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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出场方式应当更有想象力一些不是吗，格蕾塔嬷嬷。”卡菈莉娅摆动手指，连接在指环上的弦刃被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祭坛上的四周有四根伫立的白色柱子，以这些柱子为支点，弦刃的网互相缠绕在一起。最近的银线几乎贴在卡菈莉娅脸旁，同样的卡菈莉娅控制的弦刃在格蕾塔的脖子上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线。
祭坛的中央，稻草编织成的绳索束缚着昏迷的佩特拉，无辜的祭品在倾斜的十字架上任人宰割。瓦尔哈纳冷眼站在祭坛的边缘，没有偏向任何一方的意图。
“终于进入叛逆期了么，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孩子不会有这个阶段啊，卡菈莉娅。”格蕾塔的手上青筋凸起，虽然弦刃互相牵制着，但她明显比卡菈莉娅要吃力一些。
“如果你说的叛逆期是指喜欢反抗大人的话，那我早就已经在叛逆期了哦？我可是一直都在和姐姐吵架。”卡菈莉娅稍稍使劲，格蕾塔的脚步猛地踉跄，这在弦刃的使用中是大忌。弦刃以使用者为中心构成结界，如果使用者本身不稳定的话结界也会变得脆弱。
“果然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幌子吧，就为了让我来到这里这样大费周章。嬷嬷你没有选择和我解释而是直接动手，说明你也知道自己没有能说服我接受现状的方法吧。”
卡菈莉娅牵动着二十根弦刃向前。圣约书有记载，神明想要跨过世界上最大的湖泊希思黎湖，神明向前一步，湖泊便臣服于神明向着两侧分开，为神明让出道路。
绷紧的弦刃互相拉扯，不断有弦刃从柱子上脱落收回，卡菈莉娅又不断重新掷出，她面前的道路逐渐清空。格蕾塔想要跟上卡菈莉娅的速度非常勉强，几轮攻防之后已经伤痕累累，所有的伤口都在渗出血液。
格蕾塔的防守堪称坚固，卡菈莉娅也无法一瞬间就拿下她的要害，但弦刃原本就是如蜘蛛网般慢慢折磨猎物的武器，卡菈莉娅并不心急。
“这样是赢不了我的哦，格蕾塔嬷嬷。”
“相比起十二岁就能面不改色杀人的怪物，我只是年老力衰的老太婆罢了。”格蕾塔的气息也已经不再平稳。
操纵弦刃的速度是一方面，更大的问题是数量。卡菈莉娅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她能够同时操纵计算二十根弦刃，而格蕾塔只有十五根。
“可以人为制造的天灾真的很方便呢，不会留下证据不会留下后顾之忧，不会有任何的风险，所以习惯了用这一招之后你也变得怠惰了吧，嬷嬷。不过天灾可进不来这个结界哦？”卡菈莉娅继续向前，她的身后是死亡的阴影，“用异端的方式控制天灾的诞生，这已经是严重的叛教行为了，即使被我当场处决也没有怨言吧。”
“母亲对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用天灾除掉克里斯汀家。雷克顿公爵反抗你的时候就用天灾烧毁他的领地作为警告。都已经这个年纪了，早就可以退居二线享受晚年，作为修女而言已经是善终了，但是你还是不满足啊，嬷嬷。”
“本来就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了，连欲望都失去了的话恐怕早就闭眼了。”格蕾塔吸了口气，“卡菈莉娅，你的指环应该马上就到极限了吧。教会你弦技的人是我，训练你的人也是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已经超越人类性能的你并不适配作为人类技艺的弦技。”
“撑到割开你的脖子已经够了。”
“在这里杀了我可没用啊。就算是你也赢不了死者吧。”格蕾塔笑了，她听见了卡菈莉娅的指环产生裂痕的声音，与此同时卡菈莉娅的弦刃轻微颤抖，即使她第一时间做出了调整，这些许地变化还是被格蕾塔捕捉到了。
反击瞬息之间展开，卡菈莉娅警觉的后跳，伴随着小指上的指环破碎，四根弦刃脱离控制，互相制衡的局面被打破。格蕾塔捉住一瞬的时机发起攻击，数十根弦刃不断碰撞，回收，掷出，封锁。
