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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看在玉捕头初来乍到的面子上,佟掌柜也豪爽了一回,各种看家菜上了五六样儿,虽不多,但也够这三个人吃的了。
老邢最后是被一口酒没粘着的燕小六背回去的。
老邢趴在自己倒霉徒弟的背上,双眼通红,眼神迷离,不停地打着酒嗝儿,依里歪斜的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也就是玉捕头耳力过人,大概听到了“湘玉”二字,俊公门不动声色的斜了一眼旁边招呼着的佟掌柜,心中暗道:“有趣……”
“小六儿,路上小心着点儿!”
燕小六艰难的迈着一双短腿,背着师父艰难的前行着,身后的佟掌柜还不忘嘱咐上两句。
“放心吧,回吧!”
这句话显然已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了。
天色已然是很晚了,同福客栈里已然是没什么客人了,这小镇虽然还算繁华,但显然夜生活没有京城那么丰富,更遑论那若有若无的宵禁制了。
佟掌柜送走老邢这尊“酒神”,这才想起还有一尊大佛要拜。
“玉捕头,楼上滴客房已经收拾好咧,我这就叫人带你上去!展……算咧,还四额亲自带路。”
佟掌柜听小郭说起这位新来的捕头在京城人人皆称他为玉捕头,反而少有人直接以姓氏称呼,这位人精似的掌柜自然而然也就改了口,还嘱咐下面的人都改过来。
她本想习惯性的让白展堂带客人上楼,这才突然想起老白早就吓得躲在厨房不敢出来了。
没办法,只好她亲力亲为。
掌柜的亲自带路,显得格外重视,嘴上也能说得过去。
掌柜的身姿曼妙,走在那副号称百年的老楼梯上摇曳生风,倩影所过,皆是浮香。
但跟在后头的玉捕头却没有一丝的邪想。
一来,他不好佟掌柜这样风韵犹存的徐娘,那股子香风若是仔细辨别,或有体香,但还是胭脂味儿更重些;二来,玉捕头虽然初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佟掌柜和跑堂的老白关系有那么些不明不白,更别说刚才老邢的那一声“湘玉”。
况且,他身后还跟着个“小蝈蝈”。
佟掌柜到底是个明白人,这孤男寡女的进一个房间,传出去也是听不得的,更何况老白还在楼下猫着呢。
所以才叫了郭芙蓉这个玉捕头的老熟人一起,美其名曰热闹,顺便给玉捕头拿行李。
“来来来,玉捕头,给你准备滴四额们这里最好滴上房,空间宽敞、坐北朝南,户型通透,冬暖夏凉,面朝西凉河,春暖花会开!”
“啪啪啪……”
小郭不可思议的看着佟掌柜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段词儿都不带换气的,不由得鼓起了掌来。
掌柜的面有得色,倒是玉捕头打量着这间屋子,虽然没有佟掌柜说的那么夸张,但还是很不错的。
当即接过小郭手里的行李,掏出一锭官银来。
“佟掌柜,我初到七侠镇,尚未有容身之地,想着借你这客栈暂避风雨。这是两个月的房钱,不够了,您尽管开口,以后还请多关照。”
玉捕头这话若是放在京城,怕是都不会有人相信,毕竟京城六扇门的捕快,最差也是有间合住的院子安排的。
但平谷县是个小县,远没有那样的条件。即便是老邢这样的资深老捕头,现在也是带着小六租着房子在住。
其他捕快,或是合伙租房;或是本地人,自家有住地。
当然,娄县令也不是不近人情,也会发放些住房补贴。
虽不多,也是份意思。
而玉捕头暂时也没有在此置下产业的意思,毕竟按照目前的风头,说不定哪天老郭就把他召回京城去了。
佟掌柜见了那么一大锭银子,乐的眼角的鱼尾纹都显出来了,一把接过银子,嘴上还说着客套话。
“哎哟,玉捕头你太客气咧!到额这里来,就跟到家里了一样!银子滴四情不着急……”
毕竟在她这同福客栈记账的多,给现钱的少,有时候还得开口要去,多少会伤了和气。像玉捕头出手这么豪爽、一口气付了两个月店钱的,的确少见。
小郭看着掌柜的那模样嘴角直抽抽。
“你嘴上这么说,那锭银子你倒是别拿啊!”
不过这话她也只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你放心!想吃啥喝啥尽管跟大嘴说,额让他们预备去!天色不早咧,额让他们给你烧洗澡水去!”
