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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侠你好，这空间站这么狭小，要是您觉得闷的话小的可以帮您把窗户开开透透风……”听着来人说的也是中文，李雨秋缩着脖子小声回应道，伸出一根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旁边通向太空的另一个舱门。
那女孩松开了李雨秋，轻笑着掸去领子上从月球带来的灰尘，抖下一片亮晶晶的银灰色云朵：“电影里对付劫机的手段你别信啊，就算你打开那边的舱门，在你抢着拿到那边的宇航服之前咱俩就会一起被吸出去，然后一起变成冻成一坨的太空垃圾。”
“额……”李雨秋放弃了思考。他知道如何在电路起火的时候紧急维修，他也知道如果降落之后掉进太平洋里怎么叉鱼吃养活自己，甚至飞船燃料不足如何利用月球的引力弹弓回家他都在脑子里模拟了无数遍。然而唯独眼前的这一幕他在地球上享受着踏实重力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一个穿着小礼服的超对你胃口的美少女突然开着上世纪的老古董冲进你的空间站还和你说好久不见，快醒醒李雨秋，这里不可能是现实……”
坏了，怎么把心里的台词说出来了！李雨秋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过眼前的少女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小声嘟囔，专心致志地蹲在连接舱旁边用双手摸索着每个角落。密码只有他和地面中心知道，眼前这来路不明的家伙甚至连输密码的面板都不可能找到，那可是藏在舱门右手边第二个凸起下面的隐藏式设计！
“在这儿啊。”自称许云蝉的神秘少女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嘴角的弧度，在门框旁边的暗格里翻出来了密码键盘，然后熟练地按下12位数字和字母组合的密码。滴的一声过后，科研舱的门打开了，内里所有能亮的屏幕全部亮起，量子计算机的保护壳像是花骨朵一样展开，露出里面闪烁着黄铜金属光芒的内构。
“最高权限密码！你是怎么知道的！”李雨秋急了，想要伸手抓住许云蝉却扑了个空。无重力环境下的她像一条海里的鱼，将李雨秋这可怜的落水陆地两脚兽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自己告诉我的。”许云蝉飘到奇门3000c旁边，眼神扫过它那布满管线的金属身体，“质朴而又实用的设计呢，很多年没见过这种老古董了。”
心绪如同乱麻一般，李雨秋皱着眉头慢慢地跟在后面也进入了科研舱：“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来人确实总是带着答案来问问题呢。”许云蝉只是悬浮在那里，平静地看着李雨秋一拳砸在身后的紧急通讯按钮上。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第三类接触发生，生活舱破损，空间站被入侵，请求支援！请求支援！”李雨秋声嘶力竭地大喊。在看见地球一侧从月球旁边重新亮起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壮的情感。在月球背面等来地球的支援明显是天方夜谭，等他交代在这里之后，也许秦老会带着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去他的房间随便拿上一件东西放进他的坟墓，也许他的父亲会穿着黑衣沉默地扶住倒在地上哭泣的母亲的肩膀，但银行负责自己的经理一定会站在他们的身边为自己这笔烂账默哀，神父在台上念念有词：“他牺牲自己为人类争取面对外星人的一丝微薄的时间，让人类这个种族顽强地在漆黑无垠的宇宙中存活下来……”但无论怎样，那时已经变成有机质太空废料的他也看不见这些，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是地面指挥中心，紧急情况已收到。李雨秋研究员，请你先冷静下来。”广播里传来尹明时严肃的声音。
“外星人可以看穿人类的内心想法！最高权限密码已经被夺取了！”
沙沙的电流声响了一小会儿，另一个声音响起，李雨秋依稀辨认出那是骆梦阳的声音：“小雨秋，照我说的做，深呼吸，放轻松……”
“拜托，你们是瞎了吗？看监控啊！真不是我疯了！我身边真有一个怪物啊！”
在李雨秋彻底急了的时候，广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话筒被捂住了。许云蝉右手虚握再打开，掌心浮现出一个科幻电影里很常见的全息操作面板。她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广播里的声音被解析，放大，高度加密的对地球通讯系统几乎是瞬间被入侵成功。
来不及惊诧，李雨秋在那堆嘈杂的人声里听到了秦炳旭的声音：“小骆啊，其他两个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哲宇和王盛在到达目标地点的第一次静默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回过联系了。”
广播里传来一声叹息：“那小李现在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你先稳住李雨秋，争取在他那边失联之前多拿到点信息。如果实在不行，就远程遥控他用来监测体征的智能手环，里面藏了足量的肾上腺素和缓解精神压力的药剂，一针下去至少能让他坚持到试验结束。”
