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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宇杰站在电梯里,双手抓住两肩上的书包带子,看着电梯门缓缓合拢却并没有按下自家楼层的按钮。电梯门再次打开,在进来邻居奇怪的目光注视下,他才不情不愿地按下刻着7的按钮。
狭窄的走廊里矗立着四道冰冷的防盗门,电梯门打开,解宇杰的家就是正对着的那扇。他伸出手指按在门锁上,悄无声息地打开。茶几上堆满了见底的啤酒瓶,父亲躺在沙发上手舞足蹈,一边朝着空气挥拳一边唾沫横飞地破口大骂着“左勾拳啊!提膝顶他啊!会不会啊你个废物!”透过全息眼镜的共享视野解宇杰看见了那投影在半空中的拳击赛直播,父亲占着其中一个选手的第一人称视角,另一个选手在空中斜着对他不断出拳。窗外各种荧光色勾勒出的广告从阳台映照进来,智能解算在地板上,投下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斑。
解宇杰摘下眼镜,面无表情地走向厨房打开冰箱,一股食物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冰箱里的灯没有亮起,他又试着按动客厅天花板顶灯的开关,也是毫无动静。
“爸,家里停电了。”
“靠!什么垃圾!又输了!”父亲抓着桌上还剩下半瓶的啤酒一口闷下肚,打出一个恶臭无比的酒嗝,好半天才斜着眼睛看向解宇杰,“找你妈要钱交电费去,我没有!”
“她不回电话。”
“管生不管养的婊子,呸!”那中年男人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鬼知道是在哪里鬼混的时候死外面了!算了,反正你个高中生小伙子身体好,热点学习还能锻炼锻炼耐力,去吧去吧!”
解宇杰冷冷地看着眼前胡子拉碴头发如同鸟窝的男人没再说话,只是闷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小书桌,上方的窗户里被前面的另一栋楼挡得严严实实,既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城市的夜光,只有隔壁楼外墙上那粘稠恶心的黄色小灯穿了进来。房间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不知名但令人不适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腐烂发霉,也许是这个家,也许是生活在这个房间的主人。
“欸对了,”身后父亲瓮声瓮气地叫住了他,“今天你们学校是不是又有个学生跳楼自杀了啊?我和你讲啊,你心里要坚强点知道不?别和那些脆弱的社会渣滓玩,你成绩这么好,你还得上大学然后养起来我们这个家呢哈哈哈!”
解宇杰咬着牙狠狠地握住了双拳,短短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那个粉红色的创口贴中。他缓缓转过头去,声音里渗着血丝:“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别和那些没用的人玩。”男人摆了摆手,“你个小崽子还不滚去写作业?”
解宇杰不会忘记晚自习的时候从窗口落下的那丛繁华,那是她全部的青春与生命。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无法选择自己所处的环境,于是自己的存在便成了原罪。明明是上课的时候每个人瞳孔里都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全息游戏的光芒,
和刘老师说,只会让本就懦弱的她更加困扰;和自家老爹说,只会让本就冷漠的他继续无视。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做“习得性无助”,当小白鼠在笼中被狠狠电击却发现永远无法逃脱之后,他便会放弃挣扎。但是她不一样。虽然只是给缝校服划伤手的他带一个创口贴,只是把用来当午饭的一根可怜的巧克力棒掰一半分给他,只是在他们泼完水之后悄悄地跑进来把挡门的拖把挪开,只是他唯一还能坚持下去的理由。
是她早就对世界绝望,只是在生命最后时刻给予他这个世界些许残留的善意吗?是因为帮助他被发现而导致他所背负的恶意转移到了她身上吗?解宇杰永远不会知道。他从没和她说过话,从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只记得晚自习的时候从窗口落下一丛繁花,落在地上。他不敢摘下自己的全息眼镜,不敢去看眼镜后没有认知和谐的世界,不敢去看那些人忙忙碌碌地收拾着教学楼前的地面,像是发现一滴花蜜落在地面的蚂蚁。
解宇杰走向沙发上那个横躺着周身散发着恶臭的,被自己称作父亲的男人,拿起一个啤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只感觉心里有一团蠕动地东西挤压着他的心肝脾肺肾,让他无法呼吸。男人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再拿起一个空瓶子,砰地一声在地面砸出亮晶晶的一片。又拿起一个,砰地再砸。
“卧槽小兔崽子你今天反了你!”男人扑腾着翻身起来,抓着解宇杰的手腕,不顾锋利的玻璃渣子就反剪过他的肩膀往地面上摁。解宇杰感觉到那满是肥油的肚皮压在自己的背上,感到锋利刺穿自己的脸庞。他没有感到愤怒,只是感到一股浓郁的悲哀。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从七窍之中流出浓厚的黑水,很快在地面上铺满了厚厚一层。那黑水看上去远远超过了解宇杰整个身体的容积,却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喷涌着。
“靠!这破眼镜又坏了吗!”男人一把抓下自己鼻梁上的全息眼镜狠狠摔在桌上,但出现在眼前的却并不是那无趣而干瘪的“真实世界”,那黑水继续如同恶魔的诅咒一般涌动。
“怪……怪物啊!”他忘记了那个被他踩在身下的是他的儿子,哭爹喊娘拼命地朝着门口逃去。但他的双脚一接触那黑水就好似陷入了沼泽,难以动弹半分。他感觉自己正在下沉,抓住墙壁撕下一大块泛黄的墙纸,抓住桌子椅子彻底终结了这些生锈铁制品的使用寿命,但都无济于事。
“儿子……咕噜咕噜……救……”他朝着唯一还“浮”在黑水之上的人求救,但解宇杰只是缓缓站起来,脸上的玻璃渣子混着黑水鲜血和泪水让他看起来格外瘆人。黑水越长越高,慢慢浸没了男人,朝着他的口鼻内涌去。
夜晚的蟋蟀藏在小区绿化里不休地发出嗡嗡的声音,趁着夜色,单元楼下方一个带着兜帽墨镜口罩的可疑人影慢慢靠近。
“喂喂,木头,你确定是这里吗?”娇小的身影按着耳朵里的隐形耳机。似乎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这栋四十来层的老旧居民楼来。“仁子的定位怎么就不是3D的呢?一层楼一层楼找也太费劲了,要不我还是等在这里守株待兔吧……”
黑水从楼道里,电梯井,甚至好几个低一点楼层的阳台窗户奔涌而出,吓得那女孩按着耳朵一边跑一边喊:“完啦木头!蹲到大的了,咱们处理不了啊!”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在锻炼的大爷大妈还是步履匆匆刚下班的上班族,没一个人将目光投向这疯疯癫癫的女孩和如同墨汁一般汹涌的黑水,更有甚者直挺挺地走进了那浓稠得宛如固态得黑水之中消失不见。
那黑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凝聚出几根触手飞快地弹射而出,抓住了那女孩的脚踝,让她狠狠地脸朝地摔了下去。墨镜甩了出去,落入黑水里消失不见。
“完了,要折在这儿了……”她含糊不清地说着,手脚并用地尝试弄开那些黑水,却只让它们越缠越紧。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突然跑了过来,虽然知道自己的声音普通人听不见,但女孩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别过来!”
李雨秋皱着眉头抓住女孩的手腕,往后使劲一拽却纹丝不动:“什么情况?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