几秒之后再次回归静止，弦刃之间又维持着微弱的平衡。卡菈莉娅用余光看了一眼，祭坛下已经围满了各样的动物，小到老鼠兔子大到猎豹棕熊，它们都被两人身上的血所吸引，却又无法攀登上阶梯。
卡菈莉娅的手臂上出现一道十厘米左右的伤口。
如果戒指继续损坏的话情况会陷入压倒性的不利。为了以最快速度来到这片谷地，卡菈莉娅一路的战斗风格都是异常犀利，不止是戒指，弦刃本身也已经卷刃。
“这个结界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带不出去。继续战斗下去的话你也没有办法带着佩特拉离开雪山吧。现在停手吧，我能保证你和佩特拉活着回到修女院。你也想再见到多萝西吧？”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嬷嬷。”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并非卡菈莉娅自身的能力，而是佩特拉的血还在发挥作用，“我当然想见到姐姐，但是我不能因此逃避战斗——我必须要追上姐姐。”
“多萝西可是认为自己被你远远甩开了啊。而且……”格蕾塔阴险的笑了一声，“多萝西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威明治去了，那个你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太遗憾了嬷嬷，因为你太弱了所以从来没有正视过姐姐。我只会做正确的事，在童年时代像小孩一样玩耍，在少女时代和同龄人一样热衷打扮，因为这是正确的姿态。但是姐姐不一样，从离开克里斯汀家后姐姐就一直在战斗。”
“无论敌人是谁，无论自身多么弱小姐姐都不会放弃，所以姐姐远比我强大。因此，即使姐姐从来没有将克里斯汀家的，特蕾莎修女的复仇托付于我，我也会战斗，不如说我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我已经决定了接受自己的宿命，生为克里斯汀的宿命！”
弦刃又一次被扰动，但是声势远非刚才可以比拟。而这一次弦刃互相碰撞后缠绕在了一起，银线像是互相狩猎的蛇群，缠绕在一起后死锁在一起无论是谁都无法扯动。
格蕾塔意识到卡菈莉娅的策略时已经晚了一步。她已经无法再使用任何一根弦刃，此时卡菈莉娅的最后一根弦刃精准刺入格蕾塔的手心。轻薄的刀刃无法贯穿手掌，但是卡菈莉娅让它刺入肌腱之中，一瞬间格蕾塔便感觉到肢体的异样，她失去了三根手指的使用权。
弦刃同时解锁，格蕾塔抽出折刀格挡，卡菈莉娅的刀刃如期而至，金属嗡鸣摩擦出火花。在解锁的弦刃全部被重力拉至地面之前，折刀的碰撞已经发生了几轮。格蕾塔不断调整身位闪避，但卡菈莉娅就像她的影子一样始终贴近在随时可以送出致命一刀的距离。
到正面比拼身体素质的时候卡菈莉娅占尽优势，即使拥有神血也抵抗不住时间的流逝，格蕾塔的力量，速度都已经衰弱，而卡菈莉娅还在向着巅峰期前进。
火花不断闪烁，卡菈莉娅如鬼魅般从各个方向切入，格蕾塔只能被动防御。约莫十次对刀，折刀上布满裂痕，这把折刀本就是备用的武器，甚至不是军用品，根本承受不住这个等级的对拼。
如果折刀也进一步损坏的话就只能用拳脚了。
格蕾塔的手腕已经传来阵阵酥麻，几乎握不住折刀。她没有继续拼刀，在卡菈莉娅进攻的间隙抽身逃窜。格蕾塔不会将这个行为成为逃跑，相反这是一次进攻，只不过攻击的目标不是正面的卡菈莉娅，而是十字架上的佩特拉。
卡菈莉娅急忙转向，仓促之间动作出现了破绽。格蕾塔收回佯装动作反身掷出折刀，拼上全力的投掷，卡菈莉娅及时格挡，两柄刀在相撞的瞬间崩溃，卡菈莉娅也被震得后退一步。当她重整架势时，格蕾塔的手上再次出现了一把折刀。
卡菈莉娅不知道佩特拉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是很显然她的贴身折刀并没有损坏，现在完好地出现在格蕾塔手中。
赤手空拳贸然近身的话对卡菈莉娅很不利。虽然有自信在扛住一刀的同时打晕格蕾塔，但是负伤的话接下来很难在雪山中生还。
而反过来对格蕾塔也是一样，主动进攻只会被卡菈莉娅找到破绽反击干掉。于是局面再一次僵持下来。
“就当是最后一课，我来讲讲圣约书上都没有记载的古老故事吧。”格蕾塔悠悠地开口。
“在大约两千年前，古高登哈文联邦都还没有出现的混沌时期。如今被称为耶路撒冷的城市那时也只是随处可见的部落。在这个普通的部落里，普通的少女和其他人一样每天都去耕地里劳作。然而有一日，少女被神明选中，于是圣女诞生了。”