“等等……燃料舱读数出现不正常的下降，极有可能是被流窜的陨石击中了相对脆弱的连接管道，空气循环系统的造氧功能好像受到了影响。小雨秋在突破地球引力的时候曾经晕厥过，再加上现在的低氧环境，现在他的幻视现象很严重，不适合接受注射，更不能再继续实验了！”
“小骆啊，探索和发现肯定是不可能总是准备万分周全的，相信李雨秋可以靠自己的意识克服难关的。你就和他说我已经申请到了这几年新设的‘星舟’奖章，加上我个人给他一百万直接奖励，只要能带回来预言宇宙的有价值信息立刻发放！”
“教授，你这是谋杀！你明明知道只靠你的那套是不可能得到任何结果的！”
秦炳旭的声音突然从广播里消失，随后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传来。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头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可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一直拼命！你到底收了那几家多少钱来抹黑我！”
“咳咳，秦教授……”骆梦阳的声音沙哑，就好像被掐着脖子一样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勉强发出声来，“别自欺欺人了。”
“秦炳旭，松手！”一个低沉威严的男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片整齐的皮靴蹬踏声，好像指挥室里一下子冲进了很多人，“你涉嫌利用学术不端骗取国家资源，故意伤害，非法监禁等一系列罪行，现在和我走，还有减刑的机会！”
“你们懂个屁！要不是有这个项目，他们的研究课题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关注！”李雨秋仿佛能看见秦炳旭红着眼唾沫横飞的样子，“陈哲宇和王盛本来都是毕不了业的渣滓，还不是参加了这个项目之后……”
“可是他们现在都已经死在太空了。”那威严的男声停顿一瞬，抓住了秦炳旭松懈的一瞬间猛地朝前冲去，一记正蹬换来了一声更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你个畜生只不过是在拿人命填你脑子里没有意义的幻想！我们已经在你家地下室找到了陆绍宗教授的尸骨，特么的连发小和国宝级专家都能下手，你真特么不是人啊！”紧跟着又是几声铁头鞋钝击血肉的声音传来，秦炳旭只剩下感受到痛苦的哼哼声。
骆梦阳挣扎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着：“秦教授，你唯一的贡献只不过是找到了一种全新的量子通讯技术而已，然后用这个现有体系看起来无迹可寻，如同魔法般的方式把拷问出来的技术发送到量子计算机里而已。看啊，我选的小白鼠也远比你的优秀哈哈哈！再加上我引入引力波的这套算法，这才是真正的未来！”
“梦阳，你爸让你别掺和这些事情了，太危险了，他也是为你好。”
“不刘叔，他总是这样食古不化。未来已经到了！这次我一定会做出成绩给他看！”她打开话筒，强忍着被掐的生疼的喉咙向李雨秋下达指令：“小雨秋，带上思维调频器，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答案！”
李雨秋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李雨秋回复指挥部，是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周围环境没有异常。我申请任务开始时间向后延迟一个绕月周期，我先做几套心理自测题，确认无碍后再开始。”
“好，申请批准。”
挂断了通讯的李雨秋有些颓然地推着墙把自己压在地面上。太空站里的一切都像是在冰面上一样滑溜，他甚至不能松手一下，不然随便动弹一下就到处乱飞。
“你想哭也没关系哦，他们在监控里看不到的。”许云蝉飘到李雨秋的身旁，用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在你们星球，人也是这样没有意义的空客么。”空出手来的李雨秋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把自己拧巴的脸藏进大腿里，人总归是不愿意让另外一个人看见自己的丑态，尤其是许云蝉这样长得过于好看的人。
“你的思维弹性蛮大的嘛，这么快就接受我是外星人的事实了？”许云蝉的手掌在眼前这个忧郁的小乌龟身上微微一用力，李雨秋便飞了起来。她的手掌划过那些坚硬的塑料陶瓷合金，这些冰冷的无机物便绽放开来。是的，绽放，像是初春的花朵一样弯曲攀爬，像盛夏的爬山虎纠缠在一起，旋转着漂浮着组成两把椅子一张小圆桌。许云蝉推着李雨秋坐了上去，靠着旋转的离心力把他黏在了椅子上，自己坐在了另一边。李雨秋抬眼望去，墙上所有的文字标识全都反了过来，头顶窗户的正上方大概就是他生活长大度过了十几年的家乡。他曾经以为家乡很小，和父母一起拼上一切好不容易才进去大城市闯荡，但从这么远的地方看起来只不过是小蚂蚁从一个橘黄色小亮点挪到了另一个而已。地球像是张唱片，以那夜晚也看不见多少灯光的故乡为轴，一圈一圈地朝着太空播放没人能听见的乐章。
“你如果想把我吃掉的话最好快点，一会儿给我难过久了肉就变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