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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江绝感到此中皆是谜团，自己这「死亡结算」也好，师父这《周天大衍》也罢，都是足以逆转一切局面的神兵。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一直以为是「老骗子」的师父，居然真是一位世外高人。
他本想躲在深山里，躲避这如影随形的杀机，顺势拜他为师，没想到，还真让他学会了天机神算。
包括那太琼观里的「神像」，都如此蹊跷。
一切的一切都处在一个谜团之中。
“这一次，师父还活着，我要好好问一问他。”
江绝心中暗道。
耋耄老者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这小道长怔怔出神，也不敢去打扰他，两位老人慢慢的收拾起了碗筷，帮江绝铺了一床被子。
老两口腿脚都不算太好，忙乎了半天，也是气喘吁吁。
“两位老人家，不必如此麻烦。”江绝这才回过神来，满脸赧然，实在过意不去，伸手就要帮忙，却无意中撞翻了柜边的碗。
“哎呀，岁岁平安。”
老丈抬手一笑，看着更加尴尬的江绝，拍了拍他的肩，道：“让我来吧。”
老妪在一旁笑着说：“天时虽已入春，但傍晚仍带几分寒意。”
“小道长，身体是大事，马虎不得。”
随后在两位老人的劝说下，江绝在卧榻上足足裹了三张被子。
江绝眨了眨眼。
这时，老两口已经在另一间房沉沉睡去，将主屋让给了江绝，江绝掀开被子，缓缓起身，低语道：“老鬼，出来吧。”
顿时一缕轻烟，从葫芦里飘了出来。
这无妄老鬼隔着三归邪宝葫芦，也能随时出入，此刻一见主人似有心事，不由嘿嘿一笑：“主人为何事忧烦？老奴我可是解忧好手，不妨说来与我听听？”
“老鬼，你可记得生前世？”
此言一出，老鬼身子骤然一僵。
好半响才摇了摇头，叹气道：“记不得，但老奴猜测，我可能是一名赘婿……”
“赘婿？就你……咳咳，你何以见得？”
老鬼将手一摊，“如若不然，千般法门，万般大道，老奴何以只记得《推拿图》？”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领。我不是赘婿，谁是赘婿？”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居然带着莫名骄傲。
江绝听得那叫一个服气，这老鬼就差把‘软饭甚香’写脸上了。
他本以为老鬼刀法耍的挺好，没想到连扯皮的功夫也是一流。
江绝被他逗得直摇头，脸上莫名多了几分笑意，“那我问你。如果你能恢复记忆，你最想做什么？”
“我想回家看看。”
老鬼嘿嘿笑道，“如果我是一名修士的话，我这个年纪应是儿孙满堂，我想看看我家族中的后辈，都是怎么替我丢脸的。”
“不过如果我是一名独行修士的话，我会去看看这片广袤天地。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修仙之路艰且阻，老朽不想留下遗憾。”
“是啊，遗憾……”江绝好像明白了什么，报以一笑。
“不过世人皆有世人的活法，我只是说出我的哈。主人莫要取笑。”老鬼提着双刀，挠了挠头。
两日相处下来，他觉得主人看上去也没那么凶神恶煞了。
心中很是高兴。
而这时，两人耳边一动，忽闻窸窣异响。
江绝竖指抵唇，呈噤声状，悄然下榻，拨开一丝房门。
却见不远处，老丈裹着麻衣从屋内走了出来，小心地关上了房门。他手中提着烛火，另外一只手臂夹着一杆小型木弓，亦步亦趋的来到了小屋灶台边，悠悠坐下。
麻衣老者佝偻的身子，握着那柄小型木弓，垂首摩挲良久，喃喃自语：
“小安，爷爷想你了。”
“你快回来看看爷爷吧。爷爷老了……”
老者用布满茧子的手，偷偷抹掉眼泪，月光照了进来，老人的背影孤独且坚毅。
……
翌日清晨。
江绝悄悄在屋内留下两枚延寿仙丹，推开房门，便见二老正在准备早食，江绝拱了拱手，开门见山：
“老人家，可否写下您孙子的名字，小道游历四方，或许有朝一日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麻衣老者正在准备着什么，闻言神色激动，赶忙拉住江绝双手，连声道谢：“多谢道长，你有心了。”
他慢慢回身入屋，用兽皮写下文字，放入早就准备好的包裹里，返身回来，双手递给了江绝：“小道长，这是我俩为你准备的一些干粮，你路上用的着，千万不要推辞。”
江绝依言接过包裹，抱拳道：“多谢老丈了。”
“后会有期。”
说罢江绝转身而去，待离开屋舍，行至山野之间，江绝这才从包裹里抽出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工整的名字：
「徐安」
下面并附上一句话：「愿道长一路平安」
江绝深吸了一口气，侧身望了望坡顶的栅栏小屋，依稀还能看见两个年迈的人影站在院子外，目送他逐渐远去。
他伫步良久，轻轻一叹：“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愿这世间的好心都不被辜负吧……”
他转过头来，目光凝向不远处的洞真湖，那里风平浪静，仿佛没人记得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他这一次，没有遇见月敖仙子。
她终究是记不得自己了。
两人的初见，明明就在昨天，却仿佛隔了一层天堑，令人无法跨越。
老鬼见主人怔怔出神，有些莫名伤感，他也不敢催促，只是用菜刀用力的斩断了路上荆棘，为江绝默默开路。
江绝听到了声响，回身看了看老鬼，不由绽出一抹笑容。
是了，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此后，哪怕自己经历了无数次死亡循环，
老鬼作为剑鞘，依旧会记得自己。
如果有朝一日，他在无尽的轮回中道心崩殒，彻底疯掉，老鬼就是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
或许机缘不差，便能唤醒自己的意志。
江绝看着老鬼的背影，心中涌出了一股希望，遂提着剑，迎着烈日高悬，大步流星。
在这片辽阔苍茫的土地，一人一鬼驰骋荒野，不断前行。
远处旌旗飘飘，状若城廓，一座荒土牌楼上显出四个大字：
长生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