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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公子与萧璐师徒纵马一路狂奔,也不知跑出了有多远,回头望去,那蒙面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这才慢慢收住缰绳。这时,雨也渐渐地停了下来,史公子回过身,双手抱拳,笑道:“多谢萧前辈与沈兄相救,在下……”一句话还未说完,猛然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歪,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沈轩原本扶着史公子坐在马上,这一下猝不及防,也被带得从马上摔了下来。他跟随萧璐日久,武功已颇有根基,身子一着地,立即挺身跳起,史公子却伏在地上,站不起身来。沈轩赶忙上前,只见史公子眉宇间隐隐有一层黑气,正是中毒已深的模样。连声询问,史公子却双唇紧闭,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自己的肩膀。
沈轩连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却见他肩后的衣服上不住有血渗出,漆黑如墨,腥臭扑鼻,闻之令人作呕。沈轩不由得惊道:“好厉害的毒,竟然连灵心回阳丹也解不了。”说着话,伸手便要去解史公子的衣衫,准备设法救治。不料史公子却脸上一红,猛地将他的手拨了开去,牙关紧咬,只是急道“不…不要…”沈轩急道:“再不救治,只怕便来不及了。”说话之间,手上不由得又加了两份力气。正在纠缠之间,史公子猛的抽出手来,“啪”的一声,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这一下,距离既近,出手又重,沈轩毫无防备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不由得楞在了当地。
便在此时,萧璐已然圈回马来,见此情景,摇头笑道:“傻小子,跟了我这么久,竟然连男女也分不清么?”此言一出,沈轩更是大吃一惊,不由得“啊”了一声,张大了口,此刻再定睛细看,这史公子细眉樱口,肤色细腻,可不正是个美貌的少女。沈轩顿时便觉得手足无措,连忙起身站到一旁,口中讷讷的,不知说些什么好。萧璐哈哈一笑,也不去理他,对史公子道:“这位姑娘,小徒虽说略嫌冒失,不过所说的倒也不错。这雪龙涎毒性极是猛烈,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是后患无穷。”那姑娘轻轻点了点头,伏在地上不住地喘息。
萧璐取出柄小刀,割开她肩后的衣衫,左手食中两指按在伤口两侧,微一用力,一枚乌沉沉的透骨钉便露了出来。萧璐小心翼翼地捏住钉尾,试了试,见没有倒刺,这才手上用力,猛地将透骨钉拔了出来。那姑娘痛得“啊”的一声大叫,紧跟着紫黑色的毒血便涌了出来。萧璐吩咐沈轩挤净毒血,敷上解毒的药物,自己却捏着丧门钉轻轻地嗅了嗅,不由得眉头紧锁,自语道:“果然如此,好毒的心思!”
沈轩在一旁帮那姑娘疗伤,脑中却忍不住尽是方才的种种情形,一时间心中颇觉有些异样。此刻听萧璐言语有异,忙收敛心神,问道:“师父,怎么?”萧璐一面捏着透骨钉仔细端详,一面顺口答道:“这钉上不但喂了雪龙涎,而且似乎生怕毒性不够猛烈,居然还加了蚀心草。”说到这里,萧璐冷笑了数声,接着道:“可惜,这蒙面人用心虽毒,手段却笨。只道毒喂得越多,便越厉害,哪里懂得什么药理毒性。这两种毒毒性相克,合在一起使用,发作的便慢了。若是只用一种,这一路奔波下来,这位姑娘哪里还有命在?”
话音未落,却听身后有人轻声道:“萧前辈,能否把暗器给晚辈看看?”萧璐闻声回头,见那姑娘已然慢慢地站起身来。妙手医隐随身所携的解毒药物,自然效验非比寻常,这么短短的一刻工夫,那姑娘便觉力气渐复,已能勉力站起,只是说话还颇有些有气无力。萧璐将透骨钉递了过去,道:“不过是江湖上常见的暗器,没什么稀奇。只是上面毒性未消,还要多加小心,切不可碰到伤口上面。”那姑娘点了点头,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小心地将透骨钉收起。三人原本还略有敌意,但经此一役,合力对付那蒙面人,方才得以脱险,不由得相互之间的隔阂也消解了不少。