“虽然圣约书没有记载，但是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证实圣女的出身了。这可算不上新鲜的授课内容啊，格蕾塔嬷嬷。”卡菈莉娅保持着距离缓缓移动，格蕾塔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之后的两千年，再也没有圣女诞生。为什么唯独两千年前的那一日，圣女会诞生？怎么样才能被神明选中？事实上这个问题存在答案，因为圣女的诞生存在着见证者，而见证者的后裔保守着这个秘密。”
“所谓的后裔，也就是雷克顿家吧。”
“一如既往地敏锐啊。”
“你的计划里不会有无关紧要的人物。母亲是我的抚养者，神父是研究者，只有雷克顿公爵的位置还不明确。不过我很好奇，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参与你的计划的。”
“从一开始就是，在你出生之前就是。从某些角度来说，我比你的母亲更了解你，因为你的出生原本就是我决定的事。雷克顿家掌握着让圣女诞生的方法，也有着让圣女重新带领人类前进的愿望，为何两千年来却从未成功呢？”
格蕾塔的折刀架在佩特拉脖子上，以此威胁卡菈莉娅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圣女的诞生存在两个问题，谁能够成为圣女，以及如何成为圣女。雷克顿家只掌握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漂亮，正是如此。那么我来回答第一个问题吧，有资格成为圣女的人全世界唯有一个，那就是最后一位乌索里族的少女。”
此时卡菈莉娅终于绕到了十字架的背面。在佩特拉的身后，一名黑发黑瞳的少女、或者说幼女，同样被绑在十字架上。卡菈莉娅多少已经猜到了，这个结界里至少存在着两名乌索里族的少女，不然的话时早就已经获得成为圣女的资格了。
“难怪约旦修女院这么热衷于参与乌索里狩猎。或者说，乌索里狩猎原本就是约旦修女院带头挑起的？以寇迪尔院长在枢机会的地位并非做不到吧。”
“这就任你想象了。”
“你知道有多少姐妹死在这场愚蠢的战争里吗？还有数千倍于此的乌索里人和十字军。托你们的福，圣女教徒在过于十几年里增加了三倍。”
“你看着不像是珍惜别人性命的人啊。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你不是可以毫不犹豫杀死自己的老师吗？如今再为死去的人问责只会显得虚伪。”
“是啊，所以姐姐才这么讨厌我。无论是特蕾莎修女还是梅，都是姐姐珍视的人。我不会为自己的杀人行为脱罪，也不会为死去的人哀悼。但是至少，我要带姐姐同样珍视的佩特拉回去。”
“同样的话你不如留着和多萝西说。不过你再也见不到她就是了。回到课堂上来吧，你知道为什么需要乌索里族死绝才能产生圣女的资格者吗？归根结底的原因，乌索里族与其他任何人种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圣约书记载，人类是由神明创造的，但是乌索里族并不是。乌索里族是在圣女死后诞生的，用以传承圣女的火种。”
“火种？”
“神留在世间的证明是神血，对应的圣女留下了火种。这些火种随着乌索里人的繁衍而分散，又随着他们的死亡而聚集，当这些火种全部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格蕾塔突然出手，划开了乌索里少女的手腕。
一瞬间，卡菈莉娅明白了。时现在仍在伪装死者的状态，想必这位乌索里少女也一样，但是格蕾塔让她出血了，因此她不能再伪装死者，成为了乌索里族最后的少女。
火焰，虚幻而飘渺，却又无比温暖，如同灯火之于飞蛾般诱惑，卡菈莉娅不由打了个寒颤。
概念是构成物质的基石，因此概念充斥世间的每个角落。人类习惯于生活在充斥着概念的空间中，习惯到感知概念的器官都已经退化。
但是也存在着卡菈莉娅这样人，几乎可以用肉眼直视概念，即使卡菈莉娅眼中的概念只是难以分辨色彩的半透明的影子。
然而那团火焰是真正的透明，那其中不存在任何的概念……不，是它烧尽了所有的概念。
“圣女的……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