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乔公的遗愿(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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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月无边繁星似点,今夜注定无眠。

“姐姐开门,姐姐醒醒。”

“谁?”

“我是灯笼,姐姐快起来,爷爷晚饭后又抽搐了。”

肖珺从床上竖了起来,把头发随意拢了下,披上衣服叫道:“灯笼,你去后屋取上鹿茸,我先去看爷爷。”说罢提起医箱往深谷里跑去。

当她冲进屋突然发现这里灯火通明站满了男人,下意识地转身就逃。

“珺姑娘别怕。”

肖珺回头看去,啊,原来都认识。

在众人眼里这个从夜雾里走来的女孩,一头黑发蓬松又浓密,身姿绰约如骄阳万丈,雪肌玉骨似银河魅影。

“乔公说出事了可以找你。”

肖珺这下才反应过来,忘记了紧张和害羞走到床边问:“怎么回事?”

“乔公傍晚起来后就说头晕恶心,后来晕了过去,灯笼按压半日后恢复了脉搏,他不放心上山找你来看看。”

肖珺把脉半晌流下泪来:“你们来找他做什么?他的心脏根本受不了一点点波动。他原本还可以再撑段日子的。”

灯笼气喘吁吁进来发现肖珺正恶狠狠地盯着袁臻,忙解释道:“大郎是爷爷的学生,原想接爷爷出山的。爷爷见了他可高兴呢。”

“不管高不高兴,他都受不住了,你们竟还来这么多人,看把兰花都熏坏了。你当我不想把他接回家伺候?实在是一点点也动弹不得了。”肖珺说着说着哭了。

袁臻一行人都低下头不敢搭话。

“姐姐,爷爷看着还有气息。”灯笼试着缓和下气氛。

“不中用了。”肖珺板着脸对袁臻说,“我可以试着让他醒醒,你若有话问他只有一次机会。”

她从乔士毅的头顶和眉心扎下去,微捻半晌乔公气息渐强,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手指动了,众人发出小小地惊呼声。

“爷爷说想喝杯茶。”肖珺把耳朵贴到乔公嘴边。

灯笼应声出去了。

肖珺又补了两针,乔士毅的脸上恢复了血色,他睁开了那双看尽人性丑恶的眼睛,一股冷静清澈的光静静地栖息其中。

“珺儿,你来了。”他拉住肖珺的手又去拉袁臻,接着把两人的手合在一起笑道:“你两,好好过。”

袁臻立即应了。众人看向肖珺,她双眼空洞地看着床沿不发一言。

“珺儿,你欠的债已经还清了,你要往前看。你不必忘记过去,但也不能被过去所牵绊。”乔士毅又恢复了些体力。

袁臻用另一只手将三人的手包了起来,好冷的手,他感觉到她在颤抖。

“珺儿,你的路还很长,你要快乐起来,别只一味的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乔士毅开始大口喘起了气。

“好。”肖珺忍不住啜泣,眼泪扑簌簌地落到了袁臻的手背上。

“你是爷爷的亲人,最亲最亲的人……”乔士毅的嘴唇一下子舒展开来。

灯笼捧着茶进屋时众人已经跪下,袁臻在床边哭成了泪人。肖珺蹲在地上,一直握着乔公那失去温度的手,整个人像被埋进了井底下。

不知过了多久,肖珺挣扎着站起来,全身像灌了铅一样,双手绞着凝视着闭上双眼的乔士毅。

无论怎样哀叹都没用了,现在应该考虑现实问题了。她开始收拾起了针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说:“这一天爷爷准备很久了,既然来了这么多人,我就替他宣布一下后事吧。”她的声音很低但非常有力。

袁臻惊讶地看着肖珺,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爷爷说我这一生自私自利独来独往,对不起妻子儿女,黄泉路上一人独行足矣。所以我不要葬礼,不要法事,不要棺材,更不要来生,火葬就够了。”

众人的后背好像被人猛击了一掌忽然间都直起了腰,肖珺没去理会,打开橱门介绍道:“寿衣在这边,趁他有余温,你们替他净身换上。人冷了就不好穿了。”

接着又打开一个箱子指着一坛坛酒说:“这里全是油,穿好寿衣,把人抬到院子,用油涂身,就在院中焚尸。

你们要等火灭后再走,以免引起火灾伤及无辜。火化并不能把所有骨头焚完,碎骨找地方埋了吧,不拘哪里都可以。他说不要坟不要祭奠不要任何人记得他,可我也不希望他被扔在外面。

今晚无风无雨,现在就开始吧。”肖珺说完,牙齿打了个颤,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灯笼见他们呆呆的都没缓过来,立即跟道:“爷爷去年冬天就交代过后事,这些全是他的遗愿。”

袁臻叹了口气吩咐众人动起手来。

肖珺呆立了会儿后问:“灯笼,你有什么打算,是去肖家学堂读书,还是跟管家做事。”

这身形瘦小的孩子低下头没吭声。肖珺又催了几遍,灯笼瞅了一眼袁臻仍没说话。

“灯笼,你要跟我走吗?”袁臻温和地问。

“我想送走爷爷后跟着大郎。”灯笼的眼里满是对袁臻的崇拜。

肖珺看着远方轻轻叹道:“泰武元年,他一出生就被扔在肖家学堂门口,襁褓里有一个富贵锦囊塞着生辰八字,他属龙,贴身小衣里绣着邓,后来我听说被满门抄斩的罪臣邓原后代里少了一个婴儿。

