一簇烈火已经覆上了他的左肩,一下子就烧穿了他的法袍,就连其身体,也被燎得滋滋作响,半边胳膊几乎都被烤干了,露出森森白骨。

不过,此人到底算得上是高手,哪怕在炙烤之下,也并不慌乱,只是神情痛苦地一心施术。术成的一刹那,只见空间如水般诡异一荡,就将蓝袍人卷入其中,如波纹一般敛去了,唯有一句怨毒的话回荡在此,久久不散:

“圣墓,及汝之命,我必来取!”

神光此刻却毫无动静,只是颓然地跌坐在大沼中,呆呆地凝望着,那舞动的凤雀,不顾一切地向他奔来。被凤尾洗涤的天空上,浓云层叠,尽被金霞,美得惊魂夺魄。

烈火覆地,天宇通红,在这等严酷的环境下,他却指向远方,扯动嘴角,无力而又温和地笑了:

“羽……”

“嘤……”凤雀低鸣,再不复铿锵之声,而是哀婉凄切,如同泣血。它望向神光,几乎要掉下泪来,只是一味地向他的怀中钻去,张开凤翅,似乎这样做便可以隔开生死的距离。

“羽,生死有命,不要为我而痛,还有最后一件要事……”神光黯然,咳出点点飞光,徒然消散,犹如咳血:“若你有意,且在此浴火吧。能从劫难地里走出来的人,除了他,我还从未见过。说不定……”

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精准地传到了顾潮生的耳朵里。他惊的乍起,却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凤雀来仪,神光余威,哪怕这整片天地都能扼住,何况他一个连修者都算不上的小人物?纵然他不屈服,努力地挺身而起,却也只能感受到滔天的压迫感,犹如置身熔炉一般,炽热难熬。

“我不服啊!”顾潮生一寸一寸地撬开牙齿,不甘地怒吼出声:“不是被雪淹死,就是被火烧死,或是被雾夺舍……天地果然不仁吗?!”

“夺舍?莫非是那尸雾?!”

【翠碧摇荡,这火居然是界火吗?!怪不得一下子看破了我的通明术!】

在失去意识之前,顾潮生听到了神光和柏树不约而同的惊叹,而下一秒……

只是一个瞬间,一片不同寻常的青色火焰就骤然烧起,凭空而现,仿佛不属于此界。它轻快地打了个转,便如水银泻地铺展开来,将整片大沼和大墓团团圈围。

翠焰席卷而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律动。身处其中的顾潮生,躯体却并没有被烈火灼烧的焦痛感,反倒是觉得精神一阵迷蒙,如同沉入迷梦一般。

“界火,不掌杀伐,不主生灭,只问内心坦荡与否,劫缘一念间。”

在彻底地昏迷前,隐隐约约地,顾潮生似乎听到了神光的低喃。

“呵,界火吗……算了,烧死也比冻死好。”

下一秒,他不由自主的合上眼睛,掉入了深沉的迷梦里,生死两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