那姑娘收好透骨钉,随即上前行礼,拜谢萧璐师徒的救命之恩。萧璐却摆了摆手,道:“还不到言谢的时候。这雪龙涎和蚀心草的毒解起来岂能如此容易?眼下所用的药物,不过暂时压住毒性不致扩散开来,先救燃眉之急罢了。你方才这一路纵马狂奔,血行加快,此刻中毒已深。若要痊愈,只怕还要大费一番手脚。”说到此处,他微一沉吟,接着道:”眼下药物不全,难以医治。不如随我师徒同行回山,也好仔细调治。”那姑娘闻言,忍不住便向旁边沈轩瞟了一眼,见他自给自己医治完毕,便始终远远的躲在一旁,依旧是一付尴尬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猛然间沈轩转过头来,两人眼光一触,不约而同的又都转过头去。那姑娘脸上一红,低声道:“既然如此,但听萧前辈吩咐。”
当下三人两骑取路南行,那姑娘虽然伤势尚未痊愈,气力未复,然而骑术却很是娴熟,坐在马上,便如臂使指一般,进退驱驰,无不如意。沈轩一见之下,心中不禁暗自佩服,自去与师父同乘一骑。萧璐问起方才长夜林中的情形,那姑娘也是不明就里。她方才一行五人刚刚进入长夜林,正准备下马歇息片刻,却不想猛然间几枚透骨钉接连从树上打了下来。长夜林树高林密,众人又未曾提防,了空和尚与那瘦子贺齐当先便着了道,就在众人错愕之间,那蒙面人自树上现身扑下,郑元威急忙上前抵挡,谁知那蒙面人身手极是了得,更兼事发突然,数招之间,郑元威便已不敌,魏青川见势不妙,护着那姑娘一起逃出,幸亏在林外遇到萧璐师徒,否则那姑娘只怕此刻已丧身在毒钉之下了。
萧璐听罢,点了点头,回思方才与那蒙面人交手,也暗道好险,那蒙面人非但武艺高强,出手更是狠辣,与自己师徒素不相识,却一上来便连下毒手,若不是那姑娘急中生智,纵马冲开二人,想来也未必能轻易脱身。当下问起那姑娘的来历,那姑娘道,她名叫史燕儿,祖上世居塞北,今次乃是初次入关,听闻如今天下大乱,各地盗贼蜂起,故此便请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随行,不想还是遇上了盗匪,非但同行之人无一幸免,自己也险些命丧中原。萧璐闻言,默然不语,心下却颇不以为然,那蒙面人武艺如此高强,又岂会是寻常剪径的毛贼,单是那雪龙涎,等闲便难得一见。只是那蒙面人方才一言未发,所施展的招数更是纷乱繁杂,丝毫未显露来历家数,此事到底如何,一时也难以明了。他生性恬退,心知史燕儿所说,自有不尽不实之处,然而江湖中最忌打探他人隐私,史燕儿既然如此说,想必有其缘故,故此也并不追问。一路之上,史燕儿便与萧璐谈论些江湖上的掌故,她虽是初次入关,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却是不少,与萧璐谈论之时侃侃而谈,说得居然头头是道。倒是面对沈轩的时候,二人总是难免有些尴尬,想要寻些话来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如此又行了两日,三人已然来到一座山前。只见双峰对峙,壁立千丈,中间窄窄的一条山谷,一道溪水从谷中弯弯曲曲地流淌出来。谷口旁边的一块大石上,刻了“迷谷”两个大字,笔画古朴,劲力非凡,也不知是出自哪朝哪代之人的手笔。萧璐伸手一指,笑道:“这里便是萧某所居的地方了。”三人顺着溪水前行,一路上空山鸟语、流水淙淙。两侧山壁间满是不知名的野花,清风徐来,令人俗尘尽消。史燕儿不禁赞道:“好个清幽的地方。”
又转了几个弯,猛然间山势一分,眼前豁然开朗,山谷中现出一片平地。溪水在这里汇成一个小潭,旁边向阳的山坡上结着几间茅屋,四周都是药圃,种满了各种花草。沈轩自去取了一把大扫帚,将茅屋里外都打扫干净。他自幼与萧璐在此相依为生,这些事情早已做得惯了。
史燕儿进得屋来,见堂舍虽然不甚广大,家具陈设也皆为粗木所制,然而摆放得井然有序,浑然不似山野乡居,壁上悬着一幅行草,笔势纵横,宛如行云流水一般,看上去颇得钟王神韵,更为室中增添了几分雅致。史燕儿驻足细观,见上面写的却是庄子的一篇《逍遥游》,后面落款“萧璐偶书”,显见乃是萧璐闲暇时所写。这是庄子的名篇,她倒也曾经读过,当下点头赞道:“所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萧前辈果然当得逍遥二字。”萧璐见她引用文中之言相赞,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不过山居寂寞,聊以遣怀罢了。”
当下,萧璐又给史燕儿细细地把了一回脉,吩咐沈轩将茅屋收拾出一间来,以供史燕儿居住,便自去斟酌配置药物。史燕儿见沈轩在屋里屋外不停地收拾,满头都是热汗,不由得笑道:“沈大哥,多谢你啦。”沈轩双手连摇,忙道:“不用,不用......”史燕儿低着头,轻声道:“沈大哥,多谢你救了我性命。那天......那天我还打了你,当真对不住。”沈轩见她提起当初的情形,忍不住涨红了脸,道:“没有什么。其实还要谢谢你。我又不会骑马,那天如果不是你,只怕还真是麻烦。”