明知有危险,可是他的东西我舍不得扔,全被我缝进了布娃娃的肚子里,整整藏了十五年。”说罢走到橱边摸索半日翻出了一个旧娃娃。

“他是我抱回家的,同我亲弟弟一般,从他跟我住进英师傅家,在这深山已有十多年了,伺候爷爷尽心尽力忠诚可靠。”

“你们一起跟我走。”袁臻靠近肖珺。

“爷爷的丧事还需要我做什么吗?”肖珺把娃娃交给邓龙后往屋外走去。

“不用了,我们的人手够了。”

“好。”

“珺姑娘,你去哪里?”袁臻见她没有停下的意思,紧张地追问。

“今晚你事儿多,我也插不上手,先回去补个觉。”说罢又加了一句,“灯笼知道我住哪里。”

“也对,半夜把你吵醒,要不你在这儿休息吧?”袁臻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了,这儿有声响,我睡不着。明天一早我再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袁臻注视着肖珺雪白的脸:“你上次为什么走了?”

“我要回去救人。”

“后来救回来了吗?”

付出爱的那个特别想知道另一个去了哪儿,过的如何,这是非常自然的。付出爱的那个人什么都想知道。

“没有,她得了产褥热,死了。不过高家有后了,她的任务完成了。”

肖珺一脸平静,就像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平常事,她打了个哈欠说:“我不能熬夜,睡不足会头疼。”

“那…你回去休息吧。我…还有好些话想和你说,明天吧。”

袁臻抽回放在她肩上的手,惴惴不安地看着她独自走进了月光里。她的背影冰冷、漠然。

袁臻一行人直忙到天蒙蒙亮才把里外收拾干净。灯笼早把余粮做成了早饭,大家围在篝火旁稍作休息。

“陪爷爷这么多年孤独吗?”袁臻对这个邓原的后代很好奇,他是肖珺口中的弟弟,内心没来由的对他多了一份亲近。

“一点也不,我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若不是姐姐常过来帮我,我都忙不完呢。”

崔智问:“这附近是不是还有个哑巴,他若发现乔公没了,会不会着急报官?”

“哑巴大哥每月从肖家学堂领了米面粮食送来给我们,平时不会过来,爷爷的事姐姐自会交代的。”

“你姐姐怎么和哑巴交代?”陈容随口问。

“大哥不是生来聋哑的,他听的见。他若不在,姐姐就留字条在他家。”

崔智拨弄着篝火心想:楚山这边可真有意思,连个猎户都识字。

“姑娘现在住哪儿?”刘厚问。

“李奶奶家,奶奶家孙女秀姑娘原来和姐姐是最要好的,后来遭人强奸跳崖死了,所以姐姐经常来看望奶奶。”众人神色一凛。

“那她还敢住?不安全的吧?”袁臻首先担心的是肖珺。

“不会。”灯笼摇摇头,“强奸秀姑娘的是这边恶霸,连县太爷也奈何不了他。姐姐用了毒,让他对姑娘再也提不起兴趣了,前些年得了瘟疫人早没了。”

众人暧昧地笑道:“你姐姐可真厉害。”

“不过英师傅知道后,罚她跪了整整一天,还打了十下板子。

师傅说毒人者必亡于毒,世间不公平自有天道,天道不足还有人治,人治不足尚有轮回,你不是阎罗不能擅作裁定,慎之戒之。

接着就让我把姐姐的衣物收拾出来赶她走,无论师母怎么劝都不搭理她。

那次姐姐是真害怕了,哭得撕心裂肺的,发誓自己习医只为救人,再不害人,又把以前做的毒全扔了,师傅这才答应她留下,最后还是罚她劈了一个月的柴。”

“姑娘是不是常和乔公拌嘴?”崔智见袁臻满脸舍不得,立即转移了话题。

“是啊,他们经常要辩的,有时爷爷也说不过她,我更说不过她。我输了就说活该周瑜不娶你,她就没话说了。”

“啥?”这下袁臻被逗乐了。

“我小时候她常和我讲三国,讲到周瑜就停不下来,我问她你是不是喜欢周瑜?

她说是啊,他长得好看,我要嫁给他。

我说人家娶过小乔了,轮不到你啊。

她生气了,为了惩罚我,给我讲了一个月的弟子规,无聊死了。”

众人围着篝火都笑了起来,这是从昨晚到现在唯一好笑的事情。

“李奶奶家离这儿远吗?她也该醒了。”袁臻不想再当众讨论肖珺了,你的美你的冷,你的好你的坏由我一个人品尝就够了。

“不算远。我现在就去叫她。”

当旭日初升所有人收拾好整装待发时,却只有灯笼一人回来,他气喘吁吁道:“奶奶说她昨晚没回去。”

袁臻大惊:“会不会出意外了?那我们分头去找?”

“不不不,别分开,你们会迷路的。楚山没有猛兽,你们也不如她对此处熟悉,她应该是自己走的……”

“那我们回梯田山房看看。”

“我觉得姐姐不会回山房了。”灯笼摸着手里的布娃娃皱紧眉头说,“原来昨晚她是在和我道别,我也是才知道自己姓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