“小郭儿,快走~”
收了银子的佟掌柜喜上眉梢,连语速都快了几分,拉着郭芙蓉就往外跑,好像走慢了玉捕头会把银子要回去似的。
“喂喂喂……”
小郭还想说什么,但被掌柜的直接薅走了。
玉捕头淡然一笑,简单的收拾完行李,便靠在椅子上歇脚。
这一天经历的太多,虽然谈不上艰苦,但光是杨蕙兰那档子事儿就足够荒诞的了。
“哎……”
端起茶碗,刚想喝口茶消消酒气,脑子里又想起那给他茶里下药的梁老汉,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
“糟老头子,别让我逮着你……”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大嘴上楼敲门来。
“玉捕头,洗澡水烧好了,我给您送进来。”
“进来吧。”
李大嘴一手拎着一大桶热水,艰难的踱着脚步,墨迹了老一会儿才挪到浴桶旁,一股脑儿的全倒了进去。
“呼~呼~呼~”
就这么来来回回两趟,胖厨子已然是气喘吁吁。他毕竟是厨子,力气都在腰和手上,不像老白似的跑起堂来健步如飞。
玉捕头瞅着李大嘴看着挺胖,身子骨却有些虚,不由说道:“你且歇一歇,换个人来送也行。”
大嘴闻言,将水桶往地上一顿,也不过脑子,直接说道:“本来是老白的活儿,掌柜的非让我来……”
玉捕头早就察觉老白不对劲,毕竟他一会儿姓周,一会儿姓白;躲着不敢见,见面就腿软;说话不利索,两腿直打颤。
这要看不出他有问题,他这捕头就白干了。
不过今日事忙,一直没腾出功夫来。
这会儿李大嘴送上门来,玉捕头当即也是来了兴致。
“来,坐下歇会儿。我听邢捕头说,你原来也是本镇的捕头,还是咱娄县令的亲侄儿?”
说起这话,大嘴可就来了劲儿了。
“低调、低调!我原本承蒙我姑父、咱县令大老爷的厚爱,当了本镇的捕头。后来吧,觉着当捕快不是我个人的追求,就辞了职到这儿当了厨子。我不说你不知道,我原来是在黄鹤楼学的手艺,黄鹤楼你知道不?”
玉捕头也顺着李大嘴的话接茬:“当然知道,在武昌府嘛。这么说,咱们都是自己人了。”
李大嘴也是不客气。
“对对对,这话不假。我跟你说,就连那老邢、邢捕头,当年也是我手底下一小捕快。我要不走哪有他出头的时候?”
玉捕头不在意大嘴这些半真半假的话,继续套话道:“我既然准备常住于此,以后免不了跟大伙儿天天照面。我与你大嘴兄弟一见如故,不过其他人还不太了解,能跟我细说说吗?”
玉捕头平易近人,远没有出自京城繁贵之地的傲慢,这令李大嘴感到很是舒服,当即也是打开了话匣子。
“嗨!这算啥,包我身上了。我跟你,咱、咱一个一个说啊。咱掌柜的,你知道的,大名佟湘玉,西安汉中人,龙门镖局的大千金,千里迢迢远嫁而来,嫁的是衡山派掌门莫小宝。结果呢,还没过门儿,汉子就死了,你猜为啥?克夫啊!她现在是咱们十里八村儿有名的寡妇,我跟你说,那叫一个抠门儿……”
接着,李大嘴又足足吐槽了佟掌柜半柱香的时间,从打碎碗要扣钱到做菜不让多放盐……
玉捕头也不着急,耐心的听李大嘴一通抱怨。
想要套话就要有足够的耐心,这是六扇门审讯的第一课。
“说起这郭芙蓉,那是同福客栈一霸……哦,你俩以前就认识,那不谈了。下一个,吕秀才,祖上当过一任知府,自称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是精通诗词歌赋。寒窗苦读二十年,这才考了个秀才的功名。结果呢,屡试不中,二十五岁穷困潦倒,欠了一屁股债,只能变卖了祖产,在这儿当了个账房。那家伙,读了点儿书眼睛都快长到天灵盖上去了,成天子曰诗云的……”
“莫小贝,衡山派前掌门莫小宝的妹妹,咱掌柜的小姑子,那叫一个皮!自称是什么八大派的掌门,考试成绩一塌糊涂,调皮捣蛋,成天被她嫂子罚抄书……”
“再说这老白……”
李大嘴说的口干舌燥,玉捕头为他倒了杯茶,大嘴也不客气,一口饮尽,抹了抹嘴,继续说道:“这老白,原来是闯荡江湖的混混儿,阴差阳错救下了咱们掌柜的,这才在这儿当了跑堂儿。我跟你说,就他俩那点儿事儿,来这儿吃饭的谁不知道?就他俩还遮遮掩掩的,自欺欺人,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来着。”
终于说到了白展堂,但李大嘴说的都是关于他和佟掌柜的那点儿风流韵事,越说越跑偏。
李大嘴虽然没脑子,但也知道老白的身份得保密,没有轻易透露。
玉捕头也不恼,明知他是故意的,心道这李大嘴看似粗傻,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旁敲侧击的问道:“我看这老白身手矫健,想必也是练过些功夫的。”
“他就那两下子,说是他娘交给他的点穴功夫……”
玉捕头装作见猎心喜的模样,说道:“哦?我也练过些点穴的门道,不知老白练得是哪一门的点穴功夫,我们日后也能切磋一番。”
李大嘴不以为意,反正老白每次使这招的时候都会喊出来,便大大咧咧的说道:“他那门功夫叫葵花点穴手。”
玉捕头闻言,眼里精光闪过,嘴角挂起一丝的笑意,轻呷了口茶水,笑道:“哦?葵花点穴手?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