二人说了几句话,渐渐的便都不再尴尬。史燕儿笑道:“其实骑马也没有什么难学的,你若是想学,不如我来教你吧。”沈轩刚道声好,史燕儿却又眨了眨眼,接着笑道:“不过呢,你也需教我一样本事,这样才算公平。”沈轩“啊”了一声,伸手挠了挠头,赧然道:“史姑娘,我师父的各种本事我都只是学了一二成的皮毛,若要教你,实在是……实在是……”他连说了两个‘实在是’,却不知如何接下去。史燕儿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便柔声道:“随便什么样的本事都可以的。”沈轩点了点头,心下暗暗盘算自己有什么本事可以教给史燕儿。其实萧璐所学很是广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所涉猎,沈轩跟随师父学医之余,见猎心喜,每一样都缠着师父学了一些,只是他年纪尚轻,又都是一时兴之所至,故此每一样都不过略通皮毛而已。史燕儿见他难决,歪着头想了想,接着道:“那日在龙门集,魏青川说萧前辈雅善音律,我见萧前辈带的那管长箫,青翠欲滴,当真罕见,想来箫也一定吹得很好。只是萧前辈我不好前去打扰。不如你来教我这个吧。”沈轩闻言笑道:“你这眼光果然厉害。那管箫据说是师父祖上用海外的异种翠竹所制,非但音色绝佳,而且坚韧异常,我师父一向爱若珍宝,从不离身,连我都极少能够拿到。”史燕儿拍手笑道:“那好,我就学这个,你可不许藏私。”说着话,便伸出手掌。沈轩也道:“好,一言为定。”随即在她的掌上轻击了三下。
史燕儿自此便在迷谷中住了下来。萧璐每日里施针用药,替她医毒疗伤。雪龙涎与蚀心草的毒性虽然猛烈,但在妙手医隐这“当世第一名医”的手下,却也算不了什么,眼见得史燕儿的伤势便一天好过一天。
闲暇之时,史燕儿便拉着沈轩教他骑术。沈轩自幼与师父相依为生,迷谷中又是人迹罕至,终是不免寂寞。少年人爱玩爱闹乃是天性,此刻有一个年纪相若之人相伴,自然心中极是欢喜。待每日做完功课,史燕儿便与他一同拉着马匹来到谷外,悉心指点他如何熟悉马性,以及腰腿如何发力,驾驭马匹。她骑术甚是精湛,教授时更是耐心,如此一来,沈轩骑术进境极快,不由得越学兴味越浓。
二人休息之时,史燕儿便缠着沈轩教她箫技。沈轩对此道原不甚精,被缠不过,只好先授她指法,然后捡了一首汉时的短曲《关山月》教她习练。不想史燕儿甚是聪慧,听沈轩吹奏了两遍,便已一丝不差地记了下来。这《关山月》原是寄托征人之思,复又感慨边塞上自古征战少人还的伤别之作,她年纪轻轻,一时还难解其中意味,但曲中朔野茫茫,却也自有一番气象。
如此过了两月有余,史燕儿的伤势渐渐已无大碍。她身体既已康复,便要沈轩陪她四处游玩。这迷谷绵延数十里长,其中景致极多,将军石、一线天、试剑峰、黑龙潭、天梯瀑......不一而足。二人并骑出行,在山水之间尽情游玩,休息时便在一起教习箫技,彼此都颇感欢愉自在。萧璐见他二人相处的很好,也从不过问。只是史燕儿在箫技上进境极快,偶尔有些疑问,沈轩答不出,还须问到萧璐面前,萧璐喜她聪慧,便也跟着指点一二。
这一日,萧璐自去山中采药,史燕儿在谷中气闷,便拉着沈轩到谷口外骑马散心。沈轩这些日子一直勤加练习,再加上史燕儿悉心指点,眼下骑术已然颇有长进。二人出得谷来,但见初冬时分,天高云淡,万物萧瑟,当下缘着山溪信马由缰,缓缓而行,口中天南地北地捡些话题闲聊,慢慢又谈到当日龙门集中初遇时的情形。
史燕儿看向沈轩,随口笑道:“那天在龙门集,你替周家那哥俩出头,我当时还有些恼你。没想到却是你和萧先生救了我性命,咱们还由此成了...成了好朋友。”沈轩也笑道:“那天若不是在龙门集上闹了这一场,你我也不会相识。倘若是那样,可当真遗憾得紧了。”他自幼僻居深山,心思单纯,想到什么便直接脱口说了出来。史燕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轻声道:“沈大哥,你真是这么想的么?”沈轩愕然道:“这是自然。我为什么要骗你。”史燕儿嫣然一笑,接着道:“幸亏那天你胡乱出了手。若是今日再在龙门集上相逢,你会帮我吧?”
谁料沈轩却摇了摇头,道:“此事倒是未必。”史燕儿不由得一愣,忙问为什么。沈轩道:“你手下那个姓贺的太过狂妄了,说什么突厥入主中原的鬼话,实在是让人气不过。中原武林,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史燕儿扭过头去,低声道:“沈大哥,那你觉得突厥人如何?”沈轩道:“燕儿,我时常随师父去北边采药,不止一次见到突厥人闯到中原来,到处烧杀抢掠,残害百姓。只是可惜我和师父人单势孤,无能为力罢了。若是如那姓贺的瘦子所说,突厥人还想深入中原,我虽是武功低微,却也是绝不答应的。”史燕儿听罢,不由得默默无言,猛然间在马上重重的加了一鞭,纵马向前狂奔而去。沈轩一愣,不明白史燕儿怎么好好的,突然却生起气来,连忙跟在后面赶去,口中不住地呼喊,史燕儿却只是不理。